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
右側樓梯響起腳步聲。
年輕精英一身工整西裝,手裡似端著杯酒,正朝這邊走來。
看到來人,梁頌心下一沉。
難不成那位已經不耐到要讓首席秘書親自來處理嗎?
他含笑道,“怎麼勞動崔秘書下樓,事情已處理好。”
一個秘書,居然讓向來心高氣傲的梁頌這麼客氣。
檀灼暫時收起“傷敵二百五,自損一個億”的心思,畢竟,比起這對兄妹,她的身體更珍貴。
豈料。
那位崔秘書竟徑自朝自己走來,並奉上一杯酒:“檀小姐,我們Boss邀您一品。”
???
等等,你們Boss哪位呀?
望著面前這杯清透漂亮的荔枝威士忌,呼吸間是酒精揮發與清甜荔枝果肉糅合的氣味,心理素質堪稱頂級的檀灼,都忍不住懵住了。
第一反應:越漂亮的東西越有毒,這酒……怕不是有劇毒吧?!
突然,檀灼餘光無意間掠過梁頌,沒錯過他看著這杯荔枝威士忌眼底掀起的驚瀾。
旁人不知這杯酒的含金量,梁頌卻親眼目睹那位如何親手剝殼。
Advertisement
再聯系崔秘書的話,瞬間福至心靈。
此時,檀灼腦子裡兩個小人正打架——陌生人的酒該不該接?
一個說:看梁頌的反應以及對這位崔秘書的禮遇,那位boss絕對是大人物,送酒是給她解圍的,是活菩薩顯靈了!
一個說:陌生男人給她這樣大美人送酒就是居心不良,萬一接了,等於接受對方示愛怎麼辦?上次她不小心笑了下,還被某個公子哥誤以為是暗示他呢!
……
沒等小人打出個結果。
旁邊姜清慈也發現了這位崔秘書口中那位boss的不尋常。
覺得今晚她不小心喊出聲來,才害得檀灼成為眾矢之的,一直想趁機彌補,但沒找到機會,這次很有眼力勁兒接過了檀灼手裡的香檳。
提醒她去接那杯荔枝威士忌:“快接。”
恰好,梁頌無比客氣地喊了聲,“檀小姐。”
令檀灼立馬想起了幾分鍾前他眾目睽睽之下給的難堪。
以及……他對這杯酒若隱若現的敬畏。
崔秘書奉酒的姿勢一動不動,處事不驚又訓練有序,尋常人絕對駕馭不了這樣的人物當秘書,最起碼她那位破產爹的秘書團,合起來都比不過這位崔秘書一人的氣場。
檀灼心裡驀然撥開迷霧般,終於接過酒杯順便致謝。
隨即抬眸掃向梁頌,揚唇輕笑了聲:
“怎麼,催我滾?”
“檀小姐誤會了,梁某方才是見你有倦色,請你去六樓的貴客休息艙。”
梁頌請人出去十萬八千裡的冷漠語調沒了,仿佛變了個人。
檀灼眼睫低垂,視線落在浸泡在酒液裡的雪白果肉,輕嘖了聲:
哦豁,這酒果然劇毒。
靠著酒精揮發的氣味,就能讓梁頌這個大活人即刻失憶。
在場的人看著這戲劇般的轉折,即便大部分人都不認識崔秘書,但也敏銳的察覺到。
除了梁初菀,她急了:“哥!”
梁頌沉下臉來,“到此為止,來者是客。”
“好好招待檀小姐以及其他貴客,不要再胡鬧了。”
這對兄妹的撕扯檀灼沒興致。
反倒是極為自然地跟這位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的崔秘書搭話。
“你是朝徊渡的秘書?”
檀灼向來不擅長迂回,直白地將猜測問出口。
向來處驚不變的崔秘書難得默了秒,大抵沒遇見過這種能直球打到臉上的人。
片刻,公事公辦回:“是的。”
檀灼不在乎他的態度,反而松口氣。
峰回路轉!
朝徊渡居然在郵輪,還幫她解圍。
等等,不對勁!
朝徊渡為什麼幫她解圍???
檀灼當然沒忘記那紙婚約書,這下更加深她想跟朝徊渡求證的心思。
“我能見他一面嗎?”
崔秘書:“抱歉,朝總今晚的行程滿了。”
都來郵輪玩了,還行程滿了?
檀灼:“疑似未婚妻嫌疑人可以插隊嗎?”
崔秘書:“抱歉,朝總公私分明。”
檀灼退步:“就十分鍾!”
崔秘書:“抱歉。”
跟機器人一樣。
仿佛隻會說這個詞。
檀灼臉上的禮貌微笑幾乎維持不住……求見這位怎麼比求神還難?
隻能眼睜睜看著崔秘書上樓。
檀灼:好氣啊!
偏偏從小到大的禮儀教養不允許她糾纏。
打發走跟她道歉的姜清慈。
舞會還在持續,可檀灼已經早就沒了興致,趴在艙外欄杆上,及腰長發極為隨性的半挽起,雪膚紅唇,美色蠱人。
然而美色本色卻託腮苦惱:
本來她隻是來找朝徊渡問一下婚約書到底怎麼回事,誰知竟發展成這樣。
這要是假的,以後還怎麼在這個圈子混。
哎。
春天的夜晚十分美好,她卻差點淪為笑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除了這杯‘及時酒’。
檀灼輕晃了下酒杯,雪白荔枝肉微微晃動。
她先是輕抿了口,有點甜有點辣但還挺好喝。
不知不覺,一整杯喝光光。
忽而。
樓下甲板傳來的德語談話聲。
其中一人的聲音像極了崔秘書。
依稀聽他用中文稱呼了句:“朝總。”
嗯?!
檀灼眼睛亮起來,往下一看,二樓果然站了人。
遲疑兩秒。
她隨手擱下酒杯,踩著細高跟鞋,一路逆著光,從樓梯跑下樓。
一下一上。
檀灼剛好在樓梯口堵住了人。
機械感十足的艙外甲板。
被一眾精英簇擁在最前方的男人正在調整袖扣,銀藍鑽石袖扣嚴絲合縫的扣在腕骨位置,正淡聲與旁邊的外籍秘書說著什麼。
察覺到被人攔住。
朝徊渡視線淡淡掃過去。
男人眼皮本就薄,瞳孔又是偏淺調的琥珀色,浸著洞察人心的清冽透徹,仿佛她一切想法都無所遁形。
檀灼來之前,打過無數腹稿,還擔心自己認錯人。
如今一個對視,便令她滿腦子話化為碎片,被海風一吹,腦殼頃刻間空蕩蕩的。
片刻後,才溢出了句:“朝總,我想跟你聊聊……”
兩位保鏢已然迅速上前,警惕地看著檀灼。
畢竟向他們朝總投懷送抱的女人,實在太多了。
什麼假摔,假撞,手段層出不窮。
崔秘書認識檀灼,解釋道,“檀小姐,朝總十五分鍾後有個很重要的跨國會議,現在需要回艙內準備。”
“我就說一句話!”
檀灼豎起蔥白纖細的食指,說這話時,隔著一眾人,看向最中央那位。
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似遠在天邊。
朝徊渡示意保鏢散開。
檀灼這才得以從樓梯下來,發現自己踩著高跟鞋,這男人居然還比她高出一截。
這得一米九了吧。
難怪這麼有壓迫感。
崔秘書又在看腕表了,剛要提醒:“朝總,您時間……”
檀灼生怕朝徊渡走了,下意識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這位見個面難如登天,這次錯過,搞不好就沒下次了!
朝徊渡沒拂開她,冰冷似無機質的眼眸微垂:“你想說什麼?”
知道對方時間緊迫,檀灼尚記得她尚記得自己最初來見朝徊渡的目的,言簡意赅:“婚書。”
片刻後。
朝徊渡側眸看向崔秘書,“帶檀小姐去我的休息艙。”
檀灼懂了,這是可以詳談的意思。
見好就收。
“朝總先忙。”
順勢松開了攥著他的袖口,瞥見對方起了折痕的布料,檀灼有點心虛地輕拍了兩下撫平,隨即假裝無事發生。
崔秘書將她動作看得清清楚楚,想起這位檀小姐直率坦蕩的性格,唇角忍不住抽了下。
真能嫁進朝家嗎?
朝徊渡的休息艙是整個郵輪最豪華的位置,佔據了半面牆的巨大飄窗,觀景效果絕佳,可惜是夜晚,連片的海浪浮沉間,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室內是恰到好處的溫度。
畢竟別人的地盤,檀灼在沙發上安靜地坐了會兒。卻感覺越來越熱,忍不住用微涼的手心貼了貼臉蛋,不是錯覺,真的在發燙。
腦海中浮現出那杯荔枝味的酒……
唔。
那酒後勁兒好足。
檀灼打了個呵欠,眼睫被霧氣氤氲得潮湿,軟軟搭下,原本端坐的儀態也保持不住,伏靠了下去。
朝徊渡連續開了兩個多小時的會議,剛推開艙門。
空氣中漂浮著陌生的清甜香氣與蠱人的酒精。
抬眸看去。
少女懶懶地伏靠在沙發寬大的扶手上,纖薄脊背折出柔軟脆弱的弧度,垂墜感極強的墨綠色長裙鋪散了滿地,露出一雙雪白纖細的小腿。
像是一個漂亮香豔的禮物。
等著主人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