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溫雪盈乖乖坐進去。
酒氣燻天,讓他不得不把兩邊窗戶都降下。
陳謙梵看她醉呼呼的樣子,問道:“沒一個人願意送你?”
溫雪盈一邊系安全帶,一邊鼓著腮幫子嘟囔:“狐朋狗友嘛,不負責接送服務噠。”
陳謙梵涼涼地笑一下,意味不明。
他把車開到主道,匯入車流。
溫雪盈側著身子看他,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盯了好一會兒,嘴角慢慢地撐起一個笑,眼若桃花,緊緊打量著他,漸漸還添了一點膜拜的意味在裡面,忽然咂嘴感嘆:“哎呀,找個帥男人就是好,光這麼看著都覺得享受!你知道嗎,那個什麼新加坡總裁,還有那個那個富二代,程序員,跟你一比,我了個老天爺,就像個沒進化好的猴子!”
“……”
她瞅了他一會兒,旋即眼色又變得驕傲歡欣,一臉這可是姐精心挑選的,沒走錯路的慶幸。
此話一出,陳謙梵百分百能斷定這是醉了。
溫雪盈衝著他莫名其妙地星星眼了半分鍾,光是這麼看著都已經滿足不了她了,她伸出一根手指,企圖摸摸男人俊美的輪廓。
輕柔的指端落在他鼻梁上。
陳謙梵沉聲:“擋視線了。”
她便懂事地把手收回,點點頭:“好噠,你專心開車。”
“……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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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了沒到一分鍾:“我漂亮嗎老公。”
不理解地看她一眼,他應了聲:“嗯。”
她把鏡子拿出來照照:“今天有個姐妹說,你這妝好看呀,有種死了男人的美。我說,我男人沒死!我男人好好的呢,可笑!”
溫雪盈說完了,自己給自己捧場似的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笑完了,發現車內氛圍死寂。
她愁眉苦臉地看他:“你怎麼不笑。”
又伸出手,摸摸他的嘴唇,溫熱的體溫讓她一瞬好似靜電般觸動,淺淺一碰就縮回。
“好嚴肅呀陳教授。”
陳謙梵輕輕抿唇,也試圖消融掉她觸過來的那點痒意,不置可否,問她:“每次都喝這麼多?”
“你不喝嗎?”她問。
他說:“沒你愛喝。”
“我喝得不多呀,我是又菜又愛玩,容易暈而已,每次臉一紅,就顯得我喝得多。”
溫雪盈一邊嘀咕著,一邊把副駕的座位放倒。
她雙手捧在小腹上,像是要睡著的姿態。
然而沒睡,眼睛睜得很大,盯著外面黑色夜空。
少頃,她又淺淺地出了聲:“我有時候真挺希望他去死的,可是死了,閻王爺會不會怪我把他咒死的呀?這違法嗎?不會來抓我吧?”
陳謙梵沒吭聲,餘光傾向她。
她接著說下去,輕聲的,又是譏諷的:“他們倆都去死就好了,但是吧,要是真的應驗了,我就沒爸爸了。”
溫雪盈說著,閉上了眼,眉心裡盡是苦楚:“我早說了,我媽就不該遇見我爸,我常常覺得其實沒我也行,沒有雨禎也行,我就希望她能找著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
“不過……男人就都那樣啊。
“溫哲不好,別的男人就好嗎?
“我要不是為了那兩百萬,我覺得能寡一輩子。男人有什麼用,我不需要男人。”
說著,她音色裡沾一點哽咽之意。是祈求的,又是渴望的——
“陳謙梵,你可別愛上我。”
溫雪盈睜開眼,重新看向他,“你要是愛上我,我就要開始擔心,你下一秒會不會就不愛我了。”
她沒有流淚,但喉嚨裡哭腔明顯:“我們就這樣子還挺好的對不對。”
手掌輕輕撫在他的發梢,陳謙梵沒有回答,鎮靜地看著她,沉而緩地出了聲:“不要想了,睡一會兒。”
溫雪盈沒應聲,也沒睡著。
回到家裡,她在梳妝臺前安靜地坐著。
有點醉,沒太醉。
還有精力卸妝。
摘了美瞳和假睫毛,卸妝膏被她用指尖推開在手心,亮晶晶一團膏體,溫雪盈低頭看著。
梳妝臺是她搬過來之後,他給置辦的。
很寬敞,很夠用。
可她總會想,會不會佔用了別人的地方呢?
陳謙梵見她坐在那兒,就沒跟去,但過了會兒,他路過發現,她像被點了穴一樣,動作沒有分毫的進展。
他走到鏡子前,一隻手撐著桌角,低眸看她。
男人壓下來的陰影攏著溫雪盈,她這才反應過來,將乳液塗在臉上。
“你擋著我照鏡子了……”溫雪盈不滿地擰眉,又用撒嬌一樣的語氣說著。
陳謙梵稍稍退開一些,她照著鏡子,卻又停下了動作。
好像一定要在暗處,才能啟動工作模式。
他在她面前蹲下,學著她的樣子,將卸妝膏抹勻在自己的手心,將固體推成稍微粘稠的形狀,再慢慢地用指腹擦到她的臉上。
“這麼抹?”他溫柔地問。
“……嗯。”
因為陳謙梵蹲著,她得低眸看他。
而他抬眼,有燈光照射,眼底好像落滿碎碎的星星。
矜貴的黑色襯衫松斜了衣襟,一雙幽邃的眼為她臣服。
她的眼神倒是前所未有的乖,好像在這一刻,變成一個被馴化的小動物。
獨來獨往的個性被短暫磨平,她偶爾也需要依賴與支撐。
他問:“知道我是誰嗎?”
“陳謙梵。”她說。
“陳謙梵是誰?”
“是我老公。”溫雪盈聲音很小。
他笑了聲,輕輕的。
溫雪盈說:“你別取笑我了,我又沒喝醉,我就是有點兒暈,一上頭我就話多,但我真的沒醉。”
陳謙梵不說話,手指小心地擦過她淺色的嘴唇。
溫雪盈等他抹完嘴巴,才又開口:“我不是不喜歡你碰我,我是覺得,如果沒有感情,就不要那麼草率地這樣那樣,拉拉扯扯……
“人太隨便了。
“我是說人,人類的人,所有人都太隨便了,就顯得我像一個異類。”
她說著,哭腔又分明了些。
陳謙梵用指關節輕輕蹭她眼角多餘的乳液。
“我明白。”他說。
“你真的明白嗎?”
“我都明白。”
溫雪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讓他停下動作。
“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了,你千萬別和別人說。”
十分小孩子氣的口吻,也不是什麼謹慎的個性。
陳謙梵還沒有想好要怎麼應對,她雖然隨意,但他萬事小心,要保全別人的秘密這事,說小不小。
而下一秒,溫雪盈便彎下腰,她湊到他耳邊,虛下聲音,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爸爸嫖.娼。”
“我前男友出軌。”
陳謙梵瞳仁淺跳,看向她的視線不由地變深了一些。
她說下去:“你知道人和人是怎麼建立關系的嗎?就像兩根繩子,綁在一起,變成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看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輕輕一扯就散了。”
怕他不理解似的,說到這兒,溫雪盈忽然轉了個身,用後背對著他。
那些復雜的綁帶,和她隱隱欲現的肌膚赫然眼前。
但看系法,真如她所言,隻是在末梢綁了一個蝴蝶結。
搖搖欲墜,相當危險。
各種意義上的危險。
溫雪盈雖背對著他,但將腦袋扭轉過來看著陳謙梵,她目光堅定,指指那個蝴蝶結:
“來,你試試看。”
“扯一下你就懂了。”
他的眼中又添一份深意。
第17章
溫雪盈指著那個蝴蝶結, 企圖讓他能從中沉浸式地感受感情的易碎。
然而等了半分鍾,他沒動靜。
她細眉一揪,嚴肅地盯住他, 一副再不聽她指揮她就要鬧脾氣了的樣子。
陳謙梵看著那幾根綁帶, 想到的卻是別的蝴蝶結。
她高估了他的忍耐力, 他選擇原諒她一時的迷糊。
他沉吟片刻, 徐徐起身, 沒有接她的話茬,隻低聲一句:“鬧夠了就去洗澡。”
溫雪盈鼻子出一口氣, 重重的失望, “沒勁!”
她一邊往浴室方向走,一邊自己把那個結拆開了。
陳謙梵稍稍背過身去,餘光殘留一片雪白的背影。
關門的聲音傳來, 咚一聲,緊接著是她混亂的歌聲: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是我鼻子犯的罪~”
她出聲唱得挺隨意, 然後發現浴室的混響居然還不錯,便開啟了自戀的美聲唱功:“不該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池子裡哗啦的水聲傳來,大概在洗臉。
陳謙梵出去洗手。
回來的時候歌聲還在繼續, 水池的水聲停了。
“你身上有——”
歌聲戛然而止, 隨之而來的“砰”一聲。
顯然是撞上什麼東西。
或者, 摔倒了?
“嗷!痛死了。”她哭音重重。
陳謙梵皺起眉, 往門口走:“要我幫你洗?”
沒動靜。
他曲指扣了扣門。
裡面的聲音又變得嗲兮兮:“好啊,來啊, 快來啊大王~~來抓我啊大王~嘿嘿,嘿嘿嘿。”
“……”他沉了沉嗓:“溫雪盈。”
“別真進來啊我在考驗你!”她恢復正經, 小心翼翼的聲線,“你可別耍流氓,我會報警的。”
陳謙梵道:“十分鍾不出來我就進去,你盡管報警。”
唰——
水聲淌下,刻不容緩。
溫雪盈是掐著點出來的,但並沒有人在門口等著進去幫她洗,她如釋重負,也有一絲沮喪地倒在床上。
陳謙梵在客衛洗好,進來的時候她側躺著,腿夾著被子,睡得散漫。
的確算不上不省人事,睡衣扣子還是扣得緊繃繃,警戒線拉到最高。
陳謙梵幫她提了提被子,下一秒,手被人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