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阮瑜都難以理解:“所以他這算什麼?”
“說不好,但從劉蘊的話裡,我總覺得他這個人像是人格分裂似的。”
“人格分裂?”阮瑜輕笑:“那有點誇張了吧。”
夜濃可一點都不覺得誇張:“劉蘊說,每次報方案給他,他總是客客氣氣,等到反饋的時候,說的話就很難聽了。”
“這算什麼人格分裂,”阮瑜換了個詞:“頂多算是打一巴掌給顆甜棗。”
想起她剛剛說要去找祁總聊聊,夜濃短暫思忖:“如果下周的立意還是不行,我就親自過去。”
下班的時候,曲姚來敲門:“夜總監,今晚不是不加班嗎,你要不要去看看房子?我給你又找了兩套。”
夜濃現在哪還有心神去想搬家這檔子的事,她現在恨不得直接倒在床上。
“你跟房東約好時間了嗎?”
上周曲姚就找到了兩套很不錯的房子,但是因為夜濃加班沒去,放了人家房東鴿子,電話裡曲姚無辜挨了房東兩句難聽的話。
這次她吃一塹長一智,曲姚搖頭:“還沒有。”
“沒有就行,這事先放一放,等忙完這段時間再說。”
連續的加班,讓夜濃對今晚能在七點前回到家有種久違的興奮。
誰知車子停穩,卻看見對面車位裡停了一輛銀色跑車。
是上次沈屹驍借給她開的那輛跑車。
隔著擋風玻璃,夜濃看著正前方的車牌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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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出差走的第一天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月,這期間,她一次也沒看見他,不僅他的人,還有他的車,都突然之間在她的世界裡消失了似的。
其中原因,夜濃不是沒想過,或許是因為她把他刪除拉黑,他順了她的意,不再打擾她,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個中原因,而是帶著他的女朋友去了更好的住處。
但是奶酪,他是不是一直都照顧在身邊,還是說,他把它丟給了那個女人......
想到這,夜濃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人家是男女朋友關系,把自己養的寵物給女朋友照顧,有什麼不行的嗎?
夜濃別開視線,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
不知是適應了京市的冷冬,還是說最近穿得暖,這幾天,她手腳已經沒那麼冰了。
從電梯裡出來後,她習慣性地往左看了眼,門依舊是緊閉著的。
想到車庫裡停著他的車,那他這趟回來......
後知後覺腦子裡又出現他的人,夜濃眉心倏地一皺。
他回不回來,又或者回來做什麼關她什麼事。
夜濃把臉一偏,頭也不回地回了家。
進門沒兩分鍾,管家摁響門鈴,說樓下有她的快遞,如果需要可以送上來。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拿吧。”
脫下的外套沒有穿,夜濃隻一件高領羊絨衫出了門。
門鎖從她那次調成靜音後就沒再調回來,“滴答”聲沒了,隻有“咔噠”一聲門合上的聲音。
她沒想去看那扇緊閉的雙開裝甲門,但一個抬眼,還是自然而然鑽進她餘光。
然後就看見門口的地上多了兩個白色盒子。
上面的logo,實在太好辨認,是一個隻做駱馬絨的高奢品牌。
過去沈屹驍所有駱馬絨的內衫外套都是這個牌子,包括那個冬天,她身上的。
而這家品牌包裝盒上的logo,男士是黑底白金,女士是白底黑金。
顯而易見,地上的那個白底黑金盒子裝的女士絨衫是他送給女朋友的。
所以和他交往的每一任女朋友,是不是都穿過這個牌子的衣服,是不是都吃過他親手做的甜品,是不是......
他把曾經給過她的,都原封不動地給過第二個、第三個。
又或者每一個......
甚至比給過她的還要多。
不知不覺就到了一樓大廳,電梯門緩緩向兩邊敞開,數秒後又緩緩合上。
電梯門再次敞開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
夜濃這才恍然回神,和迎面的人視線相撞,夜濃眼波一頓。
是上次她敲沈屹驍的門,給她開門的那個女人。
應該出電梯的,但夜濃卻下意識站到了電梯一側。
說不上來是出於什麼心理,夜濃視線將她從頭到腳快速掃了一遍。
很職業的一身。
黑色中長款大衣裡是一件白色襯衫,裡面還疊搭了一件灰色半高領針織衫。
至於側臉,鼻子不算挺,但是睫毛很密很卷——
或許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對方突然轉過臉來。
夜濃忙將視線偏開,然後聽見她問——
“您不按樓層數嗎?”
是該說她太有禮貌嗎,竟然稱她為「您」。
然而電梯已經緩緩上行,夜濃故作鎮定地搖了搖頭:“剛剛想起來快遞在樓下。”
對方朝她笑了笑,沒再說話。
靜謐的封閉空間,能聞見淡淡的香水味。
突然就想起上次在陶泥店,他在她耳邊問她用的什麼香水,她說沒用,他低笑一聲說,那怎麼這麼香。
當初的心悸難平,如今再回想,隻剩荒誕的好笑。
“叮”的一聲,電梯門向兩邊緩緩敞開。
夜濃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景下再見沈屹驍。
他站在門外,一身休闲裝,雙手抄兜,直直看進來。
表情淡的好像一杯白開水。
夜濃在心裡好笑一聲,這是看見她這個前女友讓他不爽了?
不然為什麼在看見自己的現女友,臉上無波無瀾到性冷淡似的。
甚至在現女友走到自己面前時,雙手也依舊抄在口袋裡沒有拿出來。
夜濃丟一記不願再看一眼的表情過去,伸手摁在數字鍵上,電梯門緩緩合上時,她聽見了一聲“沈總。”
絲毫沒有男女朋友之間的親昵,竟然還叫他“沈總”。
不過話說回來,當初他還不是沈總的時候,她也這麼笑侃過他,但是得來的是他用圈成圓的手臂將她臉抬起來,懲戒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所以現在的他,是不是也像當初一樣......
腦海裡的畫面讓她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攥緊。
想起當初為了將他從心裡抹掉,幾乎不給自己任何靜下心來的時間。終於,她終於做到了,開心的時候不會想起他,難過的時候也不會想起他,他的存在終於脫離她的大腦,她甚至慶幸,慶幸未來的生活軌跡裡再也不會有他。
結果呢,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讓她五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多可笑。
但是轉念一想,這種結果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電梯停落一樓,夜濃從服務臺取走快遞,再回電梯,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三樓的分會所。
吃飽肚子,回去好好睡一覺,睡醒之後又是新的一天。
她是這麼想的,也的確想這麼做,但是夜太靜了。
靜到她大腦安靜不下來,每一帧畫面都與他有關。
而隔壁,和她臥室共享一面牆的另一間臥室裡,沈屹驍也沒有睡。
這兩周的每一個周三都能收到她們公司報過來的設計方案。
他不知道那些方案是她手下人的構思,還是說裡面也有她的想法。但都被他全部推翻了。通過祁孟的轉述,那些絲毫不留情的話,想必都一字不落地傳到她耳裡。
會認為他吹毛求疵吧,又或者覺得他故意挑刺、找茬?
但是沒辦法,那些立意沒有一個是他現在想要的結果。
「釋懷」?
她都回來了,還要他怎麼釋懷?
當然,這本該落到他頭上的‘罪名’都卡在了祁孟的頭上,也幸虧有個替罪羊,若是讓她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沈屹驍,怕是不會像晚上在電梯裡看見他那樣,隻冷冷的一眼。
沈屹驍扭頭看一眼窩成一團睡得正香的奶酪。
這段時間氣溫低,家裡白天沒人就沒開暖氣,昨晚回來,奶酪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今天上午帶它去看了醫生開了藥,但這小家伙一看他手裡的喂藥器就嚇得躲了起來,沒轍,隻能把秘書黎雪找了過來。
這會兒,吃了藥,小家伙睡得正沉。
沈屹驍看著它身上為它專門定制的駱馬絨背心,不禁笑了聲。
“你這待遇也快趕上隔壁那位了。”
*
連續兩周的加班,設計三組沒一個人臉上有笑。
倒也不全是因為加班,而是都在為總是不過關的立意苦惱。
“我就想不通,咱們給出的立意,怎麼就和名字不符了?”
“就是,說不行又不給個方向,你說那個祁總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想要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好想回家,再這麼下去,我都要記不清我男朋友幾隻鼻子幾隻眼了。”
“你說那個祁總是鐵人嗎,既是法人,又是調香師,還是項目負責人,他都不累的嗎?”
“省錢啊,你以為資本家的錢都是掙出來的嗎,摳也能摳回來不少。”
夜濃剛到會議室門口就聽見了裡面怨聲載道裡的調侃,她在門口敲了下門,沒有進去:“今天不要在公司坐著了,去線下香水門店,找找靈感,明天上午八點前,每人都要想出兩個立意。”
會議室裡的五人面面相覷。
夜濃皺了皺眉:“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劉蘊忙帶頭站起身:“沒有,我們馬上就去。”
這時,有另一個人小聲問:“夜總監,那我們今天還要回公司嗎?”
“隨便你們,總之明天上午八點前,要把立意報給我。”
夜濃自然也沒闲著,回到辦公室將她昨晚因為睡不著做的一套方案整理好後,也出了公司。
榕港大廈雖地處繁華,周邊就有兩個商場,但她沒去,而是驅車去了京市最大的一個奢侈品購物廣場,昨晚她在網上搜了,說是霧色香水最大的一個店面就在其中。
周末的商場,客流量大。
除了霧色,商場一樓也有不少其他的香水品牌,除了辨識度高的高奢,也有一些熱度很高的小眾。
不看牌,不聞香,進一家店又出一家店,夜濃步子雖慢卻不停。
從一個個陳列櫃前走過,視線也一一掃過那些顏色各異、造型也各有不同的香水瓶身。
其實都大同小異,畢竟銷量好的某一款香水,總會有其他品牌效仿。
“那這種以後再也不會出了嗎?”
“抱歉女士,這款已經在兩年前就停產了,您也可以看看我們家其他系列的香水。”
“可是我就想要一模一樣的......”
夜濃看向女孩子手裡的香水瓶,不過一個輕瞥就讓她眼波一頓。
她當初也買過一瓶一模一樣的,是一款中性香水,前調的茶香聞著和沈屹驍當時喜歡喝的紅茶有一點像,所以她就買來送他了。
幾年過去,夜濃都要忘了這款香水的味道。
“你好,我能看看你這款香水嗎?”
女孩扭頭看她一眼,點頭:“喏。”
瓶蓋拔開,夜濃湊近聞了聞,久違的茶香撲鼻而來,熟悉裡又帶著點陌生。
女孩嘆氣,語氣滿是可惜:“以後怕是再也買不到了。”
夜濃笑了笑,把香水還給她,“多看看幾款,也許會遇到其他喜歡的也說不定。”
女孩卻搖頭:“再喜歡也不是這瓶了。”
看著女孩滿是無奈地轉身出店,夜濃突然迸出一個靈感,霧色她沒去,匆匆回了公司。
從立意到瓶身設計,再到整體色彩,夜濃幾乎一口氣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