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說:“不要了丫頭,我家裡有,我的給你。一下子就衝走了,找不到了。”
溫雪盈咬了咬牙,應了一聲,“好。”
雖然心疼,還是保命要緊,茫茫雨夜裡,她腳步飛快,跟上前面的兩個男生。
第59章
那天晚上, 陳謙梵給溫雪盈發了消息,她沒有回得很及時,他就有些坐不安穩了。
電話打過去, 居然是關機狀態。
陳謙梵預感不祥, 立刻把城市切換到伏秋看天氣, 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 該省已經發布洪水橙色預警, 所有交通都切斷了。
天災總是來得這樣突然。
陳謙梵去搜了新聞,粗略地看了個大概, 周邊城市受災也各有各的嚴重, 救援隊伍正在快馬加鞭地趕過去,也有不少熱心網友在自發捐贈,伏秋離省城不近, 當地的雨還沒停,如果再持續久一點, 恐怕也要遭殃。
他知道她的酒店位置, 在縣城稍微繁華一些的地帶。
陳謙梵搜索了關鍵詞查看當地的情況,目前看起來還沒有什麼大礙。
但是,為什麼手機會關機呢?
陳謙梵放下手裡的一切事情,找到了周媛媛的微信——
因為那天讓她發照片, 陳謙梵為了安全考慮, 覺得有必要保留一個她的隊友的聯系方式, 於是加了她。
他問周媛媛:【溫雪盈和你在一起嗎?你們現在安不安全?】
剛一發完這條, 溫雪盈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Advertisement
她發的是短信,陌生的當地號碼:【我手機摔壞了, 拿去修,暫時用了店裡的老手機, 版本很低,登不上微信,信號也很差。我是溫雪盈。】
陳謙梵回撥過去。
然而電話是佔線的。
他回了短信:【在酒店嗎?】
過了五六分鍾,溫雪盈才回:【嗯嗯。】
陳謙梵又打了一遍,仍然沒打通,他隱隱感覺不對勁:【酒店會沒信號?】
這回過了十幾分鍾,她才回一句:【放心啦,是我本人。你腹肌上有顆痣我舔過~麼麼啾】
她現在已經心有靈犀,能夠精準地預判到他的擔憂了。
陳謙梵:“……”
溫雪盈:【忙呢,有空給你電話】
周媛媛那邊也回了,言簡意赅:【在一起,安全】
放下一半心,他稍稍冷靜了一些,回復了一句:【保持聯系】
他惴惴不安地放下手機,再看電腦,一封郵件剛剛從校辦公室發過來。
因為優秀畢業生的評選有問題,陳謙梵聯系了學校的黨委。
黨委那邊回復的是:【社會學院的優秀畢業生是李振老師在負責,他是評議組組長,你找他問問。】
下面附了李振老師的聯系方式。
第二天,學校放晴,陳謙梵去了一趟社會學院。
導員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陳謙梵剛走到門口,就有幾個老師偏頭望過來。
他的穿著,搭配和色彩都很簡單,即便如此,人一修長俊美,往那一站也尤為吸睛奪目,看起來不像是學生,但也並不是眼熟的同事,大家自然都好奇,互遞眼神。
陳謙梵象徵性地扣一扣門:“打擾,請問李老師是哪一位。”
電腦後面的男人抬起頭:“我,你是……”
來回掃他幾眼:“哪個班的同學啊?”
對方露出一副“我院還有這等姿色的學生?”的狐疑表情。
下一秒就眼神肯定,這不是他的學生。
旁邊一個年輕些的女老師對陳謙梵已有耳聞,目色微詫,低咳一聲,拱了拱李振,“人家是老師,高研院的。”
李振恍然“哦”一聲,連忙恭敬地起了身:“陳老師是吧?久仰久仰。”
李振拎起沙發上的外套,挺客氣地讓他過去坐,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陳謙梵沒有坐,走到他面前,直截了當地開了口:“李老師你好,方不方便透露一下,這一屆優秀畢業生的評選標準?”
“優秀畢業生?”李振為他的突然質問感到好奇,提防了些,沒輕易給,問道,“怎麼了嗎這個東西?”
陳謙梵不拐彎抹角,來意坦蕩:“我想知道溫雪盈為什麼沒有當選。”
李振微微一詫:“你是溫雪盈的……?”
他磊落答:“丈夫。”
辦公室裡交頭接耳的聲音大了些。
“臥槽。”
“咳咳。”
“真的假的……”
陳謙梵有條不紊地接著說:“她當了七年的班幹部,每年都拿獎學金,績點名列前茅,讀研期間發了三篇小論文,實踐活動經歷也一個不落,她的申請信寫了滿滿三張紙,按照以往的評選標準,她的條件是一定夠格的,所以為什麼會落選?”
他不講多餘的字,擺出事實就是的依據,擲地有聲地將人問住。
“溫雪盈啊……”李振低眸想了想,面色為難的樣子,“是的,我看了她寫的信,本來是打算選她來著,不過吧,今年院裡隻給了三個名額。已經有兩個女生了,我們小組商量之後呢,決定男女均衡一下,所以加了個男生。”
陳謙梵微微一頓,而後哂了一下,聲線涼涼的,暗含譏諷。
“貴院的選拔標準已經這麼兒戲了嗎?”
李振說:“嗨呀,你不要把這個想得太嚴重,這個優秀畢業生吧,也不是特別重要的獎,五千塊錢嘛,我看她也不缺……”
他言辭委婉,表達了確有不公的可能。
陳謙梵說:“重不重要,都不是她把這個榮譽讓給別人的理由。溫雪盈當然不用一個小獎狀來證明能力,但哪怕一分錢獎金也沒有,她也需要一個公道。”
李振打了個太極:“那行,我回頭再問問,畢竟這事也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到時候給你答復。”
陳謙梵沒有說話,他知道李振不是罪魁禍首,也沒為難,拿出一張聊天記錄。
前幾天,他問了周媛媛一句話:餘濤和她有什麼糾葛?
而後陳謙梵就拿到了一些對方的“罪證”,是餘濤在他的小團體的群裡面給溫雪盈扣上的一些莫須有罪名,畢竟公共場合,話說得不算犀利,但隻需要捕風捉影,就很容易能毀了一個人。
陳謙梵問他:“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女生,有沒有可能,因為有人在詆毀?”
李振看了聊天記錄,並沒多麼詫異,隻皺了眉,像是早就了解過,眼下感到難辦。
陳謙梵看著他表情,也了然一切。
競爭的手段總是惡劣,哪怕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獎。
他說:“你們與其挑選一個可能受到爭議的漂亮女生,還不如選一個看起來沒有任何風波的男生,來交代這件事,以免被質疑。”
“是不是?”
沒有想到被他說中。
李振支支吾吾:“當然不是這個原因,你不要想太多……”
陳謙梵說:“我們不接受。”
李振想要拿他手機細看,陳謙梵快速收回:“如果這個學生攪一攪混水,你們就聽信了他的一面之詞,那我質疑這個獎的真實性,也希望你們重視起來。”
李振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這樣,我到時候聯系溫雪盈,有什麼問題直接找她……”
陳謙梵打斷說,“聯系我就好,不必讓她摻和進來。”
李振說:“陳老師平時挺忙吧,還管這檔子事啊?”
“她被蒙在鼓裡,如果我坐視不理,還有什麼擔當可言?”他不假思索:“我必須管。”
李振心虛埋頭,連連說行。
最後,陳謙梵維持著尚有的風度,說道:“大家都是老師,所以我希望能盡可能處理得體面,還麻煩你們仔細查一下,不要用抽象的借口去模糊標準。”
“我要一個確切的理由,以及解決的措施。”
李振:“一定。”
陳謙梵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聽到了一聲聲驚嘆。
“什麼,他剛剛說什麼?丈夫?”
“他跟溫雪盈是夫妻?我認識的那個溫雪盈?”
“等等,我CPU快燒了。”
……
陳謙梵沒有逗留,捎上門,便撥了通電話出去:“張老師,還得麻煩你幫我上兩天課。”
-
溫雪盈所在的寨子已經進入黃色預警,因為唯一的進山路段被封鎖,她跟隊友們被困在這裡兩天了。
好在村民們有組織有紀律,跟著靠譜的村長到了高處的歇腳地,一個村委會,山裡沒有特別堅固的建築,這村委會類似於吊腳樓,但沒有那麼精致標致,還是個土房,底下就是河水——
“這個天啊,雨再大點咱們這兒會不會被衝垮。”段思嫻憂心忡忡地說。
向承軒:“你再烏鴉嘴?”
周媛媛:“我好想洗澡啊,感覺身上都臭了,潮潮的。咱們還要困在這兒幾天啊,能不能按時回去了?”
他們幾個被安排在一間客房,床讓給女生,兩個男孩子就擠在沙發上,每個人都斷斷續續地睡一會兒,都睡不深,稱不上是個覺。
周媛媛說著,打開手機,搞到一格信號:“壞了,怎麼機票都給我退了,飛不了了啊。”
“咱們後天能不能出去都是個問題。”
“機場停了?省城這麼嚴重啊。”
“狂風暴雨巨嚇人,你看視頻啊。”
“老子沒信號。”
“我這也斷斷續續的。”
“臥槽,溫師姐還有精力寫論文……”
溫雪盈坐在角落裡,合上電腦,淡定地打斷他們的危言聳聽:“隻要這樓不塌了,或者你沒餓死,就死不了。”
“……”眾人噤聲。
她哪裡有心思寫得下去,困都困死了,隻不過找個支點讓自己強撐著精神而已。
溫雪盈累得不行,不寫東西也沒什麼事可幹。
手機是阿姨的,她還回去了,但是跟阿姨說好,如果有人發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她。
“幾點了?”她看一眼周媛媛的手機屏幕。
“八點。”
晚上八點,天黑了好一會兒。
村長說武警已經在開山路了,加班加點地在工作,讓大家稍安勿躁。
隻要雨還在下,寨子的水就還在漲。
推窗往底下看,渾濁的河水流得很急。
“師姐你腳傷好些了嗎?”段思嫻突然想起來,那天溫雪盈在水裡走的時候扭了下腳,把腳踝擦掉了一塊皮。
她沒有處理傷口的條件,出來之後就用紙巾擦了擦。
“快結疤了。”溫雪盈把髒兮兮的中筒靴往下撥了撥,看到正在復原的傷口,沾滿了淤泥,她又借來紙巾擦了擦。
當時來不及疼痛,現在呢,疼痛都已經過去。
她不由地想起陳謙梵說,怎麼總是磕磕碰碰的……
知道沒人心疼的時候,就不想賣慘了。
裝也要裝得堅強。
就像小時候每一次挨打,每一次圍觀父母的戰爭。
溫雪盈經歷得不算少,沒那麼喜歡委屈巴巴的。
可還是忍不住沮喪地想,要是這個時候能打電話跟他說說話就好了。
溫雪盈晚上沒有睡,他們的小房間沒鎖,雖然這裡的村民還算淳樸,但是出門在外總得多點心眼。
留了個男生陪她站崗。
程澤聽話地睜了會兒眼,但沒一會兒就困得不行,跟旁邊的向承軒挨著腦袋睡著了,呼吸沉重,畢竟是富二代,哪裡遭受過這種罪。
溫雪盈勉強原諒了他。
她望著樓外的天,像被捅了個窟窿似的,雨水不斷。
望著望著,天就亮了。
很快,外面有動靜,是解放軍的車進了山,過來送物資。
溫雪盈聽見有人用普通話在喊——“現在還不能走啊,山路還是有滑坡危險的,大家把物資分一下。原地待命,大家堅持堅持,很快就天晴了!”
溫雪盈聞聲,連忙趕到一樓院子,幫著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