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徊渡脫西裝的手臂驀地一頓,隨手搭在沙發。
檀灼惦記著正事兒呢,雖然眼皮很重,但堅強地沒有被酒精徹底打敗,聽到開門聲時,掙扎著撩起眼睫。
語調摻了絲醉後迷糊的嬌氣,“你終於回來了。”
再不回來,她就睡著了。
那可不行。
朝徊渡這麼難見,絕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必須得……
得幹什麼來著?
這時西裝滑落。
順勢遮住了少女雙腿。
酒精後勁兒太大,檀灼根本沒意識到,反而嫌熱,一把就把西裝推到地毯上,連帶著綢滑的裙擺更往上了。
朝徊渡反而添了幾分興致。
檀家倒是會養,把豪門名媛養成這麼隨心所欲的脾性。
想起了那張重見天日的婚約書,他反手合上了艙門,開門見山:
“檀小姐,你想聊什麼?”
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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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慢吞吞地坐起身……
然而因為酒精作用,她身子軟得沒力氣,差點磕茶幾上。
幸而朝徊渡紳士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男人指骨冰冷修長。
檀灼下意識握緊了他的手,凍了一下後,她想起來了:要讓朝徊渡認下她這個未婚妻!
梁頌在豪門二代裡算是天之驕子了,可面對他的秘書都那麼客氣有禮,可想而知,朝徊渡在圈內的背景地位如何顯赫,並非傳聞誇大。
如果有他庇護……
檀灼略略清醒了幾分。
所以——
檀灼輕輕吐息,讓自己保持冷靜,眼睛望著他問:“你單身嗎?”
少女思維出乎意料,更得朝徊渡意。
他應了聲:“嗯。”
檀灼又問:“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
檀灼歪頭仔細打量站在暗色裡的男人。
依稀可分辨他極為優越的皮相,俊美脫俗,似是九州山水之間隱匿的仙霧,孤高飄渺,無欲無求。
帥成這樣,傳聞他眼光高也不奇怪。
她這麼美,眼光也高。
向來對自己容貌格外自信的檀大小姐,磕絆了一下,大膽自薦:“你缺老婆嘛?膚白貌美…嗯,還溫柔貼心那種?”
少女眼波輕顫,帶著不自知的蠱惑媚氣,卻一副天真無辜的語調。
第3章
膚白貌美沒誇大其實,至於溫柔貼心?
朝徊渡極淡地笑了聲。
人不大,野心倒不小。
檀灼迷糊間看到男人俊美面容一閃而逝的笑痕,漂亮的眉頭皺起:
“你在笑話我?”
少女生了一雙桃花眼,內勾外翹,眼尾自帶薄薄的粉色,瞪人的時候,像是拋媚眼兒……招人的很。
朝徊渡視線停了幾秒,抽出被她攥得發麻的指尖,剛準備回答。
忽而,他私人手機響了。
看了眼屏幕顯示,朝徊渡靜默幾秒,俯身撿起掉落在地毯上的西裝,“稍等,我接個電話。”
離開船艙,他面無表情地接通了電話。
夜風很大。
朝徊渡嗓音似染了夜風的冰冷:“爺爺。”
那邊傳來朝家老爺子略帶病態的聲音:“你回江城半年了,也不回老宅住,我養病都不安心,時常擔心你無人照料起居。”
朝徊渡淡淡道:“有生活助理。”
不接老爺子的茬兒。
朝老爺子裝模作樣敲了敲拐杖,有意無意,話往聯姻上說:“生活助理也不如枕邊人照料得心,你的婚事就定下吧。”
整個朝家,也就老爺子敢過問朝徊渡的婚事。
朝徊渡薄唇勾起一抹厭煩的嗤然:“定您初戀情人的孫女?”
朝老爺子:“蓁蓁哪裡不好,出身書香世家,端莊嫻靜、溫柔貼心、才貌雙全,乃是上上人選,配得上朝家女主人的身份。”
當年他沒有將心愛的女人正大光明的娶進朝家,成為風風光光的朝夫人。
如今對方的孫女與自己孫子如此登對,自然是不想斷了喜結良緣的機會。
話頓兩秒。
見電話那頭朝徊渡無聲,沒了回應。
朝老爺子補充道:“更何況,為了更名正言順的掌權,你也該結婚了,畢竟族規在上,爺爺也壓不了他們太久。”
朝家百年族規,繼承人隻有結婚了,才能得到族徽戒指,成為真正成為掌權人。
而朝徊渡雖然實際掌權。
但還缺了最重要的信物。
去年朝老爺子病重,朝徊渡在朝氏實際掌權後,六親不認,將公司所有在其位不謀其政的蛀蟲全部換掉,其中包括朝家直系族親。
這半年來,族親鬧個不停,以朝徊渡沒有族徽戒指為由,說他這個位置坐得名不正言不順,沒資格把他們趕出朝氏集團。
朝徊渡流淌著朝家的血,欲望、野心、掌控、權勢以及不甘人下。
所以朝老爺子篤定,即便為了族徽戒指,孫子也會應下婚事。
朝徊渡修長指骨微微屈起,漫不經心地敲了下欄杆,這次倒沒推拒:“您說的對,我確實該結婚了。”
“您喜歡端莊賢淑,溫柔貼心的孫媳婦?”
朝老爺子面色松泛了些:“喜歡極了。”
朝徊渡:“一定讓您滿意。”
這廂。
檀灼還窩在沙發裡懷疑人生。
畢竟聽到她這樣膚白貌美,身嬌體軟大美人未婚妻的自薦,對方第一反應竟然是笑!
檀灼先是炸毛,而後開始懷疑自己。
聽說這些大家族的繼承人,都願意選嫻雅端莊的妻子。
她不小心暴露本性了?
檀灼腦洞一開,根本停不下來。拿起擱在沙發的企鵝抱枕。
細指攥緊了抱枕兩側的小翅膀,無意識用力,原本泛著淡粉的指尖都發白了。
下一刻,伴隨著房門開啟,燈也被打開。
原本昏暗的室內,猝然亮了起來。
是朝徊渡回來了。
檀灼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松開了被揉搓到小翅膀都變形的企鵝,雙手放在膝蓋,維持乖巧端正的儀態,第一時間問道:“婚書是真的嗎?”
男人沉斂從容的嗓音徐徐傳來:“是真的。”
緊接著,他從茶幾下方拿出婚書的另一份,不緊不慢地推到檀灼面前,“你可以看看。”
就著明亮熾白的燈光,檀灼也拿出隨身手包裡塞著的婚書鋪在茶幾上,兩份婚書擺在一起,明顯可見,是同一年份的薄絹紙。
字跡與印章皆一模一樣。
婚書果然是真的!
峰回、路轉?
就在檀灼遲疑著要說什麼時。
朝徊渡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直奔主題:“檀小姐,結婚嗎?”
“啊?”
檀灼愣了下,吃驚之餘低呼出聲,“結婚?”
這下是真被嚇得酒徹底醒了。
她起初真沒野心勃勃到成為朝懷渡的合法妻子。
方才試探著自薦給他當老婆,也僅僅是為了落定‘朝徊渡未婚妻’的身份!
根據讓步效應——首先提出一個大要求,然後提出一個同類性質的小要求,這時小要求更有可能被接受。
所以她率先提出給他當老婆,按照傳聞中朝徊渡的行事作風,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自己。
這樣她再順理成章退讓一步,拿出那封婚書,不要求對方履行婚約,隻要讓她暫時頂著未婚妻名頭行事就行。
計劃非常完美。
然而第一環就出了意外……
檀灼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試圖捋清這團亂麻。
不得不說,朝徊渡這個提議,與她而言,跟天上掉餡餅沒區別。
朝徊渡沒催促她。
氣定神闲地在對面坐下,開始煮茶。
男人動作極為優雅,是那種真正名門世家浸潤出來的出眾氣質與禮儀修養,像是畫中人一樣。
在檀灼細品朝徊渡時,朝徊渡也在欣賞她。
坐在沙發上的少女,此時歪著小腦袋,用那雙眼尾泛粉的桃花眸打量人,天鵝頸纖細脆弱,似一碰即折的嬌花兒,漂亮珍稀。
檀灼有點不明白。
她向來不是那種彎彎繞繞的性子,沉吟片刻,還是問出口:“你為什麼娶我?”
反正不可能一見鍾情。
倒不是檀灼妄自菲薄,而是這男人看她的眼神,根本沒有情愛,無波無瀾,渾身上下寫滿神聖不可侵犯矜貴氣場……
朝徊渡偏冷的音質淡而平靜:“我剛好缺個膚白貌美,溫柔體貼的老婆。”
聽到這話,少女極為蠱人的眼尾忽而低垂下去,試圖掩住眸底的心虛。
有時候個人簡歷會有那麼一點點的藝術性美化,這是職場心照不宣的潛規則。作為集團掌權人的朝總,應該會理解吧?
那、她應該不算騙婚?
朝徊渡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氣定神闲地將冒著白色熱霧的茶水推過去,“醒醒酒,考慮清楚明天再決定。”
望著男人冷白修長的指節,檀灼眼睫微動,其實她酒早醒了。
遲疑片刻,她抿了口熱茶,湿潤紅唇溢出極輕的一個字音:“好。”
梁頌給檀灼安排的貴賓艙也在六樓,雖沒有朝徊渡那個講究奢靡,但也算豪華。
不知有意無意。
僅一牆之隔。
回到房間,檀灼先去洗了個澡。
花灑噴出溫熱水流,衝刷著少女泛著淡淡粉色的肌膚,熱氣逐漸彌漫在整個浴室。
檀灼半搭著湿漉漉的眼睫,腦子卻越發清明。
雖然她一開始的目的是未婚妻,但如果是朝太太,有了這個名頭,簡直就是橫行圈內的護身符,日後誰還敢煩她、辱她、用權勢壓她。
工作室那日日不斷的玫瑰,肯定也消停了。
不過……她現在更擔心的是,萬一朝徊渡明天後悔了?
也沒個憑據。
也沒個證明。
她手裡那份婚書,還被朝徊渡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