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盈笑了一下,聲線輕柔,問他:“你怎麼還沒睡啊。”
陳謙梵從濃濃的煙火氣中走出來,說道:“我在家等,應該不會影響到你?”
他說,“給你下了一點撈面。”
到她跟前,他接過她的書包,沉甸甸的,裡面裝著電腦,陳謙梵問:“寫完了嗎?”
“嗯。”
“辛苦了。”
他抬手輕輕揉她發頂,笑得溫柔。
溫雪盈想抱他,陳謙梵按了下她的肩膀稍稍制止,把沾了油漬的圍裙脫掉,才將她攏入懷中,好好地抱了一會兒。
他掌著她的後腦勺,像給小動物順毛,一下一下地撫平她的頭發。
“累不累?”
“想到明天就解放啦,就還好。”溫雪盈笑笑,仰頭看他。
這天夜裡,溫雪盈已經很累了,閉眼就要睡著,但一想到今天周媛媛跟她說的事情,就覺得好莫名其妙:“陳謙梵。”
他合上書本,放下眼鏡,“嗯。”
“我脾氣好差啊真的,特容易一點就炸。”
“發生什麼事了?”
溫雪盈說,“就……給你打個比方吧,有人在網上罵我,他要是當我面說什麼,我肯定把他頭打爆,但是他隔著網線,我就怎麼都拿他沒辦法,他也知道我拿他沒辦法,就肆無忌憚,我這個美麗女主播呢,還要維護我的形象,隻好忍氣吞聲,其實心裡氣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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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謙梵略一思忖:“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你和我說。”
她問:“你會為我跟人言語衝突嗎?”
“看情況而定。”陳謙梵應道,“必要的話,當然。”
溫雪盈笑了:“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忍一忍,化解心結。”
“能夠溝通的人才有說理的可能,事實上這個社會沒有那麼多的風度,有些人活一輩子也不懂得教養。以和為貴當然重要,但是不代表要忍讓。”
其實聽到有人罵她,陳謙梵心裡第一反應是驚訝,細細想來這種可能性並不低,緊接著是生氣,隻不過他沒有把想法寫在臉上。
溫雪盈沒有吱聲,看了他一會兒,問他:“怎麼樣才能變成你這樣的人?”
“為什麼這樣想?”陳謙梵反問。
她說:“我不想太情緒化嘛,顯得我這個人很急躁,很容易受氣……”
“情緒化也有好處。”
他振振有詞地說道:“快樂的時候比我感受到雙倍快樂,還會感染到身邊的人,難過的時候會想辦法發泄,流眼淚,或者通過文字找出口,也許寫得還不錯,引人共鳴,你的生活體驗度更高。
“更何況,你比我自在,比我年輕燦爛,為什麼要成為我?”
“好有道理。”溫雪盈慢慢地笑了,“隻是有的時候會覺得有點掙扎嘛。”
“誰都掙扎,這跟情緒化沒關系。不是什麼毛病,不用硬改。”他形容得輕描淡寫,“別丟了自己。”
她要是不快樂,不憤怒,不話多,不抽風了,他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溫雪盈抱著他的脖子,親他的臉:“老公,你真好。”
陳謙梵被她突如其來的湊近一抱弄得踉跄,往後仰了一點弧度,然後重新坐直了,手掌託住她細瘦的腰,拿出力氣,承受一個人壓在懷裡。
隨後聽見她小聲說:“好想做.愛,但是我好困啊,你一時半會兒應該結束不了吧。”
想是真的想。
上回來例假之後,就一直在忙結課的事情,溫雪盈每天睡不足時長,沒什麼時間跟他“醞釀感情”。
但是很懷念跟他結合的感覺,超級想要。
“這麼累嗎?”陳謙梵問。
溫雪盈說:“我現在完全不想動,我一躺下,一閉眼我就立馬睡著。”
一點遲疑的過程也沒有,他用旁邊的水杯簡單衝了下手指,利落而幹脆地探索過來,淺淺曲折,檢查她是不是真的想要。
手指手心,比洗過的狀態還要誇張。
陳謙梵收了收摟她腰肢的掌心,讓溫雪盈不受控地前傾,跌落在他懷裡。
他貼到她耳垂上,嘴唇微翕,用氣音說:“我用嘴,好不好。”
她略感驚訝。
“這樣快一點。”
“那、你呢。”
他直言:“你舒服就好。”
溫雪盈羞恥地埋了臉:“……嗯。”
第50章
最後, 陳謙梵是手和嘴並用的,溫雪盈記得一些顫抖的瞬間,但不記得後來。
她真的昏昏地睡著了, 在他綿軟的吻和可圈可點的技巧裡, 在身體極點過後的餘波之中。
陳謙梵“伺候”完她之後, 很快接到了父母的電話。
他輕輕地關上門, 到外面去打。
電話是陳維加打來的, 父親開口便溫潤地問道:“謙梵,今年來申城過年還是在溫家?記得提前跟爸媽說一聲, 媽媽要包團子餃子, 買年貨做些準備。”
陳謙梵簡單地應道:“就在這過,初一初二回去一趟。”
陳維加說:“好的,過年見。”
“嗯。”
陳謙梵掛掉電話, 看著僅僅維持了12秒的通話界面,又翻了翻過往的記錄時間, 和爸媽的都有, 也都不長,沒有超過一分鍾的。
陳謙梵有時候反思自己的疏淡。
他跟父母親之間很少有十分密切的關照,有親情,但沒有無微不至。
從小如此, 所以他比同齡人先獨立。
倒不是說他的家庭有多麼破碎難抑, 父母該給的愛護和關懷從來都不會比別人少。
高中, 他不在父母的身邊, 他們聯絡他的班主任很頻繁。
不關心成績,隻關心兒子的身體和心理健康。
到了大學, 陳維加正好認識他的導師尹裕輝,不算熟, 但為了陳謙梵也混熟了。
所以他在北方讀書的時候,陳維加常常會打電話去問問他的各方面情況,知道了他的心情不太好,夫妻兩個也立刻請了假去學校陪他。
但除此之外,沒有更多了。
沒有像溫雪盈的母親那樣歇斯底裡的控制欲,更不會歇斯底裡完了,還要痛苦地流著淚說句:媽媽都是為你好。
他媽偶爾嘮叨,但絕不會過多幹涉他的生活起居,乃至學業就業。
陳謙梵和父母之間,溫淡如水的感情,沒有特別多值得他掙扎回憶的場面。
這是好事,自然是好事。
隻是有時候,他遺傳到的,家庭成員裡習以為常的“獨善其身”姿態,會讓他比別人更遲一些領悟什麼叫深刻。
愛得深刻,或者恨得深刻?
都沒有。
所以溫雪盈為母親的事情痛苦時,他能夠想到最根本的解決辦法就是割席。
的確算不上一種銳利精準的解決策略,不能把矛盾根源連根拔起。但逃避的計策,在他看來一定是有用的。
究其痛苦的根源,人一定要拎得清自我,不要糾纏在一起。
否則的話,不痛苦才怪。
他從前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
一覺醒來,溫雪盈在溫暖的床中央,睡得四仰八叉,很是舒服。
人不在臥室。
她光著腳下床,踩在軟軟的地毯上,攀在門框,腦袋往外一夠。
就看到了慵懶享受闲暇清晨的男人。
情緒化的人呢,看到喜歡的人就會不經意地小鹿亂撞,控制不住心跳,她開心地一笑,露出八顆牙,然後回去穿上鞋,躡足過去。
陳謙梵背身坐在露臺上,手裡拿了一份看起來像論文的紙質稿正在翻閱,修長的雙腿交疊,紙稿擺在膝頭,深色的衣服即便隻是睡衣也被他穿出斐然的氣質。
他另一隻手夾了一根煙在抽。
溫雪盈拉開門的時候,他稍稍偏了偏眼睛,腦袋沒怎麼轉,就從旁邊的浴缸玻璃裡看見倒映的人。
“我今天吃什麼呀。”溫雪盈一邊說,一邊綁頭發。
陳謙梵說:“桌上。”
他給她做了雞蛋餅,又買了油條和甜豆漿。
溫雪盈沒太大胃口,什麼也沒吃,端了豆漿到他面前喝。
她蹲下來看了會兒養得漂亮的太陽花,看起來就像蹲在他的腳邊。
陳謙梵看文獻的眼神越發心不在焉,從用餘光看她,慢慢地正視向她。
“我放寒假了,你呢老板。”她背著身,蹲下的時候長發幾乎覆滿脊背。
他把煙蒂浸入旁邊的水中,煙隻抽了小半根。
“還有兩周。”
而後,不等溫雪盈再開口,陳謙梵望著她,視線無波,語氣雲淡風輕地說:“不好意思,昨天浪費了你一條內褲。”
“啊?!!”溫雪盈愣住,回頭看他,眼神遲鈍,過會兒,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你你、你用它……?”
他沒說話,也沒點頭搖頭,表示默認,視線回到英文文獻上。
她呆了好一會兒,低低地問:“哪條啊。”
陳謙梵:“用蝴蝶結綁的。”
“哦。”最羞恥的那條。
溫雪盈沒想太多,吸一口豆漿,旋即大度地說,“算了沒事,洗一下就行啦。”
他卻旋即說:“不建議。”
“……”
瞬間意識到是什麼意思,豆漿變得有點燙嘴,溫雪盈瞬間覺得臉上也跟著燙了燙。
看來是不能用了。
陳謙梵抬眸,不輕不重地看她一眼,告知:“我給你重新買了。”
愣了愣,溫雪盈好笑又好氣,“你也不問我喜不喜歡?”
他仍然輕描淡寫:“我喜歡就行。”
可惡可惡。
今天是霸道總裁。
“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對,昨天委屈你了啊。”她莫名愧疚,對他笑笑。
陳謙梵說:“客氣了,有的是機會補償。”
“……”
早該知道,她就多餘道歉。
陳謙梵最近的睡眠好了一些,一方面是工作量減輕了,前幾天發了篇文章,一方面,隻要溫雪盈在身邊抱抱他,比吃藥管用許多。
他從沒有覺得,人是如此的需要陪伴。
澆完了花草,溫雪盈想找地方坐,露臺上隻有他的獨椅,她生硬且毫無風度地硬生生推開他的兩邊膝蓋,然後一屁股坐下,在他腿上,心滿意足地捧著豆漿杯,咕嚕咕嚕灌幾口,“不會打擾到你吧。”
她揚起笑眼看他,沒半點心虛。
陳謙梵扶一下眼鏡,視線上抬,看著她,無奈莞爾:“你就是打擾,我又能拿你怎麼樣?”
溫雪盈調皮地吐吐舌頭。
她調出剛剛早上一則聊天記錄,是她和一個叫宋斌的男人的對話框,看了看。
宋斌就是前幾天給陳謙梵遞名片的那個北京醫生。
寥寥兩條消息她反復刷了幾下,溫雪盈問,“你那天跟宋院長說什麼了呀,你還沒告訴我呢。”
陳謙梵覺得這事不著急,沉靜地安撫她道:“你先休息幾天,等我放假,給你認真捋一捋頭緒。”
溫雪盈說:“我有點急呢。”
“急什麼?”他問。
“我同學都找工作實習了,我到現在都還自由散漫的,上回還被導師批評了。”
“追著別人走,是打算追多久?四五十歲也看你同學怎麼過,然後依葫蘆畫瓢?”
“……”她被說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