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甘棠呼吸有些急促,但依舊這樣說道。
兩人爬上頂端,進入寺廟裡,菩薩低眉,線香虛燃,梵語輕唱。眾生在大佛腳下,一切罪惡仿佛都無處可逃。
無端叫人肅穆,讓人身心沉靜。
甘棠轉過頭問他,水靈眼睛輕眨:“有沒有可以祈福的物件呢?”
她沒有明說,但一點兒也不掩飾。
秦屹淮靜看了她兩秒,低聲道:“有。”
甘棠眼底透著溫和笑意,跟著他來到一處書案前,書案後坐著一個老和尚,老和尚問道:“二位想求什麼?”
她仿佛在心底排練過很多遍,一口氣說道:“求平安,求幸福,求一生順遂。”
老和尚又問:“為誰求?”
甘棠指了指旁邊的人:“他。”
秦屹淮看著她不說話。
桌上有很多木簡,老和尚抽了一支空白簡,拿起桌上毛筆剛想寫些什麼,甘棠打斷他,比劃一下輕聲道:“不好意思,這個難道不是要一枚玉扣的嗎?”
她露出手腕上的手鏈,就是這樣的玉扣。
老和尚仔細看了一眼後回答:“沒有了,在三年前就沒有了。這玉扣材質是從玉菩薩餘料中得來的,真真實實開過光。如果要刻字,裡面要雕刻的東西也是要有緣人親自動手,成品也沒有幾塊。”
甘棠轉過頭看著他,秦屹淮對著老和尚低聲道:“那就按她說的,求平安,求幸福,求一生順遂。”
木簡上寫了幾個字,待墨水浸入實木中後,老和尚將木簡遞給甘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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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接過道謝,秦屹淮領著她到了後面的銀杏樹前,鋒利眉目透些溫和,問她:“我幫你掛上去?”
她握緊了手中的木簡:“會有用嗎?”
雪中肅白,銀杏靜立。
秦屹淮問她:“如果沒有用的話,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可是你也來了。”甘棠握緊木簡不放,眼睛卻落在手腕上的手鏈上,“你最先來的。”
秦屹淮:“嗯。”
甘棠接下去後面的話:“你說你不信鬼神。”
他又耐心“嗯”了一聲。
甘棠佯裝發脾氣:“你說話啊,老嗯什麼?”
秦屹淮握著她的手,低聲道:“因為沒有別人可以相信了。”
因為沒有別人可以相信,而她的手術在那個時候有了一絲希望。
那隻是很平常的一天,他偶然得知了這個消息,他們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聯系過。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飯局上心不在焉,出來以後就開車直奔這裡,給她求了一塊玉,親手雕刻好,叫梁澤西送給了她。
希望她能一生平安順遂。
他不信鬼神,並不會有什麼用,可他還是做了,唯心做了。
她大概是他唯一的唯心主義。
甘棠眼中盈上一層湿潤,就這樣看著他,秦屹淮唇角勾起微弧:“你哭什麼?”
“明明都分手了。”甘棠垂眸,有眼淚從她眼角流出來。
明明都分手了……
秦屹淮幫她擦去眼淚:“現在這樣也很好,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甘棠咬著嘴角,眼睛水潤,看著他不說話。
秦屹淮將那塊木簡從她手心拿出來,嗓音低沉:“幫你掛上去好不好?”
她聲音細如蚊吟,輕應一聲。
木簡很快被掛好,銀杏樹被雪花覆蓋一點,上面掛滿木簡,用紅布纏繞。
微風吹來,為數不多的銀杏樹葉伴著紅布纏繞,木簡碰撞,發出細微聲響。
世間有多少人多少願,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八苦生數願。
能如願是最好。
他們已是最好。
秦屹淮眉眼靜寂,穿過人群朝她走來,甘棠摩挲著手腕上的玉,輕聲道:“平安和幸福分你一半,好不好?”
平安幸福,各分一半,她的一生順遂要伴著他。
往後的路,他們一起走。
秦屹淮握著她的手腕,低聲說了句好。
第73章 073
沒過幾天,兩家人在北城見面,雙方都給出了極大誠意。
秦屹淮事先準備好,兩家人一起吃了個飯。
秦家大伯母對自己女兒知根知底,就像那句老話,孩子屁股一抬,媽媽就知道她要放什麼味道的屁。
形容不太文雅,但是非常形象。
她看出自己女兒跟甘棠有些不對付,但是自己女兒好像跟誰都不對付,千叮嚀萬囑咐別出亂子。
秦江雪是秦家這輩唯一的女生,雖然她雞毛又叛逆,秦老爺子和秦家大伯對她沒什麼好臉色,但到底是縱容的。
飯局上,她拿出獨屬於她三金影後的演技,有禮又客氣,見了甘棠,露出的笑有些許誇張,整得甘棠十分不適應,瘆得慌。
甄淑華也在,面上看不出與秦家的嫌隙,客氣又有禮。
秦家大伯母握了下她手腕,她回握,這茬算是揭過。
兩個妯娌不停誇甘棠,話語間都是如何如何滿意,秦江雪也跟著親熱誇:“棠棠確實漂亮,還和善,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受欺負的。”
秦屹淮意味深長朝她看了一眼,秦江雪依舊微笑。
甘家琛見狀搭話,來一波商業互吹:“大明星江雪啊,原來你是秦家的,可巧了不是,我上個禮拜剛看過你電影,演得確實不錯。”
話音落地,他被人踹了一腳,甘家琛有些摸不著頭腦,轉過頭問她:“幹嘛踢我?”
“不是,這個好吃,我讓你試試。”甘棠給他夾了個他最討厭的扇肉。
甘家琛:“……”
合理懷疑她對他有什麼不爽。
面上算得上一派和諧,暗流湧動翻不起波浪。
“婚禮定在五月份?” 甄淑華出聲問二位的意見。事先說過日子,五月最合適。
桌上的人齊齊看向甘棠。
但甘棠早已變了想法,未加思考,看著秦屹淮說道:“四月中旬吧。”
四月芳菲盛開的春天,最美妙的春天。
商量完婚事後,甘家人順便在北城遊玩一番,首都對於中國人到底是不一樣。
甘佳璇過來時把上幼兒園的小閔也帶了過來,甘秉文不顧他想睡的意願,把他從被窩裡拎出來,抱著裹成一團的小閔,去看升旗和日出。
甘佳璇怕他閃著腰,叮囑了幾句見反倒被他嘮叨:“我是老了,又不是不中用了。”
她無奈閉嘴,給爺孫倆拍了張照,發在家族群裡,並配文:【甘董說,社會實踐課要從娃娃抓起】
下面整整齊齊一片大拇指。
煞有介事,很不錯。
秦家早就給過了聘禮。兩家人見面後,甘秉文當著秦家的面,承諾她會繼承趙瑾生前所有的財產,她名下本該由秉文所得的,全都被轉贈給她。除此之外,還有公司債券,股份,寫字樓及幾條街的商鋪。
毫不誇張地說,這些錢財,她揮霍幾輩子也用不完。
現在轉送的這些屬於婚後財產,按道理來說應該分秦屹淮一半。
她無所謂。
雖然他的資產比她多,但她依舊可以自信滿滿,觍著臉皮給他發一句:【以後不用太努力工作啦,我可以養你的 /親親/】
秦屹淮從外回來,看著手機,正巧進門,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
男人身影高大,寬肩窄腰,進來之後,室內的空曠當然無存,她的心被填得滿滿當當。
秦屹淮眸色漆黑,笑容也顯得淺,薄唇微啟,聲音清沉:“辛苦你養我,我好好休息,爭取早日退休頤養天年。”
三十多歲的人,這話說得跟他六十多歲一樣。
甘棠抿開小梨渦,眼睛水靈,看著他輕聲嘟囔:“人家都包養小年輕,我反倒要包養老男人了。”
秦屹淮視線從她胸上移至臉上:“對我不滿意?”
甘棠怕被他報復,盯著他背影,連忙搖頭:“不敢,很滿意。”
慫包一個。
這個回答還算合他心意。
秦屹淮轉身,從櫃子裡拿了個杯子,調好溫度,給自己接了杯熱水。
空氣中有一股很淡的藥味,被香味中和。
秦屹淮垂眸,掃到垃圾桶裡的中藥殘渣。
男人走上前,坐她身旁問道:“藥都喝完了?”
甘棠正躺沙發上,順勢把雙腿搭他大腿上,秦屹淮把杯子往外移了些,另一隻手摟過她的腰,讓她坐過來,男人的低音自帶一股磁沉:“藥苦不苦?”
這個藥是新開的方子,兩天喝一次,她喝了有一個多月。
甘棠湊上前,抱住他肩膀,親了他一下,女生的耳尖伴些粉,問道:“苦嗎?”
她這藥半個小時前喝的,喝完之後還漱了口,現在基本什麼感覺都沒有。
秦屹淮沒說話,抱著她身體力行感受一番。
跟自己喜歡的人不能有肢體接觸,否則時時刻刻都想貼貼,甘棠大概就是這樣的。
她喜歡他的有力臂膀環在自己腰間,他平常斯文沉穩,看不出什麼來,但隔著薄薄一層布料,能感受到他堅實的肌肉。
他抱著她親了一會兒。
兩個人沒有白日宣淫的打算,呼吸交纏過後,就此作罷。
她身體其實算得上健康,飲食良好,偶爾做些室內運動,作息也被他潛移默化調整得規律了不少。
“你吃什麼長大的?”秦屹淮微啞聲問她。
她吃得可太多了。甘棠想了一會兒,選了個最不出錯的回答,聲音輕軟,尾音上揚:“飯。”
女生話語裡還有一種小驕傲,絲毫不擔心自己會被人說是飯桶。
秦屹淮粗粝指腹捏了下她腰間小肚子,觸碰上方香軟,開玩笑:“我以為吃棉花糖呢。”
甘棠臉紅,咕哝否認:“才不是。”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玄關處有門鈴聲響起。
這是秦屹淮在北城的房子,每個禮拜定期會有阿姨來打掃,他回來以後,到點會有阿姨來做飯。
但今天還沒到點,甘棠有些疑惑,她推了下男人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催促道:“你去開門。”
秦屹淮將她放一旁沙發上,倒沒有覺得奇怪,開門時,後面又跟著兩個人,一個吳律師,還有一個陌生人。
甘棠坐姿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不明所以,視線在另外兩人身上逡巡過一圈後,又落回秦屹淮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