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這天。
為了配合這次的展覽主題,女性工作人員都要穿旗袍。
作為編外人員,檀灼沒有博物館分發的正式旗袍,隻能從家裡一堆特別定制的旗袍裡選擇了件銀白暗紋芍藥刺繡的群青色旗袍,低調又不失雅致,烏黑及腰的長發挽起,露出一張明豔到骨子裡的臉蛋,仿佛天地都失色。
負責人來接她的時候,還調侃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博物館還請了女明星過來呢,拉高了咱們講解員的平均顏值。”
檀灼抿著唇輕笑,轉移了話題:“今天都有誰來呀?”
她想知道館長有沒有來。
負責人很好說話,“除了國際交流團外,還有邀請咱們江城捐贈國寶級文物的慈善家、收藏家等等,所以要注意點。”
“謝謝老師提醒。”
檀灼懂了,這種級別的嘉賓,館長肯定得親自出來接待。
負責人給她安排的展區,是特意找了離門口最近的,說這麼漂亮的臉蛋,不打頭陣太可惜了。
果然,檀灼沒有辜負她的期望,憑借流暢的中英講解與顏值很快成了全場最受歡迎的講解員,若非禁止拍照,怕不是現在已經有人拿出手機開始直播了。
檀灼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從一開始不自在,後面很快便遊刃有餘。
“瓷器展區的講解員又有才華又漂亮,文物故事信手拈來,博物館工作這麼卷嗎,這樣厲害的小姐姐隻是講解員?”
“果然厲害的人物,都要上交國家。”
“聲音也好好聽,完全不會讓人不耐煩。”
“天吶,她還會法語和德語講解華國文物!”
Advertisement
“她在講什麼,為什麼大家都在笑,早知道好好學英語了。”
“哈哈哈,剛才有個法國遊客說,這尊青花瓷的花紋跟他們上百年歷史的品牌設計突然有些像。然後小姐姐說這叫寶相花紋,許多奢侈品靈感都來源於中華瓷紋飾裡的寶相花紋,不像才奇怪呢,讓他今天可以多多了解中華紋樣,或許也能創造出新的品牌。”
“這內涵絕了笑死。”
一路上,和哥哥一同來參觀展覽的梁初菀便聽到大家提那位瓷器展區的講解員。
恰好哥哥去找人,她無聊之餘,跟著遊客去了瓷器區。
卻沒想到,看到站在臺階上被簇擁在中央,分外耀眼的少女。
她仿佛再次看到曾經宴會上那個璀璨奪目、眾星捧月的大小姐。
身旁幾個年輕人一邊誇獎,一邊往前擠,差點撞到她。
對方眼都不抬地道歉:“抱歉抱歉。”眼神卻飄向臺上的檀灼。
隻有檀灼在,她好像永遠都被無視。
像回到了以前,大小姐在的地方,無論她穿什麼戴什麼,都要被人說模仿檀灼,是‘學人精’。
一直到檀家破產,檀灼再也沒有出現在各種宴會場合,被眾星捧月的成了自己,還有身邊閨蜜捧她踩檀灼,時間長了,差點忘記那種永遠被壓一頭,永遠被忽視的恐懼感。
然而現在,全部湧上來。
檀灼也看到了梁初菀,但隻是平靜瞥過,仿佛不認識,重新將注意力放在講解上。
準備等結束後,私下感謝感謝這位‘小紅娘’的郵輪生日宴,順便好心地提醒她一下,今天她的穿搭與場合不符,記得把造型師開了。
梁初菀卻敏感地覺得她是在故意無視自己。
是諷刺。
檀灼覺得梁初菀臉皮挺薄的,按理說,大庭廣眾之下應該不會影響自己的工作,卻沒想到……自己對她的影響力這麼大。
就在她喝水的間歇。
梁初菀已經走了過來:“大小姐居然落魄到要當講解員了嗎?”
她知道檀灼與朝徊渡關系不淺,可朝徊渡不是結婚了嗎。
現在又看到檀灼做講解員,理所當然地認為她被甩了。
依照梁家地位,在豪門圈混混還算有人脈,名門圈一些內部消息,還真打聽不到,
站得越高那些人,口風越緊。
檀灼漫不經心地垂著眼睫,周圍人多,她沒打算跟梁初菀撕破臉,畢竟與上次郵輪上不同,這裡可是她的工作場地。
於是禮貌微笑,“這個工作我很喜歡。”
梁初菀一副好心好意的模樣:“這樣吧,看在以前交情的份上,我幫忙給你找個輕松工作,坐辦公室的那種。”
忽然她視線一掃那些客人,驚訝地睜大眼,“你不會是打算來釣男人的吧。”
“難怪呢。”
她的話並沒有降低音量。
不少人都聽到了,錯愕地看向檀灼。
有些人已經開始揣測地暗中打量檀灼,像是在估價,也有人恍然大悟,竊竊私語。
“我就說長這麼漂亮還當講解員,有點怪怪的。”
“聽說會來不少大人物,她目標應該是那些人。”
“可惜,我不配,不然……”
這時。
檀灼已經冷下臉來,在燈光下,美豔灼灼的面容染了一絲幽淡鋒芒。
就是這種氣場。
以前隻要她稍微冷臉,全部人都要哄著捧著這位大小姐,梁初菀心裡一慌,但強撐著沒有讓自己後退,她又沒說錯。
如果不是在這裡,檀灼已經一巴掌打過去了,然而她脖子上還掛著工作證。
站在這裡後,她就不僅僅代表自己的形象,還代表整個博物館,甚至代表國家的臉面。
就在檀灼進退兩難的時候。
“貧富貴賤、身份長相,與她講的專業與否有關嗎?”
忽而,一道清冽淡漠的聲音傳來,惹得眾人齊刷刷看過去。
檀灼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後,也跟著轉身,少女原本清冷冷的桃花眼驀地一亮。
隻見不遠處一尊巨大青花瓷瓶藝術品旁,被簇擁在中間俊美昳麗的年輕男人氣定神闲地站在哪裡,分外惹眼,而他身旁皆是網上能搜到的知名人士。
就連館長都陪在他身旁,可見其在江城地位之高。
負責人這時也趕到了,恰好聽到朝徊渡這句話,在館長的示意下,連忙答道:“專業專業,檀老師是我們特意邀請的古董鑑定師,歷史文物知識信手拈來,比專業的講解員還要更專業。”
她環顧四周,“大家應該見識到了吧?”
這時,不少年輕人已經回過味來了,“見識到了,小姐姐講得特別專業!”
“沒錯,中英法德四國語言都不在話下。”
“真無語,為什麼要給漂亮小姐姐造黃謠,漂亮還優秀都錯了嗎?”
“……”
圍觀群眾太容易被影響。
若不是外人太多,檀灼真的很想衝過去親朝徊渡一口。
私下狗歸狗,但正兒八經場合,是真的帥!
梁初菀早在看到朝徊渡,便知完了。
朝徊渡沒有影響檀灼的工作。
淡淡撂下一句,便雲淡風輕地離開。
更沒有搭理梁初菀,這才是真正的無視。
等朝徊渡他們前往博物館會客區時,旁邊有個收藏家笑道:“世人皆說朝總冷血無情,誰知偶爾也會有英雄救美、憐香惜玉之心。”
朝徊渡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尾戒上的族徽圖騰,徐徐道:“這個見死不救的話,回去怕是會和我鬧。”
眾人腳步驀地停下,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就在這時,梁頌終於輾轉找到了朝徊渡,連忙上前打招呼。
自上次郵輪一別後,兩家合作就再也沒了下文,梁頌一直想約朝徊渡,可根本預約不上。
這次得知他會來博物館後,好不容易得到受邀機會。
“朝總,您還記得我嗎?我們的合作……”
朝徊渡眉目淡然,意味不明道:“梁公子,事業雖重要,家人也要多多關心。”
展館這邊,一群大佬離開後,氣氛重新熱鬧起來,檀灼講解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反而更受歡迎了。
甚至還有人得知她是古董鑑定師後,還要她講一下古董鑑定相關的知識。
梁初菀站在角落,呆呆地看著前方檀灼。
直到一道巴掌聲,把她打醒了。
梁頌沉著臉,用力攥著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他沒想到,自己隻是一個錯眼,妹妹就闖了大禍,這下是真的完了。
上次郵輪還算是小孩吵鬧,且檀灼還並非是名正言順的朝太太,而現在……
那位親自警告。
可想而知。
講解結束後,檀灼用不了食堂的飯菜,便準備直接回家吃。
最近已經坐熟的勞斯萊斯停在路邊。
臨近傍晚,光線昏暗,沒有一點點防備,檀灼直接側身往車廂裡坐,豈料沒坐到車椅,反而是一具溫熱的軀體。
“啊!”
檀灼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彈起來。
幸而朝徊渡及時單臂箍住少女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掌心貼在她頭頂,才避免了檀灼撞到車頂腦震蕩的人間慘劇。
檀灼這才看清朝徊渡,眼底驚慌失措逐漸消散,變成了愉悅,坐在他膝蓋上也不著急挪地兒了,細細打量面前男人。
依舊是照常的襯衣西褲,不過透過挽起的衣袖可看,他今天裡面沒有束緞帶。
“看什麼?”
男人隨意扯松了領帶,身姿慵懶地靠在座椅上,手臂上的經文鎖鏈露出個尾端,有種不羈的風流色。
難得檀灼視線沒有在刺青上停留,反而真誠誇獎:“看我們朝總今天英雄救美時格外迷人,身高兩米八。”
要不是有朝徊渡在,她真的很難收場。
畢竟梁初菀是客人,她是講解員,無論撕不撕,她在博物館那邊的形象算是徹底毀了,別提刷好感了。
即便是負責人出場,也隻會息事寧人,完全澄清不了她來這裡的目的,那她要被師兄烏鴉嘴說中,名聲盡毀。
朝徊渡看著側坐在他膝蓋上一襲芍藥旗袍的少女,烏發紅唇,眼波流轉,一顰一笑,帶著不自知的勾人。
讓人想知道,是她開得更豔一點,還是辦公室那朵紅色芍藥更豔。
他似闲聊道:“我要出門半個月。”
檀灼以為他要出差,很自然地嗯了聲,然後溫柔貼心地替他整理好散亂的領帶,
“工作順利哦。”
下一秒。
朝徊渡又重新把領帶扯散,漫不經心地勾在長指間把玩。
冷白修長的指骨像是矜貴藝術品,繞著暗紋領帶時,在昏暗車廂內,平添了幾分又色又欲氛圍。
琥珀色眼瞳如一潭深湖,透徹又幽深。
讓檀灼感覺他仿佛勾著的不是領帶,而是她的身體。
對視間,檀灼意識到什麼,想要悄無聲息地從膝蓋挪到旁邊座椅。
解釋道:“這樣坐不利於行車安全。”
朝徊渡非但沒有攔她,從善如流地松手,任由她坐穩,並系上安全帶。
檀灼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時。
卻發現車子不是開向泰合邸,好像是……
檀灼:“這好像是去你公司的方向。”
朝徊渡氣定神闲:“嗯。”
檀灼:“大半夜去公司做什麼,你落下明天出差的文件了?”
朝徊渡:“沒有。”
“那去幹嘛?”
“去賞花。”
賞花?
他公司是有多麼名貴稀奇的品種花嗎,要這個時候去賞。
外面天都要黑了!
很快,檀灼就知道賞的是什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