院長撥穗結束,溫雨禎忙著跟同學拍照,溫雪盈就在旁邊拍她。家裡人之間真不適合說矯情的話,溫雪盈沒憋出什麼祝福,但總覺得還是得說兩句,她組織了一番語言,“等你畢業了,今後……”
“溫雨禎——!”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後有個面容清秀的男孩子捧著花跑過來,大喊她一聲。
兩人同時回過頭去。
見到邱祺過來,溫雨禎飛快地扒了厚厚的學士服,把衣服丟給姐姐:“給我把這個拿走。”
她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地做完,捋捋頭發,也腼腆地朝著男孩子走過去。
小碎步,小洋裙。
扭扭捏捏,接過花。
哪裡還有半點平時在她面前的豪邁樣子?
可謂是把“重色輕友”幾個字展現得淋漓盡致。
溫雪盈聳了聳肩想,她平時談戀愛也是這麼惡心嗎?
“年輕真好啊。”不由感嘆。
有一段時間,她總是向往很多的激情,很多的熱烈,很多火花碰撞的快樂。
可是現在,溫雪盈卻覺得:“不年輕也有不年輕的好。”
在激情之外,還有靜水深流的包容,守候著歲月,安穩且長久地度日,在柴米油鹽中。
想到曹操,曹操的電話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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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謙梵在那頭言簡意赅地問:“明天有一頓謝師宴,我讓他們來家裡,可以?”
“嗯?”溫雪盈愣了愣,“你學生?幾個啊?”
“七八個吧,”他說,“展現一下你的廚藝。”
她陡然反應過來,讓她做飯給他學生?“不行不行,我這破手藝還不能拿得出手!”
陳謙梵笑,低低的:“不是還有我嗎。”
-
答辯結束之後,陳謙梵的工作也輕松了很多,說是讓溫雪盈展現廚藝,最後還是他忙活得多。
她初露頭角十分緊張,在廚房待一會兒就滿頭大汗。
陳謙梵看她這麼“疲憊”,縱容地說:“去外面休息吧,一會兒說都是你做的。”
“那我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搶功了?”
他淡聲,把人寵壞:“我樂意。”
最後家裡來了六個人。
陳謙梵清點了人數,問前面捧花的男生,“肖秉文呢?”
“人沒來,帶了花。”男生把花遞給了陳謙梵,“已經去新學校報道了。”
陳謙梵看一眼,一捧洋桔梗,裡面插了張明信片。
是《死亡詩社》裡的臺詞。
But only in their dreams can men be truly free, Twas always thus, and always thus will be.
(隻有在夢想中,人才能真正自由。從來如此,也將永遠如此。)
翻到背面,是肖秉文手寫的一句話,流利的英文字體——
Oh,Captain!My Captain!
(哦,船長,我的船長!)
陳謙梵站在玄關並不明亮的燈下,看著卡上的字跡。
身旁,溫雪盈在跟他的學生們熱絡地周旋。
片刻後,陳謙梵欣慰地一笑,把明信片輕輕地放回花中。
餐桌上,動筷前,他發出指令一般,點了點左手邊的男生:“開始吧。”
男生昂揚地應一聲,然後嗖一下起了身。
清清嗓,衝著溫雪盈的方向,繼續昂揚地說下去:
“今天,我十分榮幸來到我們陳老師的家裡,見到我們溫柔可愛,美麗善良,多才多藝,絕頂漂亮的師母溫雪盈!”
溫雪盈不明狀況,輕輕愣住,隨即也跟著站了起來:“不敢當不敢當……”
男生說:“首先,師母在前,受我一拜,我叫——”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真的鞠了個躬。
陳謙梵瞥一眼,說:“花招少一點,坐下。”
男生忙應:“好嘞。”
陳謙梵看一看身旁的溫雪盈,淡淡的:“你也坐下。”
“唔。”
溫雪盈摸摸發熱的臉,又掩了掩遮不住笑的嘴角,小鳥依人地在他旁邊落了座。
他這是,讓學生開火車誇她嗎……?
果不其然,陳謙梵:“下一個。”
第二個男生磕磕巴巴,順著剛才的話說:“那個,我們師母,溫柔可愛,美麗善良,多才多藝,絕頂漂亮……師母,額,師母還……”
“抄作業是吧?!”一號男生不滿。
眾人笑。
“不合格,重新想,”陳謙梵點了點後面的女生,“你說。”
女生起身,從兜裡鄭重其事地拿出一份演講稿。
大家都笑了:
“卷王,能不能放過我們!!”
“救大命了我不是在吃飯嗎?”
……
陳謙梵沒有被逗笑,但彎了彎唇角,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女生起立,拿著演講稿,抑揚頓挫地開始朗讀:“早就聽說師母美若天仙,冰雪聰明,閉月羞花,出水芙蓉,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最重要的是,師母在外貌上的優點不值一提,而她溫柔可親的和藹品質更是讓我感到如沐春風般的溫暖……”
溫雪盈聽不下去,捂著臉,靠在旁邊的陳謙梵肩上:“哎呀不要了,害羞。”
陳謙梵含笑低眸,看她一眼,輕輕拍拍她的腦袋。
對他誇誇其談的學生說道:“好了。”
他打斷這個玩笑:“放過你們,吃飯吧。”
……
這天晚上,溫雪盈躺在床上一時沒困意,拿著手機看不久後的演講稿。
看累了,刷一會兒朋友圈,這才看到陳謙梵今天發了一條新的內容。
他把她發的每一張圖片都截圖出來,在底下標上新顏色的標記。
就像老師給學生做批注。
她的第一條:【那天我遇見他,淋了雨還遲到,他給我買了奶茶,第一印象,這個男人還挺紳士的。】
他批注道:【那天我遇見你,第一次感受到心跳加速。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會是我的愛人。】
溫雪盈:【忙著交爸媽的差,所以一天也等不了,閃婚領證啦~】
陳謙梵:【證是領了,很遺憾太倉促,宣誓的流程沒有走完】
溫雪盈:【第一次去蹭他的課,還摔了一跤。好窒息,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陳謙梵:【毛手毛腳,連教室都找不到。怕你受傷,又怕你不接受我的好意,所以送完藥就走了,有點後悔,應該上去陪陪你的。】
溫雪盈:【第一次看電影的電影票根。】
陳謙梵:【電影一般,約會的體驗很好】
溫雪盈:【他第一次在朋友圈發了我,這是我給他拍的照片。因為我當時可能有點生氣,他的迷妹太多了><讓他表個態,別忘了你是有老婆的!】
陳謙梵:【生氣?明明連吃醋都不會】
溫雪盈:【逛超市偷拍,那天他在地下車庫忍不住親我啦,好甜好甜好甜!(不好意思告訴他嘿嘿,其實我也很想親他)】
陳謙梵:【不止想親你】
溫雪盈:【他教我打球,還說不會離開我,好溫柔呀,我不爭氣地抱著他哭了好久。那時候還在想,最好不要讓他看出來我有多愛他T.T我好幼稚,總是覺得愛一個人就不酷了,所以一直憋著不肯說】
陳謙梵:【我也很希望你一直這樣陪著我,到地老天荒】
溫雪盈:【好幸運能成為你的愛人。不知道能活到多少歲,但我想我會永遠愛你。】
陳謙梵:【慢慢愛,不著急。我們還有很長的一生】
……
炎炎的夏日,碩博的畢業典禮在露天的操場,很多人拍完畢業照就匆匆趕赴下一程,最後的撥穗儀式,來現場的人已經不多了。
每個座位上都放了一個畢業生的禮物袋。
裡面有手袋、文化衫、小的文創和紙雕燈。
溫雪盈打開看了一看,與旁邊同學不同的是,她的袋子裡還多了一張賀卡。
在展開之前,反復觀看沒有字跡的封面,整潔幹淨的款式,很符合某人嚴肅清整的習性。
她心跳不由地快了些。
什麼時候塞進來的?
是不是那天在飛機上,給學生寫,所以順便給她寫了一份?
不重要。
溫雪盈把賀卡打開,看到陳謙梵利落的字跡。
筆鋒分明,字如其人,像站在他面前,聽著他正在對她輕輕訴說。
【雪盈:畢業快樂。
在這個分岔路口,我知道你會有許多的迷茫和擔憂。既然是過來人,我不該用未來一定會坦蕩這樣虛無的話安慰你,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即便腳下崎嶇不平,我也會陪著你一起渡過。
所以,不用害怕,大膽地往前走,我會在你身旁。
需要勇氣的時候,我為你撐腰,面臨風雨的時候,我做你的頂梁柱。
或者你什麼都不需要,隻想要靜靜地休息一會兒,陳謙梵也會靜靜地做你的港灣。
在我們的小家裡,你不必做雨禎的姐姐,不必做父母的女兒,也不必做我的陳太太。你可以在這些身份之外,安心地做你自己,愛你自己。其餘的,交給我就好。
你總是嫌我太正經,偶爾也需要一點肉麻的情調,大概因為在我的觀點裡,愛隻有從行動裡體現,方知深淺。
如果非要用言語傳遞情感,我此刻最想要告訴你的是:我也會永遠愛你。
話說出口並不難,既然說了,我就會做到。
從此以後,夜夜好夢。
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愛你的:陳謙梵】
溫雪盈一字一字地掃完,仿佛他在耳邊低喃過一遍,耳梢都發麻。
剛剛讀完這封祝福,就聽臺上人報幕:
“下面有請社會學院的優秀畢業生代表溫雪盈上臺發言。”
溫雪盈放下手裡的東西,眼裡一閃而過的湿潤隨暑熱蒸發。
臺下掌聲送她到主席臺。
溫雪盈快步上前,自信大方地站在烈日之下,燥熱沒有增添絲毫讓她的怯場和不安,十分鍾後,一番熱情洋溢的陳詞結束。
她再抬起頭,看到了在不遠處為她鼓掌的陳謙梵。
“哇雪盈今天太美啦~”
“說得好好,自己寫的稿子嗎?”
“雪盈,我看到你老公啦,好漂亮的玫瑰!!”
……
好像,還是大庭廣眾第一回,聽見有人稱他為……她的老公。
再也不是那個活在傳說裡的,神秘的陳教授。
以及神秘的陳教授的老婆。
原來公之於眾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就像彰顯愛意一樣簡單。
收獲到的祝福總比猜忌多。
很快,校長宣布儀式結束,典禮散場。
溫雪盈摘了搖搖欲墜的帽子,張開雙臂,飛奔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