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靜堯說:“為了這部電影的女主角,黎羚。”
黎羚的心跳猛烈地跳動起來。因為金靜堯再一次念出了她的名字。
他全程都沒有笑,隻是在提到她的時候,嘴角微微地往上抬了抬,好像想起了比較愉快的事情。
她覺得自己聽錯了,可是他聽起來很為她驕傲。
她坐在黑暗的座椅裡,大銀幕的光影絲絲縷縷,變成一隻銀色的繭,將她包裹了起來。
而銀幕上的年輕男人還在繼續說道:
“《昨天的太陽》之所以沒有辦法上映,是出於許許多多的原因。”
“但在整件事裡,最無辜的人,卻變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黎羚是一名很好的演員。”
“她清清白白地拍電影,沒有犯過任何錯。”
“沒有人可以賠償她的十年。”
靜默之中,影廳裡的所有人都仰起臉,看著大銀幕上的年輕導演。
說這段話的時候,他始終直視著鏡頭,語氣沒有起伏,緩慢、平和、鎮定。
因此,聽起來格外地有說服力。
黎羚呆呆地仰望著屏幕,好像看到一輪巨大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她一路跨越過荒原、荊棘,終於見到了世界上最明亮的日出。
她從未想過,金靜堯會為她做這麼多,這已經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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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為她做的還不止這些。
隨後,影廳又播放了一個小短片,字幕顯示,這也是由金大導演親自剪輯。
它就像是電影節頒獎禮上,那種演員拿終身成就獎的時候,會播放的視頻。在短短的幾分鍾裡,濃縮了其職業生涯的全部高光時刻。
而黎羚在這個隻有幾分鍾的短片裡,啼笑皆非地看到了自己的大部分爛片。
她的角色很浮誇,造型很搞笑,演技也不是特別好。
中肯地說,這些全部都是演員黎羚的黑歷史。
但金靜堯似乎就是有這樣的能力,在一百二十分鍾的垃圾裡,找到那麼幾個很美好的瞬間。
就像在一片滿是垃圾的大海裡,撿到唯一一顆小小的珍珠。
黎羚不禁想,9787532754335一定將她的每一部爛片都看過很多遍,才能剪出這幾分鍾。
在這個短片裡,黎羚每一秒鍾都很美,好像真的拿了終身成就獎。
原來這就是金靜堯眼中的她。
第65章
VCR播放完,電影還沒有開始,黎羚從座位上站起身。
因為位置在最中間,她不得不十分抱歉地從狹窄的過道和許多人的膝蓋中間擠過。
她小聲說了很多句“不好意思”,走到過道上的時候,銀幕再一次黑下去,片刻後,又重新亮了起來。
黎羚仰起臉,終於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她和那個年輕的女孩,隔著巨大的銀幕,和漫長的十年,遙遙相望。
女孩拉開了燈,銀幕的光影微弱地打在她臉上。故事開始,也在這一刻結束。黎羚再也沒有回頭,走出了影廳。
她臉上掛著一絲釋然的微笑。
比起回憶,她更想要抓住現在。
她有更需要見到的人。
站在影院門口,黎羚拿出手機,想要給金靜堯打電話,問他在哪裡。
她恰好看到不遠處,有人從一輛看起來很貴的黑色轎車裡走了出來。
他身形高大,穿著深灰色的西裝,眼睛低垂,誰都沒有看,氣質冷得像雪山,是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矜貴。
周圍的人都很好奇地看著他,有資深影迷興奮地睜大了眼睛,認出這是著名的金導演。
但他身邊跟著保鏢,所以也什麼人敢去找他要籤名。
黎羚突然也不敢過去。
VCR裡的人來到現實,反而變得很虛幻,很遙不可及。
和金靜堯朝夕相對這麼久,他從來都是一副潦草的男大學生打扮。她見過他很多面,唯獨沒有見過他這樣的一面。
黎羚覺得怦然心動,但隨之而來的,則是一種比較古怪的陌生和自慚形穢。
如果她現在衝上去,也許會被他的保鏢抓起來,丟進垃圾桶裡。
黎羚偷偷摸摸地躲進角落,跟著他又進了影院。
保鏢沒跟過來,金靜堯獨自一人經過沒有人的走廊。
黎羚湊上前去,壓低嗓音問道:“你好,金導演,請問你想要參加接吻挑戰嗎?”
為了慶祝何巍電影上映,黎羚又穿上了她最愛的那件“導演都是傻逼”的黑色T恤。怕太囂張被認出來,還戴上了口罩和鴨舌帽。
金靜堯的確沒有認出她來。
他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冷漠而禮貌地說“不用,謝謝”,快步離開。
黎羚睜大眼睛,錯愕地看著對方的背影,覺得自己像被當成了什麼病毒,心裡已經罵了他無數句。
她低頭拿出手機,手指紛飛,快得出現了殘影。
片刻後,視線的餘光裡,突然又出現了一雙看起來很貴的手工皮鞋。
“你剛才說什麼挑戰?”金靜堯折返回來,禮貌地問道。
黎羚沒好氣地說:“智障挑戰。”
金靜堯並不生氣,反而誇她:“衣服很可愛。”
他的視線壓得很低,沒有在看她的臉,更像是在欣賞她胸口的那行大字“導演都是傻逼”。
黎羚:“……”
行吧,第一次有人這麼上趕著挨罵。
她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就說:“接吻挑戰,助力二十九歲貧困女演員逐夢演藝圈,你要參加嗎。”
金靜堯愣了愣,直勾勾地看著她,好像又走神了。
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懂黎羚胡編亂造的挑戰,也可能他並不想助力她逐夢演藝圈。
黎羚等了一會兒,失去耐心,失望地說:“算了,看你也不是很有愛心的人。”
她轉身要走,金靜堯拖住她手腕,將她推進應急通道裡。
他低下頭,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真的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然後隔著口罩吻了她一下。
黎羚愣了一下,睜大眼睛,心跳突然變快。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得了絕症,否則為什麼連嘴唇都沒有真正碰到,這種完全小學生的行為,就讓她的心跳這麼快。
金靜堯認真地看她,說:“是不是不夠。”一副很關心她事業的樣子。
然後自作主張地摘下了她的口罩,又俯下身來。
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他們認真地接了三秒鍾的吻。
因為隻是為了助人為樂,這個吻很純潔。
像一片小小的雪花,飄到彼此的嘴唇上,慢慢地化開。
但他的氣息籠罩著她的臉,很青澀,很幹淨,幹淨得令人心動。
結束之後,雙方的呼吸還是變得紊亂。
樓道裡沒有燈,隻有牆角隱隱地亮起微光。
黎羚聽到背後有腳步聲響起,保鏢很奇怪地說:“導演人呢?”“剛才不是還在這裡嗎?”“怎麼不見了?”
如果推開門的話,立刻就會看到他們。
她屏住呼吸,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背靠著門,臉被金靜堯的手指託起來。
他將她的帽子也摘了,在晦暗不清的燈光裡,很仔細地看她。目光像綠幽幽的沼澤、一片湿熱的霧,令她喘不過氣來。
“導演,外面有人找你呢。”她不太自然地避開他的視線。
金靜堯說:“不要管他們。”又輕聲說,“可以再挑戰一次嗎。”
黎羚扭過臉,說不行,讓他趕快出去。
他將她壓在門板上,用手將她的臉掰正,還是再一次地吻了下來。
這一次沒有那麼純潔了。
他輕輕地舔她的嘴唇,像在舔舐一種非常甜蜜的糖果。
隨後,吻不斷被加深。糖果在熱烈的唇舌之間融化。吻是一種費洛蒙。此刻她能品嘗到的,隻有令人四肢發軟的、堪比大麻的甜膩。
舌尖細致地舔過她的舌部內側,掃過牙齦和上顎。一束危險的火光照進洞穴。每一寸黑暗之處都被照亮,被探索,都隨著水波粼粼的光影而震顫。
氧氣被消耗殆盡,令人感受到微弱的眩暈,黎羚幾乎很難再站穩,隻有靠他壓下來的手臂,才不至於像果凍一樣滑下去。可能她也的確變成果凍,他好像要將她吃進喉嚨裡,完整地吞下去,變成他的一部分。
她昏昏沉沉地意識到,這個吻和片場的任何一個吻都不同。
拍電影可以喊停,但現在他肆無忌憚、也毫無保留。
他不是周竟,他在用金靜堯的方式吻她。
他穿著西裝,明明看起來那麼體面、難以接近,卻背過人群,和她偷偷接這樣瘋狂的、讓人窒息的吻。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從那個青澀的、碰一下都不行的人,變成這麼熱衷於接吻和肢體接觸的、貪得無厭的壞孩子。
一種瀕臨缺氧的興奮,和相互佔有的狂熱,侵佔了她的大腦。
她喜歡他的吻。
是她把他變成這樣。
她教壞了他。
-
吻終於結束的時候,雙方都變得氣喘籲籲。
金靜堯好像生怕接吻挑戰的時間短了,不足以助力二十九歲貧困女演員走上人生巔峰。
不愧是她的事業粉。
但也不至於這麼用力過猛,甚至想要打破吉尼斯紀錄,年輕人確實體力好,她已經不行了,擔心自己創業未半,中道死於接吻過度。
黎羚平息了一會兒呼吸,比較生硬地轉移話題,問他今天怎麼會來這裡,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金靜堯盯著她紅腫的嘴唇,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忘了。”
她悶笑,讓他認真一點。
他覺得她笑起來很可愛,又低下頭碰她的唇角,一邊蹭來蹭去,一邊含含糊糊地說:“不重要吧。”
可能唯一重要的事情,就隻是和她接吻。
特意穿得這麼正式,西裝革履,也隻是為了和她接吻。
黎羚說他胡說八道,不算很用力地推了推他,他雖然不是很情願,但還是順從地抬了抬頭,和她拉開一點點距離。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剛才看了VCR,還有你剪的短片。”
金靜堯微微垂了垂眼:“因為這個才來找我嗎。”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冷:“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讓你……”
黎羚踮起了腳尖,碰了碰他的唇角。
他立刻不再說話了。
片刻後,金靜堯佯裝平靜地看了一眼手表:“那怎麼沒有看電影。”
黎羚說:“因為想見你。”
他露出怔忪的表情,喉結動了一下。
“如果看電影的話,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她繼續說,“還好沒有看。”
他比較矜持地“嗯”了一聲,抬起手,用拇指撫摸她的臉頰,慢慢地摸到嘴角。
他又想吻她。
一旦開了這個頭,他對她的欲望變成洪水。
他們斷斷續續地接吻,嘴唇被膠水粘在一起。樓道裡密不透風,巨大的影子在牆面上時起時伏,一級級的臺階變成深不見底的螺旋。
黎羚注視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幽暗、壓抑,帶著未褪去的情熱。她輕輕地撫摸他的後頸。他們都出了很多汗,微微喘著氣。
其實還有很多話要說,但是突然也說不出口,她隻能將額頭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平復呼吸。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低聲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