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有幾分耐人尋味的眼神,溫雪盈遲鈍地想,什麼意思啊,是不是剛才應該積極點過去先打聲招呼,給他點煙?
還是說,其實也沒什麼深意,是她多想?
“我……”她剛一開口,輕輕的話音被截斷。
陳謙梵伸手攬了她一下,讓溫雪盈貼在他懷裡。
他說:“小美女是我家的。”
對方恍然:“失敬失敬,陳夫人。”
陳謙梵笑得禮貌,但言辭嚴肅,告訴他:“她姓溫。”
林書記急忙改口,伸手要跟她交握:“溫小姐好。”
第22章
陳謙梵受到敬重, 除了他本人是項目組的研究員,也跟他奶奶的地位有關,奶奶參與了上個世紀的國防工程建設, 屬於國寶級別的人物。
溫雪盈聽到陳斂的名字的時候, 在盯著剛上來的雲南松茸湯。
陳謙梵給她舀了一碗。
所長問他陳斂老師最近在忙什麼。
陳謙梵把她的碗放下, 又悄悄遞來一張紙巾:“退休了, 在旅行。”
書記說:“老太太退休還挺晚的。”
董事長笑著接茬:“天才的腦子當然要多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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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謙梵不置可否, 淡淡一笑。
溫雪盈不禁想到了他奶奶的樣子,一個與時俱進的快樂老太。
又想到跟老人家也好久沒見了, 她大概在外面遊歷, 沒回洛山。
因為吃的是結項的飯,飯局還算融洽自然。
沒有溫雪盈來之前想象得那麼風雲詭譎,變幻莫測。
可能旁邊坐著個鎮得住的人讓她安心, 所以不認識哪個是所長也不要緊,因為在人家眼裡, 她的身份就是陳太太。
除了陳謙梵之外還有兩個研究員, 領導也帶了幾個不是領導的手下。
比較明顯的階層差就從敬酒環節體現出來了。
陳謙梵看著她空掉的湯碗,傾身過來,輕聲問她:“好喝嗎?”
溫雪盈點頭。
“去敬個酒。”他聲音低低的。
“哦,給誰啊。”她應著就端起了酒杯。
陳謙梵想笑, 把她手腕不輕不重地按下:“不急, 我帶你去。”
她的杯子裡裝的是水。
陳謙梵沒讓她沾酒, 說總得留一個人開車。
酒過三巡, 有兩個男人就開始放開嘴皮子指點江山,大男子主義比較嚴重。
旁邊級別小一點的男人搭著肩, 跟著說了幾句奉承話,嗓音高亮, 話裡有話,又摻雜一點虛與委蛇。
溫雪盈見過相對來說需要奉承的場合,大概就是跟她的導師劉洋吃飯的時候了。
給劉洋的酒都敬得很不自在,她不是一個很善於說場面話的人,但是同門一個個伶牙俐齒,溫雪盈就隻好笑笑,跟著學了點酒桌上的規則。
話都能說,但是挺尷尬的。
我知道我在違心拍馬屁,你也聽出來我在拍你馬屁。
可是必須得有這麼個環節。
她不太受得了這種氛圍,所以坐得不太舒服。
陳謙梵輕拍拍她的肩,溫雪盈就跟他一起敬。
他不用在人情世故裡遊走,自然還算一身舒展。
待累了,還能提前一步走,說有事要處理。
明顯是看她吃飽了,還撐著了,打個嗝,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像個還沒修煉到遊刃有餘的小孩。
下行的電梯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陳謙梵問她:“好吃嗎?”
溫雪盈認真點評起菜式:“很奇怪,我發現貴的菜倒不一定好吃,怪不得,家常菜能融入家常呢。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要是真好吃早就流傳開了,是吧。”
陳謙梵輕笑,不置一詞。
緊接著,他說:“帶你感受一下,飯局隻是衡量工作性質的一方面,其他的,待遇,工作強度,晉升機會,這些都要摸索。”
溫雪盈點點頭,問他:“那你是覺得這種氛圍不太好嗎?”
陳謙梵低眸看她,雖然身上沾了酒氣,眼神倒還是很清醒,他說:“等你升官加爵,名利雙收,我也能跟著你平步青雲,少走二十年彎路,怎麼不好了?”
電梯門開了,他伸手幫她擋了下,讓溫雪盈先出去。
她一細想,少走二十年彎路這話,讓她差點笑了:“你說真的啊?”
“還能有假。”
到車裡,陳謙梵自然而然地坐進副駕。
溫雪盈今年上半年才拿到駕照,這是第三次上路,但開車對她來說不算難,膽大心細嘛。
既然她不害怕這件事情,就能夠輕松克服它。
她還是好奇:“你覺得好,幹嘛還帶我來,我以為是在勸退我呢。”
“想做清官當然好,但凡有貪財的念頭,”陳謙梵支著下颌,瞧著窗外夜色,稍稍沉吟,聲音又隱晦了一些,“刀頭舐血,這點不好。”
“……”
溫雪盈聽著,感覺後脊跟著一涼,及時揚聲承諾:“我肯定超級遵紀守法啦,雖然有的時候是有那麼一咪咪的,利欲燻心吧……但我還是能守住底線的!”
他說她乖,倒不是低眉順眼的那種乖。
雖然溫雪盈也會說漂亮話,但她的本質是單純的。
她的嘴甜跟旁人帶有目的的溜須拍馬不一樣,說簡單點,她連他的心眼都看不破,又拿什麼去宦海浮沉?
被人擺一道,都不知道刀子從哪兒進的。
不過陳謙梵沒說這些,她有獨立判斷的權利。
於是接著給她客觀分析:“還有一個關鍵,工作難以變動,相對而言沒有那麼自由,生活反復,熱情會衰退,你大概率得在這樣的環境裡待到退休。”
“我要是幹得不爽我就走,不行嗎。”
他說:“千辛萬苦到那個位置,能舍得嗎。”
“也是啊,”溫雪盈想了想:“舍也舍不得,逃也逃不掉。”
“也許氛圍不那麼復雜,沒到爾虞我詐的地步,但是你得習慣鬥爭,留心眼。熟悉裡面的規則,人情世故,需要花一定的時間。”
說到人情世故,溫雪盈想起什麼。
廖琴和溫哲的人脈雖然不在仕途上,但是廖琴很會精打細算,她知道陳家有,這也是她撺掇溫雪盈進體制的原因之一。
選調生比公務員晉升快,如果朝中有人,更是如魚得水。
溫雪盈沉默好一會兒,陳謙梵也沒接著說話。
她在思考提這個事會不會面子上過不去,但聊都聊到這兒了,再找機會就更難開口,猶豫半晌,她便小聲地問道:“你家裡……是不是有親戚在省政府啊?”
陳謙梵倒是很坦蕩,沒避諱她的用意:“明年小叔過生日,必要的話,會帶你去打個招呼。”
溫雪盈微微一笑。
舒服了。
車子開上了大橋,確定沒什麼行駛上面的問題了,陳謙梵把手裡的西裝往後座一丟,姿態微微松弛了些。
溫雪盈問他:“我要是真上岸了,你會支持我嗎?”
“你能權衡好,我當然支持你。”
她眼睛彎彎:“嘿嘿,我看你就是想少走二十年彎路。”
他也笑了下,淡淡的。
“是。”
然後說:“以你的能力和性格,做什麼都會很出色。”
陳謙梵話音剛落,兩人就聊不下去了,因為後面的車一直在按喇叭。
開了四十多碼的溫雪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好吵啊他。”
雖然她開的是有點慢,但是這種路怒症真的是……
陳謙梵很鎮靜:“不理,保持你的車速。”
於是很快,那輛車超了她,開到前面去。
耳邊終於安靜了。
不過溫雪盈被他一刺激,恍然注意到前面是直行路口:“哎呀我忘記變道了,都怪那男的。”
他仍然淡定:“不著急,繞就繞一段。”
短暫的煩躁在他的安撫聲中很快消失,她也跟著自我安慰:“嗯,條條大路通羅馬。”
走了一段路之後,溫雪盈就開始有點兒飄了。
前面沒什麼車,她就把油門踩得挺重,眼看快到七十碼了。
“特別好,我是不是有開車天賦,我應該高考完就考證,沒準現在已經是賽車手了。”
“天呢,怎麼會有第三次上路就開得這麼得心應手的人啊。”
“F1比賽今年還有嗎?好想去美國開一圈。”
“……”
陳謙梵摸了下安全帶的卡扣,確定插得很穩。
瞥一眼速度表,語氣微冷,他說:“降下來。”
溫雪盈笑意一頓。
“……哦。”她聽話地點了下剎車。
認識到自己幾斤幾兩,恢復到安全速度。
外面夜景繁華,陳謙梵瞧著江面水波,斂眸望著,大概是喝了點酒,加上最近疲勞過度,他閉了會兒眼,就淺淺地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忽然之間一聲撞擊,輕輕的“砰”,讓車身一震,陳謙梵驚醒。
“壞了。”
“壞了壞了壞了。”
溫雪盈一邊念叨著一邊下了車,緊隨其後,那一頭的門也被關緊。
陳謙梵過來看情況。
在一條單行道上,撞花壇上了。
他蹲下,打開手電筒看車頭,幸好沒大事,掉了點漆。
溫雪盈不好意思地指指頭頂,解釋說:“這兒燈太高了,還暗……”
他沒怪她:“蹭就蹭了,人沒事就行。”
一邊說著沒事,一邊把手電筒關掉,陳謙梵按亮了手機屏幕,穩妥起見:“我找代駕?”
溫雪盈覺得用不著,擺擺手:“都快到了沒必要吧,我小心點開就行。”
陳謙梵抬眼看她:“確定?”
“小意思啦。”她自信地笑笑。
默了默,他把手機放回去,說:“行。”
坐回去,陳謙梵說:“多練練就習慣了,我第一次上路比你還冒失,還是女孩子細心些。”
她驚喜:“真的?”
什麼叫給點顏色就開染坊,剛誇完就找不著北了?
溫雪盈一邊開車,一邊偏頭看他,眼神裡沾著悅色,好像非要聽他再清楚地誇一遍似的。
陳謙梵被她這個轉頭嚇到了,脫口而出:“看路啊寶貝。”
溫雪盈的腦袋一瞬間就灼熱了起來,身體裡好像有一把火被點燃,轟的一聲。
他喊她什麼?
寶貝……
這語氣,幾乎是在哄著她了。
密閉的車廂裡,聽他用低沉磁性的聲音發出這個詞,音節清晰,縈繞在耳,久久未消。
怎麼感覺還……有點色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