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羚:?
不是,剛才還是復仇爽文,怎麼突然變成法治頻道了。
她有點懵地看著他,聽見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
嘴上還說著要買兇打人,黎羚的身體已經很誠實地躲進了浴室裡。她慫慫地偷聽著外面的動靜。還好,的確是工作人員來送飯。
金靜堯關上門,黎羚又從浴室裡探出頭來,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導演,駱明擎還在嗎?”
“走了。”
她松了一口氣。
金靜堯又說:“助理還在門口盯著。”
黎羚很無語:“導演,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
“什麼是大喘氣。”
黎羚懷疑地看著他:“你2g上網?”
金靜堯:“什麼是2g上網。”
黎羚:“……”
聽起來很像在玩梗,但他的表情好認真,好像個機器人。
她不禁感慨:“導演,你比我的粉絲還像中年人。”
金靜堯有些奇怪地看著她:“你還有中年人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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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羚較為矜持地打開微博,向他展示了一部分自己與9787532754335的對話。
主要也是擔心駱明擎日後在片場繼續挑撥離間,不如提前向導演表忠心,證明自己是一個多麼熱愛導演的好演員。
導演知道自己天天背後對粉絲誇他,一定也會很高興吧。
金靜堯並沒有很高興。
他沉默片刻,表情突然更加微妙。
“你為什麼會覺得他是中年人。”他問。
黎羚困惑地看著他:“導演,這是重點嗎。”
她覺得他對自己的中年粉絲是不是有點太關心了。
而且關心得很不合時宜。現在當務之急,明明是站在外面虎視眈眈的駱明擎助理。
她較為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導演,你說那個人為什麼一直等在外面,不會是在守株待兔吧。”
金靜堯似乎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嗯”了一聲,比較認同地說:“你是兔子。”
黎羚:??
她假裝沒聽到這種毫無邏輯的話,繼續有理有據地分析:“他的助理會不會在開手機直播?等我一出去,立刻全網曝光。”
金靜堯終於清醒了一點,較為冷靜地說:“有什麼好曝光的,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黎羚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年輕人真是不懂互聯網的險惡啊,需要做什麼嗎?什麼都不用做,就給你安一身罪名,導演,這就是誹謗造謠的可怕……”
金靜堯:“哦。”
他又慢吞吞地往前站了幾步,突然壓低聲音,像在跟她打商量:“那是不是做點什麼比較好。”
黎羚:?
他又往前站了站,合情合理地勸說她:“不然吃虧了。”
湿潮的雨水,像爬山虎的藤蔓,從窗戶的縫隙裡鑽進來。
面前的年輕男人皮膚蒼白,眉眼幽深,蘊含著難言的光採。
黎羚不知為何,自己竟然還在盯著他的喉結。
她默默地又吞了吞口水:“做、做什麼……”
金靜堯冷笑:“做夢吧。”
第34章
男人心,海底針。
黎羚好迷茫,也好想揍他。
她一臉懵地站在金大導演面前,思考自己到底應該繼續跟這個人說話,還是直接跳窗戶。
可能還是跳窗戶更容易一些。
她心思蠢蠢欲動,扭頭往旁邊看了一眼。
雨勢更大了。黑暗裡重重的雨幕,像一張無聲獰笑的血盆大口。風雨飄搖的酒店房間,反而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安全屋。她動搖了,不跳也不是不行。
仿佛察覺到黎羚的想法,年輕男人慢吞吞地走了過來,按著她的肩,像按早教玩具一樣,將她按在了沙發上。
“坐好。”他說,隨手拿起旁邊的遙控器,塞進她手裡,“別想太多,看看電視。”
黎羚目瞪口呆,忍無可忍,還是沒忍住:“導演,到底是誰想太多。”
金靜堯垂下眼睛,還是那副哄小朋友的語氣,淡淡地說:“那你在怕什麼。”
黎羚露出不認同的眼神,苦口婆心地將方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金靜堯:“你來我的房間很正常,劇組一大半人都來過,沒有人會亂想。”
她被噎了一下,抿著嘴唇不說話。
他繼續:“這是我的劇組,你要相信我。”
上一次年輕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黎羚覺得他很可笑,這麼大言不慚,世界不是一隻玩具陀螺,都圍著他在轉。金字塔尖的貴公子沒見過世界的背面,她見過。
但這一次,她仰起頭,竟然覺得對方的聲音很有力,肩膀很寬闊,聽起來有些可信。
厚重的雨猛烈地敲打著窗戶。玻璃外,狂風在發出尖利的呼嘯。
而金靜堯如此平靜。他凝視著她的眼神,像一汪深潭,像吉米史都華的迷魂計,令她感到眩暈。
黎羚有些慌亂地撿起了旁邊的遙控器,說:“好的導演,你說什麼都對,聽你的,那就看電影吧,哈哈。”
金靜堯又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洞穿她心思。也許他知道她在躲,但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坐回到書桌前,靜靜地戴上了耳機。
黎羚其實沒什麼看電影的心思。為了向導演表示忠心,索性再一次重溫了對方的處女作,也就是金大導演演變態殺人犯的《血天鵝》。
片子拍得很好,引人入勝,敘事環環相扣,又始終有一種蟄伏的張力。起先她還很心不在焉,隨著故事的進展,竟然越來越沉浸其中。可能有些電影就是這樣,二刷反而比第一次看更有感覺。
《血天鵝》進入到高潮戲,誤闖別墅的幾名藝術系學生,十分驚嘆地來到了二樓的收藏室,一個滿是大理石雕塑的房間。
每一座雕塑都應該是大師手筆,極為精美、典雅、栩栩如生。
隻是,當特寫鏡頭一一對準了雕塑的臉,它們的表情盡管形態各異,卻都是如出一轍的猙獰、扭曲,帶著一種撕裂般的痛苦。
這些雕塑是房主的私人收藏品,它們都有著同一個主題,“死亡”。
而在房間的盡頭,金靜堯所飾的兇手靜靜地坐著。
畫面的構圖和光影都很考究,像一部卡拉瓦喬的畫作。他面色蒼白,雙目微闔,英俊得並不真實,反而和雕塑幾乎融為了一體。
的確有人將他當作了雕像。好奇的女學生走到了他面前,試探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的睫毛。
他睜開眼,對著她微微一笑,動作非常精確地扭斷了對方的脖子。
背景音是脊椎斷裂的咔嚓一聲,周圍四起的尖叫和逃跑聲,特寫卻對準了年輕男人的面容。
他看起來很安寧、很聖潔,嘴角輕輕上揚,仿佛在經歷一場惡之洗禮。
鏡頭切到窗外,湖面上漣漪一圈圈泛開。一隻雪白的天鵝,在夜色裡徐徐展開翅膀。
黎羚說不上來為什麼。
第一次看到這個鏡頭時,她隻覺得很驚悚、很變態,甚至有點脖子疼。
但這一次,她竟然開始共情兇手,覺得他看起來……有些孤獨。
他為什麼要坐在一群沒有生命的雕塑裡。
這究竟是偽裝,還是一種自我厭棄。
黎羚心口一震,覺得自己的想法也好怪,好像不是太符合邏輯。
她轉過頭,偷偷看了金靜堯一眼,立刻被對方抓住。
他摘下耳機:“看我幹什麼。”
黎羚討好地說:“沒什麼,就是覺得您演技很好。”
金靜堯看起來很無動於衷。
這也很正常,他是年少天才,誇他的人那麼多,想必早就聽到耳朵長繭。
黎羚絞盡腦汁要誇得標新立異一點,便說:“比駱明擎好多了。”
金靜堯的臉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立刻拿起耳機盒。
她抓緊時機問:“導演,可不可以問您一個問題。”
“不可以。”
黎羚:“……”
話雖如此,對方隻是將白色耳機拿在手中,並沒有戴上。
黎羚便說:“之前麥生說,周竟是你學生時代的作品,那《血天鵝》呢?是你寫的第一個劇本嗎?”
金靜堯:“他嘴巴真碎。”
黎羚眼巴巴地看著他:“導演,考不考慮正面回答問題呢。”
“不考慮。”
話雖如此,金大導演蹙了蹙眉,並不怎麼情願地說:“不是《血天鵝》。我寫的第一個劇本就是阿玲。”
黎羚吃了一驚。
金靜堯:“怎麼這麼蠢的表情。”
黎羚:“就是突然有點感動,您竟然將這麼重要的劇本交給了我。我一定會好好把它演完的。”
“想多了。”金靜堯道,“我隻是覺得沒寫好,不想拍。”
黎羚點了點頭,很理解地說:“是聽說您一直沒有想好結局。沒事,別擔心,拍著拍著就有了。”
金靜堯抬起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黎羚:?
片刻之後,她意識到自己是答錯了一道送命題。
她十分討好與諂媚地說:“導演,怎麼能說不好呢。您寫得這麼好,我都看哭了。”
金靜堯不為所動。
黎羚在心裡罵他,更加主動地說:“如果您想聊劇本的話,我隨時有時間的,導演。”
金靜堯終於臉色稍霽,將耳機拿在手裡慢吞吞地把玩,冷不丁問道:“你希望他們是什麼結局。”
黎羚有些矛盾地說:“周竟殺了人,他們的故事應該很難善終,但如果阿玲離開了他,應該也活不下去吧?”
“我是一個比較俗的觀眾,還是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光明的結局。”
黎羚以為金靜堯會嘲諷自己,‘確實很俗’。
但他神情難辨地看著她,說:“我知道了。”
黎羚又對他笑了笑,說:“沒事的,導演,你放心寫吧。無論怎樣的結局,我都會支持你的。”
金靜堯說:“是嗎。”
她信誓旦旦地點了點頭,見他似乎有了想法、繼續低頭改劇本,才開始播放下一部電影。
她特意挑選了駱明擎被換掉的那部《何珀的河》,本以為會是一部世紀大爽片,沒想到看著看著,竟然對駱明擎產生了微妙的同情。
金大導演拍戲的風格好多變。
怎麼有人上一部戲還是《狗咬狗》,下一部已經變成了《一條安達魯狗》。
這是個超級無敵大悶片,非常緩慢、晦澀、意識流。片名叫《何珀的河》,黎羚看了快半小時,竟然還不知道誰是何珀。以駱明擎那種智商,演的時候肯定天天一臉懵逼,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難怪被換掉。
黎羚努力又堅持了十分鍾,還是睡著了。
她在座位上歪歪扭扭,差一點就要倒下去,眼看就要一頭砸到沙發上。
有人輕輕地用手接住了她。
她靠在他的腰上,呼吸輕輕的,睡得很香。
號稱是自己的鐵粉,結果直接看他的電影看睡著了。
明明這片子在電影宮首映的時候座無虛席,映後鼓掌了十幾分鍾。
金靜堯沒什麼表情地將電影關掉,燈也關了,讓她平躺到沙發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還給她塞了個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