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比較委婉的說法,言外之意就是血本無歸。
父親得知消息後手上的茶盞都砸了。
祖母更是一臉驚愕。
我低下頭掩飾著嘴角的笑容,母親嫁妝裏的那些產業都是跟泉州那裏掛鉤的。
祖母和父親看外祖父海上生意眼熱,每一次外祖父出海都會佔幾股,賺得盆滿缽滿。
漸漸地,也把他們的胃口養得越來越大。
這次出海,他們不僅將承恩侯府的家底全部投了進去,還慫恿著我將母親嫁妝裏賬面上的錢全投了。
這下血本無歸可是傷了大元氣了。
「這怎麼可能!這得讓親家那裏賠給我們啊!」
祖母終於反應過來,號啕大哭。
父親也連連追問,一口一個要外祖父彌補他們的損失。
我用蘸了辣椒水的帕子燻了燻眼角,淚水立刻流了下來,撲到祖母懷中。
「可這次外祖父才是受創最大的啊,就算咱們要他賠,他也賠不出來了!」
父親踉蹌著跌回椅子中:「那可怎麼辦?我的家底啊,我所有的錢啊!」
我握住父親的手:「爹,這次隻能我們全家人一起熬過去了!」
於是,所有人都開始縮衣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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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飯食隻能有三個菜,取消夏裝的裁剪,月例銀子全部取消。
所有人都不能從賬面上支取銀子,當然,也沒銀子給他們支取了。
做出這些措施後,我在家裏粗茶淡飯了一天,就跟祖母請求去城南的寺廟裏住上一段時間。
「給母親祈福,求她保佑我們船上的東西最後還能找回來點。」
聽我這麼說,祖母立刻將我趕出了門。
我自然不會真去寺廟裏,找了個人假扮我,我自己則去了早就買好的一個莊園裏。
做新衣,買首飾,將京城有名的酒家都嘗過一遍後,府裏開始鬧騰的消息終於傳了過來。
7
首先是祖母。
除了飯食的縮減,她每日那一盞燕窩粥更是直接被取消了。
取消沒幾日,祖母就開始呻吟說自己身體這裏不舒服,那裏不痛快。
孝字當頭,父親沒辦法,隻能再縮減自己的份例將祖母那碗燕窩粥重新給添上了。
接著就是他那外室,江霜的母親。
雖然我從來沒見過她,但想必上一世最後她應該也成功入駐侯府成為當家祖母了吧。
她被養在外面,有一大堆人服侍,那些人的月錢開銷都是父親自己貼補的。
更別說這外室秉持著書香門第的傲氣,硯要用好硯,筆要尋好筆,還得四處買些雅致物裝點宅院。
花銷不可謂不大。
以前父親能在賬上隨意支取銀子,自然不會太在意這些花錢的小事,還覺得這外室正對他胃口,兩人紅袖添香好不快活。
如今,這外室當著他的面左一句沒錢,右一句不夠花,面目一下子變得可憎起來。
「聽說老爺將茶盞砸了,拂袖而去的。那外室哭了一天一夜,老爺都沒回去看她。」
我扯起嘴角,嘲諷地笑了笑。
「那是自然。以前他們趴在我們身上吸血,過著好日子,自然你好我好,沒有矛盾。如今,就讓他們也為這阿堵物,好好爭上一爭吧。」
阮嬤嬤也跟著我笑起來。
「對了,那江霜沒什麼動靜嗎?」
阮嬤嬤搖了搖頭:「她倒是忍得住氣,並沒有對差了很多的衣食住行有什麼抱怨。」
我捏了捏手指,暗自思量。
江霜一向來聰明,要不然上一世我也不會在她的口蜜腹劍中迷失了自己,活成那種樣子。
她應該不僅沒有抱怨,還在醞釀著什麼反擊呢。
「馬上就到給琴棋書畫那四位大師束脩的時候了,到時候就知道她要搞什麼把戲了。」
8
承恩侯府結賬給錢的日子往往是一季度一給。
將那四位老師送給江霜的時候恰巧是一季度的末尾。
我是故意的,她不是有錢嗎,我就要讓她把錢全部用了。
果然,江霜也沒有傻乎乎去爭論先前那些時日都是我學的,應該由公賬上出錢。
而是自己將父親這些年來偷偷給她的首飾當了一些,大大方方地給了四位老師一大筆束脩。
父親為此大為贊嘆,誇她是如今最貼心的了。
「老爺催著您回去呢!」
我聽著阮嬤嬤的稟告,笑瞇瞇道:「看來是時候回去給她搭臺子把這出戲唱完了。」
9
一面派人去將江霜當了的首飾當票花錢買一份副本回來。
一面我浩浩蕩蕩回了府。
江霜依偎在祖母懷中喂她喝著燕窩粥,父親則大馬金刀地坐在一邊。
好似三堂會審一般地都朝我望過來。
我好整以暇地施了禮,笑著問父親:「父親喊我回來是何事啊?」
父親握拳咳嗽了下:「乖乖啊,家裏如今艱難,你也知道。」
我順著他的話意點了點頭。
「侯府這麼一大家子人,就算再縮減花銷,那也是好大一筆花用。如今公賬早已入不敷出。」
廢話,若不是母親嫁妝貼補,你們這公賬就沒有入這一說。
「爹爹也知道這是為難了你,但我們是一家人,也就不說兩家話了。」
「自是應該如此!」我認可道,「爹爹有什麼要我做的不妨直說吧。」
「是這樣,你看江月,哦,是江霜。」
我冷眼看著他順口喊錯了名字,也是,喊了那麼多年,都習慣了呢。
「江霜怎麼了啊?是削減花用虧待了她這一窮二白的孤女嗎?」
父親聽我這麼說,怒意一下子上頭,吹鬍子瞪眼的:「江霜是特意為著你找來替你擋災的,你不僅不感謝人家,還處處刁難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你娘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你看看,你跑到山上去躲清閑了,江霜卻為了家裏正常的花用將自己貼己的首飾都當完了!那琴棋書畫四個師傅前面都是在教你,你讓江霜付束脩,她也咬牙付了,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
我裝作大吃一驚的表情:「她一個孤女竟然那麼有錢?」
江霜垂了垂頭,一臉乖順地說:「我爹死去後留下了一筆遺產給我。」
我「哦」了一聲:「原來你爹死了啊!」
父親的臉色一下子沉如鍋底,江霜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她也沒辦法再轉圜了,隻能咬著牙紅著眼眶看向父親。
父親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將咒他死這怨氣咽下去。
「好了,如今不要再多說那麼多了。
「家裏的艱難程度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乖乖,你外公每年給你送那麼多玩物和首飾,你隨便當一些,就夠全家花用了。
「你看,江霜一個跟我們府裏沒什麼關系的丫頭都能做,爹相信我的乖女兒肯定也不會小氣的。」
我疑惑地皺了皺眉:「爹爹,我已經當了呀。」
一句話將對面三人都說蒙了。
「你當了?」祖母都沒忍住脫口問我。
我用力點了點頭:「對啊,我還把錢送回來了。」說著,我看向江霜一臉懷疑地問,「聽嬤嬤說當時正巧遇上了江霜,江霜說會代我們轉交,難道你沒交給父親和祖母嗎?」
祖母和父親立刻將懷疑的目光對準了江霜。
她的臉一下子紅透了:「你、你胡說!」
我越發疑惑了:「算了,那就對質吧。你說你當了首飾,那就把你的當票拿出來大家對一下就知道到底是誰在說謊了!」
「對就對!」
她朝她的丫鬟揚了揚手,那丫鬟嘚嘚嘚地跑回去,沒多久就拿了一遝當票回來。
阮嬤嬤也將剛剛從外面送進來的當票交到我手上。
我揚了揚手裏的當票:「既然如此,就先看我的吧。」
說著我的丫鬟翠兒就開始念起來:「萬年吉慶簪一根,孔雀銀步搖一對,琺瑯銀簪一根,點翠嵌寶大發釵一根……」
每念一句,江霜的臉就白一分。
念完之後,江霜已經面無人色了。
「不,不可能!這些都是我的東西,是我當的!」
我裝作越發疑惑不解的模樣:「哦?江霜小姐當的東西難道跟我一模一樣嗎?」
說著,我嘲諷地挑了挑眉:「可真是——巧了啊!」
10
祖母和父親這時候也終於意識到不對了。
父親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大喝一聲:「到底怎麼回事?」
我優哉遊哉地看著江霜:「這就要問問江小姐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偷偷將我賣首飾的功勞安在自己身上了?」
「你胡說!」江霜再也偽裝不下去了,指著我大罵,「這些都是我的東西,是你不知道使了什麼陰險的法子,將當票偷抄了一份去!沒想到你堂堂侯府千金,為人竟然如此不擇手段,還要欺負我一個孤女!」
我拍了拍手掌:「既然江霜小姐說是我偷的,那不如我們就告官吧!」
我說著,冷冰冰地將祖母、父親和她打量了一遍:「正好也對下母親的嫁妝單子,看看這些年到底是哪些奸猾小人偷了那麼多東西去!」
父親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不可置信地望著盛氣淩人的我。
祖母更是駭然,不禁往後縮了縮身子。
「當然,我相信祖母和父親肯定是不知情的。畢竟,堂堂侯府,怎麼會覬覦媳婦的嫁妝呢?」
我盯著祖母頭上的那根吉祥如意簪冷笑出聲,她嚇得忙用手擋住,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我再看向父親,看向江霜頭上的滿頭珠翠。
哪一根、哪一對不是我母親或者我的東西?
一群偷東西的小人,竟然賊喊捉賊?
突然,父親猛地回頭用力扇了江霜一個巴掌!
阮嬤嬤嚇了一跳,忙將我擋在身後。
江霜嘴角流出鮮血,不可置信地望著一向最疼愛她的父親。
「爹——」
還沒喊出聲,父親的第二個巴掌接踵而至。
她兩邊臉一下子對稱地腫了起來。
她的話自然而然也說不出來了。
父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好心將你接進府裏來養著,雖然是做乖乖的替身,但也好吃好喝地待著你,你怎麼能做出如此厚顏無恥之事?」
父親的怒罵聲讓江霜哭得不能自已,我也懶得再聽了。
倒沒想到,他竟然那麼當機立斷。
這下子,就不好再堅持鬧著要去告官了。
畢竟,父親將所有的罪都安到了江霜頭上,就算去告官,也隻能處罰江霜一人。
還會鬧得沸沸揚揚,不利於我之後偷偷行事。
我打了個哈欠掩了掩嘴:「既然事情已經明瞭,我就先去休息了。這江霜小姐,似乎不適合再留在我們府裏了。」
父親笑著安撫我:「那是自然。爹爹會處置她的,乖乖先去休息吧。」
11
走出堂山閣,阮嬤嬤湊到我耳邊低聲問:「就這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