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色的兩件式針織套裙, 一件垂在床尾,一件散落在床尾凳上, 而最蠱惑人心的黑色胸衣則被丟在了一隻無人問津的枕頭上。
兩隻一模一樣的枕頭,另一隻好像更為松軟舒適, 擠著兩人。
獨屬於男人的黑色襯衫,像是為了遮住春光而罩在女人的身上, 看似松垮,卻因一條腿半屈著,遮不過堪堪。
從襯衫下擺延伸而下的兩條腿, 細長白皙。
一條舒展在男人的腿側,一條屈成L狀搭於男人的身上。
從寬松的襯衫袖子裡露出的半截藕色手臂,也極為慵懶又愜意地橫過男人蜜色的勁瘦腰身,纖細手指垂懸於半空, 斜戴在無名指上的圈戒,被窗外的光亮一照, 折出了微弱的光影,隻是尺寸略大,松松垮垮地斜下,又被指骨截住。
不知被放在哪兒的手機,因房間裡太過靜謐而發出了一道悶沉的震動聲。
一個人睡,夜濃總是將被子裹緊蓋到下巴,今天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一具溫暖,甚至滾燙的體溫擁著,哪怕身上隻一件薄薄的襯衫,她都不覺得冷。
夜濃眼睫抖了一下,側著的身子骨剛做出躺平的動作,就被圈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攏了回來。
夜濃條件反射掙了一下。
然而那股外來的力道又下意識地將她圈緊了一瞬,夜濃眉心擰出不悅,下一秒,略沉的呼吸從頭頂傳來。
夜濃眼皮陡然一掀,仰頭尋那道聲源,卻在看見那張臉而懵怔住。
她不相信似的,眨了眨眼,鋒利的下巴還在。
她又眨了下眼,高挺的鼻梁還是沒有消失。
她定睛看著那顆印在眼尾下很淺很淺的淚痣,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
直到淚痣上方的眼睫抖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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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掀開,四目相對。
迎著窗外淡金色的晨曦,能看見空氣裡漂浮著的細小顆粒,然而卻因兩人凝眸相望,像被定格住。
周遭安靜得可怕。
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呼呼聲。
也能聽見輕斥在自己鼻尖,他的呼吸聲。
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夜濃快速眨了兩下眼睛,她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裡全是這張臉,以至於她到現在還有種沉在夢裡醒不過來的感覺。
但是那雙眼看得她心髒陣陣發緊,而且那兩排眼睫還隱隱不安生。
似眨非眨。
似抖非顫。
夜濃吞咽了一下,驗證似的,試探著喊了聲:“沈、屹、驍...?”
她的反應大大出乎了沈屹驍的意外。
昨夜,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凌晨之後,他就在心裡做了一萬種她醒來後的假設反應。
輕的朝他扔枕頭、扔手機、扔一切可以扔的東西。
重的給他一巴掌、一腳,又或者拳打腳踢。
甚至連她會報警的可能性都在他腦海裡過了一遍。
卻怎麼都沒想到,會像現在這樣,看了他好一會兒還依舊願意待在他懷裡,甚至還喊他的名字。
而且喊他名字時,聲音那麼輕。
讓他一時分不清她是不是還如昨晚,醉在回憶裡。
喉結不自覺地一連滾了好幾下。
眼睫抖顫間,沈屹驍輕輕“嗯”了聲。
就是這一聲,讓夜濃腦子裡“嗡”的一下。
像一根弦,崩斷在她的神經裡。
本該驚叫出聲,然而她嘴巴張了張,竟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她一個骨碌地坐起身,這才看見沈屹驍赤著上半身,蜜色的皮膚讓她瞬間倒吸一口氣。
她第一反應就是低頭。
黑色的襯衫,長度掩到她大腿根。
從寬敞的領口往下一掠,綿延起伏,卻又空蕩蕩。
順著溝壑,還有那三角的丁點黑色布料。
視線再偏轉,凌亂的床單,散落的衣服,還有那件讓她一秒紅了臉的黑色胸衣。
血淋淋的事實擺在她眼前,都不用懷疑不用假設,就能想到昨晚發生了什麼。
夜濃撈起旁邊的枕頭就砸了過去。
“沈屹驍,你不是人!”
松軟的枕頭從沈屹驍的臉上跳彈了一下,落到了地上。
沈屹驍撐著床墊坐起身,“你聽我——”
“我不聽,你給我閉嘴!”
這邊一吼完,她就迅速跳下床,站在床邊,手指沈屹驍:“說,你為什麼會在我床上?”
沈屹驍看著她,無辜的表情裡又有幾分無奈:“這是我的床。”
夜濃表情一呆,左右看了兩眼,然而下一秒,她理由更充分了:“那你說,我為什麼會在你床上?”
這個答案,沈屹驍昨晚就想好了。
“昨晚你喝醉了,我給你打電話——”
“說重點!”
沈屹驍深吸一口氣,“是你自己跟過來的。”
以為他後面還有,等了半晌,見他沒下文。
夜濃歪頭看他,笑了:“我跟過來的?”
見他點頭,夜濃呵出一聲冷笑。
“我都喝醉了,還能跟你過來?”
“你就算撒謊,能不能撒個靠譜點的?”
所以說,酒後斷片是好事,也是壞事。
沈屹驍下床站到地上:“你要是不信,可以打電話給阮瑜。”
夜濃嗓子裡一哽:“阮、阮瑜?”
她視線追著從床裡側走過來的人:“她昨晚也在?”
沈屹驍算是知道什麼叫穿上褲子不認人了,何況這人還沒穿褲子。
“嗯。”
極淡的一聲,讓夜濃心裡又多了另一道無名火。
“你就是禽獸!”
沈屹驍步子一停,眯眼看她:“禽獸?”
夜濃抬著下巴,眼裡像是戳了把冰刀子:“我說錯了嗎?”
沈屹驍視線落到她身上,上下兩個來回間,夜濃並攏的兩隻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看什麼!”
視線重回她臉上,沈屹驍似笑非笑著:“我要是禽獸,你覺得你現在還能下得了床?”
羞恥心漲得夜濃喉嚨又澀又緊,偏偏離她兩步遠的人還不依不饒。
“再說...”
他邁著慵懶的步子朝夜濃一步步走近。
“我禽獸的時候是 個什麼樣,你不知道?”
他語氣和眼神都興味明顯,砸在人眼裡,著實打眼。
夜濃被他一步步逼得後退,她偏開眼不去看他,偏偏那裸在空氣中的上半身一個勁地往她餘光裡鑽。
突然就想起幾分鍾前,她的臉枕在他肩膀,胳膊更是摟在他紋理緊實的腹腰上......
夜濃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將他剛剛那兩句話在心裡一回味,她雙腳陡然一停。
“所以你的意思是,”夜濃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我們、沒有那什麼......”
“你說呢?”
他倒是想。
誰知吻著吻著,她竟然睡著了。
把他的火完全勾了出來,結果她睡著了。
他還能怎麼辦,他就是再迫切,再難忍,也隻能深吸一口氣,吻在她額頭,繼而去洗一個涼水澡。
澡沒洗完,就被她接連兩聲的“沈屹驍、沈屹驍”給喊了出來。
如果說吻她之前她深陷在過去的回憶裡,那麼在那兩聲沈屹驍之後,她就回到了現實再也沒回去過。
‘酒瘋’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她揮著手臂在那喊:“沈屹驍,沈屹驍——”
沈屹驍一遍一遍地應:“我在、我在。”
然後就聽她張口即罵:“你個大混蛋!”
沈屹驍:“......”
一句大混蛋哪解氣,她後面還有:“卑鄙無恥下流!”
前面兩個字,沈屹驍反駁不了,但是後面的他不承認:“把後面四個字去掉。”
夜濃眼睛雖然睜不開,但是嘴上嘚嘚個不停:“你就是個縮頭烏龜!”
她還哼了聲:“躲在後面不出來,有本事你當面跟我說方案不行啊!”
沈屹驍將她臉上的兩縷頭發捻到一邊,動作溫柔,嘴卻不慫。
“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晃悠,”他指腹揉在她嘟著的兩片唇上,“你讓我怎麼釋懷?”
夜濃完全沉寂在濃濃的酒意裡,手一揮,精準無誤地拍在了沈屹驍低在她面前的臉上:“公報私仇,大混蛋!”
沈屹驍舌尖頂了頂真有幾分疼的腮幫:“......”
然而下一秒,接連不斷的忿忿吼聲變成了嗚嗚的抽噎。
“你都有女朋友了......”
想到那天雨夜站在她身邊,給她披上外套的男人,沈屹驍眼裡閃過濃濃晦色:“你倒是會倒打一耙。”
“竟然讓我當小三......”
沈屹驍眉心頓時擰出深褶:“我什麼時候讓你當小三了?”
她把臉埋到枕頭裡,還是那委屈的調子:“你竟然讓我當小三......”
沈屹驍掌心壓在她因為抽噎,抖個不停的肩膀:“轉過來。”
她把肩膀往回一扭:“滾開。”
沈屹驍心裡燥得厲害,撥開她頭發,兩隻捏著她下巴,將她臉扳過來幾分:“看清楚我是誰?”
他嚴重懷疑她是不是認錯人了。
然而夜濃把臉一轉,給了他一記後腦勺。
沈屹驍直接將人撈起放到他腿上。
被酒精染紅的一張臉,因為哭,額頭紅了一大片,眼睛雖然闔著,但眼睫湿了個透。
沈屹驍雖然用指腹蘸走她眼尾的湿潤,但聲音卻含著幾許冷音:“誰讓你當小三了?”
夜濃抬手將他手揮到一邊,也不說話,把臉往他腋窩下面埋。
沈屹驍又把她臉扳回來:“問你話呢,是不是上次那個男的?”
夜濃眉心擰出煩躁,用手推他硬實的胸膛:“滾開,我男朋友馬上來接我了。”
又是這句。
上次喝醉時就聽她這麼說過。
但是這次,沈屹驍不敢把自己代入了:“你男朋友姓什麼?”
見她不說話,沈屹驍抬起一條腿,把她往上託高幾分:“沈屹驍,認識嗎?”
懷裡的人突然抬頭了,她腮頰酡紅,嬌憨明顯,朦朧的眼神裡,帶著幾分遊離,幾秒後,她突然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