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右耳耳邊再度傳來他壓低聲音時,厚沉的音色:“抬到極限了嗎?”
夜濃輕輕吞咽了一下,“嗯。”
沈屹驍這才松開自己的雙手,後退一步,“將剛剛的動作連貫起來重做一遍。”
夜濃將舉起的球杆收回時,這才注意到汪雨苼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是那個“齊總”。
見他正盯著自己在看,夜濃朝他禮貌地點了點頭。
齊冀先是一愣,條件反射抬了抬嘴角。
禮貌招呼完,夜濃摒棄一切雜念。
手握球杆,眼盯小球,深吸一口氣後,她將剛剛的動作連貫起來,一氣呵成,白色的高爾夫球如子彈一般飛出。
看得汪雨苼擊出一掌:“漂亮!”
沈屹驍卻懶懶地夠了勾唇,似笑非笑:“退步成這樣。”
說不上來他是暗諷還是惋惜,夜濃轉身看他:“三號木我本來就不擅長。”
沈屹驍瞥了眼她手裡的球杆:“那怎麼不選你擅長的一號木?”
一番對話將他們的關系再次推到了撲朔迷離的漩渦裡。
相比汪雨苼的好奇,齊冀則更為震驚。
他回國已經兩年了,這兩年裡,他從未聽說過沈屹驍身邊有過女人,也就上一次從齊禎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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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齊冀兩眼倏地睜圓了。
像是親眼目睹動物大遷徙的角馬渡河,他整個人被硬控住。
而在汪雨苼喊出那聲極為響亮的“漂亮”後,瞿奕和阮瑜也從兩米遠的打位裡走了過來。
在購置夢蝶山房產前,瞿奕對沈屹驍這個人隻耳聞卻沒有見過。
作為有著百年根基的東沈集團,商圈裡沒有誰不想與之攀上關系,瞿奕自然也想認識,但之前一直未能有機會,所以在得知阮瑜心儀夢蝶山後,他就借此契機找到了沈屹驍。
不過當時沈屹驍給的說辭和售樓部一樣:夢蝶山的房子在半年前就已售罄,目前若是想要隻能等二手市場。
這種說法,可真可假。
畢竟這是當下房地產銷售的常態手段。所以數日後,瞿奕又再度找到他。
瞿江集團主營領域涵蓋文旅、投資、文化藝術交流等業務,雖算不上同行業的龍頭,但卻有豐富的業務線和強大的資源整合能力。
如今為了一個房子,他一個董事長兩次親自登門,沈屹驍便沒有再薄他的面子,以“割愛”的方式將自己名下的一套三層別墅,以原始售價轉給了他。
這其中的人情,瞿奕自然記下了。之後,瞿奕有過一次便飯邀約,但被沈屹驍婉拒,隻說以後有機會他做東道主。
對於沈屹驍拒絕的理由,到底是看不上瞿江集團還是說他真的忙,瞿奕拿捏不準。但既然已經牽上了關系,他自然不想任其擱淺。
這段時間,他也找人打聽過沈屹驍的喜好,卻沒想,一絲風聲都沒能尋到。為此,他也頗為撓頭。
所以當沈屹驍就這麼出其不意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一向鎮定自若鮮少露出情緒的瞿奕,面上難掩怔愣。但是轉瞬之後,他就驚喜出聲。
“沈總!”
聞聲,沈屹驍轉過頭來。
接到他視線,瞿奕更是幾個大步邁到他身前。
沈屹驍接住他伸過來的手,握了握。
不似瞿奕剛剛那道滿是驚奇的聲音,沈屹驍眼波平,聲音淡:“沒想到瞿總也在。”
剛剛雖然一直在和阮瑜耳語廝磨,但這邊的動靜,他也不是一絲沒有聽到。
隻是從那斷續的對話裡,他以為是夜濃遇到熟人,卻沒想,這人竟是沈屹驍。
此番再回想剛剛聽到的,瞿奕不禁往夜濃那兒看過去一眼。
“夜總監和沈總認識?”
在沒有確定兩人的關系前,瞿奕改了稱呼,沒再對她直呼其名。
夜濃先是回看瞿奕一眼,繼而又看向阮瑜。
接到阮瑜眼裡濃濃的好奇,夜濃下意識避開了視線。
和沈屹驍過去的那段交往,夜濃不僅不覺得是可以炫耀的資本,甚至還讓她有一種難以啟齒的不堪。
所以,即便是阮瑜,她離開京市後唯一結交到的知心,她也不想將自己所有的過往都攤開讓她知道。
吞下喉中酸澀,夜濃開口:“我和沈總——”
“鄰居而已。”
沈屹驍接住了她的後半句。
在夜濃幾分詫異的視線裡,沈屹驍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不打擾各位了。”
說完,他便轉了身。
齊冀以為他是要走,連忙抬腳跟上,結果沈屹驍卻在兩個打位後站住腳。
“哥——”
沈屹驍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還學不學?”
齊冀愣了幾秒的神才想起自己這趟過來的目的,忙不迭地點頭:“學,當然學了!”
沈屹驍在三米遠的休息椅坐下,雙臂抱胸,意興闌珊地看著散落在一片真草上的白色小球。
等齊冀拿著球杆過來遞到他面前時,沈屹驍卻抱臂不動:“照我剛剛說的,自己去練。”
齊冀嗓子裡一噎,下意識就往剛剛過來時的方向溜了眼。
說真的,他現在也沒多少心思學球,他就想知道......
“哥,”齊冀小心翼翼的在沈屹驍身旁坐下:“剛剛那女的是不是就是上次被你藏房間裡的那個?”
沈屹驍眉梢一抬,視線剛投到他臉上,齊冀就雙手呈投降狀舉到了頭頂:“不是我說的,是我哥說的!”
餘光輕輕一偏就落到了不遠處。
沈屹驍短暫凝了兩秒後,收回視線。
“不是。”
他若承認,齊冀心裡的好奇也就消了幾分,偏偏他否認,這就讓齊冀頭頂多出了兩個問號。
“那她是誰?”
沈屹驍懶懶看他一眼,“剛不說了是鄰居?”
剛剛是因為有別人在,齊冀才沒有揭穿他。
“你住的是一層一戶,哪來的鄰居?”
沈屹驍沒說話,但用一雙「你再問一個試試?」的眼神看著他。
齊冀心有不甘的把滿心的疑問咽回肚子裡,再度扭頭。
幾個人圍著站,不知在嘀咕什麼。
倒不算嘀咕,就是剛剛沈屹驍的那句「鄰居」讓阮瑜驚訝不已。
“你是說他現在住你對門?”
夜濃點了點頭。
阮瑜抬頭和瞿奕對視一眼後,視線重新落回到夜濃臉上:“之前沒聽你說過呀!”
“這有什麼好說的,而且我也是昨晚回去的時候才知道對面住的是他。”
阮瑜不知她是不是介意有瞿奕和汪雨苼在場所以不便細說,索性拉她去後面的休息椅裡坐下。
“真的隻是鄰居?”阮瑜當然不信,剛剛她就在隔壁打位,多少聽了幾句。
夜濃知道「鄰居」一詞根本解釋不了剛剛沈屹驍教她動作時說的那些。可他們之間早就結束了,舊事重提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鄰居」一詞是沈屹驍定義的,若不是被他搶了先,夜濃原本是想用「校友」一詞蓋過。
思緒正亂七八糟著,她胳膊被阮瑜晃了晃。
“問你話呢!”
夜濃這才回了回神:“什麼?”
阮瑜情緒擺在了臉上:“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好騙是不是,還是說你對我還藏著掖著?”
“不是,”夜濃挽住她胳膊,以笑遮掩:“就是以前學高爾夫的時候見過幾次,這都好多年沒見了。”
見她一雙審視加探究的眼神定在自己臉上,夜濃忙並起三指:“真的,從我去香港以後真的再也沒見過他。”
阮瑜還想說什麼,不遠處的瞿奕喊了她一聲。
“你在這坐著,我過去一下。”
阮瑜一走,三人位的一排椅子就隻剩夜濃一人。
四米一個間隔的打位,臉不轉隻餘光去瞄的話,根本就看不到太遠。
夜濃沒有刻意去看,視線往左前方一抬,見瞿奕正低頭在阮瑜耳邊悄聲說著什麼。
女人特有的第六感讓她眉心微微攏起。
自然也就顧不上那麼多,扭頭間,視線直直落過去。
三人位的椅子裡,他也隻身一人。
不似剛剛那般靠著椅背,此時的他,弓著腰,雙肘壓著膝蓋而坐。
齊冀正悶悶不樂又興致缺缺的一個人練習揮杆。
沈屹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錯誤百出的姿勢,想糾正都不知從哪說起好。
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他才無奈扯出一聲笑:“好好打你的排球不好嗎,非要學這個。”
齊冀扭頭,無比幽怨的眼神看向他:“手把手教一個非親非故的鄰居,卻不教一個放棄學業回國陪你醉生夢死的弟弟,你良心都不痛的嗎?”
沈屹驍:“......”
陳年爛谷的事被他翻來覆去的說都不嫌膩,沈屹驍直起腰重新抱了臂,就那麼看著他,最後把齊冀看得撅起嘴,哼了聲。
隨著他轉身重新開始擺胯揮杆,沈屹驍無波無瀾的眸底,有了浮光。
剛剛若不是他截了她的話,她是準備用什麼樣的詞來形容他們現在的關系?
前男友嗎?
還是說,她是想說他們壓根不認識?
一陣難以名狀的躁鬱席卷心頭,沈屹驍扭頭看過去,剛好和那雙隔著十數米遠,幾乎看不清眼底情緒的一雙眼對上。
接到他眼神的那一秒,夜濃眼睫一顫。
來不及多想,她幾乎一秒就收回了視線。
心髒漸亂,她輕呼一口氣,也就是那時,汪雨苼走了過來。
但他並沒有挨著夜濃身邊,與她隔了一人位。
“夜總監,剛剛......”他嘴角掛著歉意的笑:“你不要誤會啊。”
當然沒有誤會,他就是想借著教她動作揩點小便宜。
夜濃笑了笑:“主要是我球技真的很爛,汪總也是看不下去,想言傳身教而已。”
被她這麼一說,汪雨苼嘴角的笑又多了幾分尷尬:“夜總監說笑了,我還真沒見過幾個女孩子能把三號木打的這麼好的,”說到這兒,他借機把話題轉到了沈屹驍身上:“夜總監經常和沈總打球嗎?”
夜濃知道他想打聽什麼,但她並不想讓這段關系發酵出另一層意味。
“沒有。”她把話說的斬釘截鐵,但也隻說了這兩個字。
汪雨苼以為她還有下文,靜靜等了幾秒鍾卻見她漂亮的唇瓣合上,汪雨苼這才表情怔愣一瞬。
“但是剛剛沈總——”
“沈總剛剛說笑而已,”夜濃打斷他:“汪總怎麼還當真了?”
汪雨苼一時無言。
但他沉默並不代表就信了夜濃的話。
隻是他想不通,沈屹驍這樣身份的人,是個女人應該都想攀上關系,可面前這個女人,卻好像急於撇遠至十萬八千裡似的,還是說,她故意不把話說清,讓他自己想?
這時,阮瑜走了過來,汪雨苼識趣站起身。
在夜濃左手邊坐下時,阮瑜往沈屹驍那兒看了眼。
捕捉到她眼神,夜濃對心裡的猜測愈加篤定了幾分。
沒等她岔開話題,阮瑜就先開了口:“老瞿說,他想約沈屹驍吃個晚飯。”
還真如她所料。
夜濃歪頭看她:“是想讓我去約?”
阮瑜用肩膀頂了頂她:“想什麼呢,他怎麼可能讓你去開這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