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東宮,一聲高過一聲的痛呼聲傳入我的耳中。
我瞧見兩道熟悉的人影在門房外走動。
他們齊齊看著房門,並沒有發現我的到來。
直到我站在沈逸身後,手中匕首抵上他的後腰。
沈逸身子一僵,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
「武清秋你放肆,這裏乃皇宮重地,豈是容你撒野的地方,還不趕快將武器收起來。」
杜如煙此時也回過了頭,江南女子獨有的柔媚在她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一張娟秀的小臉上閃過一抹陰狠。
「姐姐這是要做什麼?可是因為夫君陪著妹妹來東宮陪伴柔兒生產,沒在府上等候姐姐,惹了姐姐的不喜。
「都是妹妹的不是,可是柔兒她是太子妃,腹中孩兒又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將來的太孫,妹妹是怕柔兒會出什麼事兒,所以才喊著夫君一同前來。
「姐姐要怪就怪罪妹妹吧,可莫傷了你們二人之間的夫妻情分。」
杜如煙說著,眼中的淚珠子止不住地嘩嘩往下掉落。
明明我隻站在這兒,都未曾開口,她就已經委屈得不行,好似我欺負了她似的。
不由得讓我想起她剛剛被接入府邸的時候,那時我和沈逸還未因為她鬧僵,那時我心中還癡迷著沈逸。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無聲落淚、意有所指下,沈逸同我一日又一日地因為她爭吵,直至最後我漸漸對沈逸熄了愛意。
「武清秋你有什麼沖我來,不許欺負如煙。」沈逸被我用匕首抵著,根本無法轉身,即使看不到沈逸的神情,我也知道沈逸現在必然是黑著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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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我隻問你為何要苛待昭昭,為何要將昭昭送給那個老畜生?」
「武清秋你不得無禮,沈家從未苛待過沈昭。」
「忠義侯是聖上親封,輕視忠義侯就是輕視聖上,他是如煙的父親,柔兒的外祖父……是沈昭她錯在先對不起柔兒,還同人私通有辱沈家門楣,又是她自個兒設計爬上了忠義侯的床,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一旁的杜如煙隻低聲地垂淚,似有似無的哭聲更彰顯她的委屈,讓沈逸心疼到無以復加。
不等我開口說什麼,沈逸又開了口:
「武清秋,柔兒將要誕下皇太孫,今日你又在城門口落太子臉面,為了柔兒母子著想和向太子賠罪,為夫希望你讓出正妻的位置給如煙,放心,為夫不會休棄你,會允你一個貴妾的身份。」
我冷笑一聲,看著杜如煙眼中一劃而過的得意,沈逸還在自顧自地說著:「如煙不是你,她端莊大度,絕對不會與你為難,今日正好你也入了宮,便親自向聖上稟明,你要降為妾侍的請求。」
沈逸還想再說什麼,我懷中的昭昭又有了動靜,她像剛才一樣用手撩披風。
正巧對上杜如煙還未來得及收回去的笑意。
「昭昭……」杜如煙略顯慌張地喊了一聲。
這一聲讓沈逸一邊低聲訓斥,一邊不顧一切地想要往後轉身:「武清秋你放肆,你怎麼敢將沈昭帶入宮,你知不知道當初她給柔兒和太子下藥,誣陷太子和柔兒無媒媾和,毀他們二人名聲,太子如今最是厭惡她,你還敢讓她出現在東宮,你是想讓她死……」
我手中的匕首深深埋進沈逸的腹部,他話還未落下,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我,又低下頭看向刺入他腹部的匕首。
「武清秋,你真的敢傷我……為什麼?」
他怎麼敢問為什麼的,他對昭昭做的每一件事兒,都足以讓我將他碎屍萬段。
一旁的杜如煙連忙扶上沈逸,氣紅了一張臉:「姐姐這是要做什麼?怎可將戰場上的一身戾氣帶回京都,姐姐是不是以為是柔兒搶了昭昭的太子妃之位,是不是以為是大人和妾身將昭昭送到妾身父親的府上?
「姐姐,妾身和柔兒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動昭昭的心思,姐姐尋府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問,這些年妾身和柔兒在昭昭手下都是怎麼過活的。」
說著說著,杜如煙的淚珠子又開始止不住地落下,一旁還在忍著劇痛的沈逸不忍地將她摟入懷中。
一臉不喜地看著昭昭,命令道:「還不快向你母親說明真相,為父為人正直,你娘又是護國大將軍,怎會生出你這麼一個心思深沉、心腸歹毒的畜生,現在更是在你娘面前搬弄是非。」
14
「啪」的一聲,我重重甩在沈逸臉上,這一巴掌比打沈玉嬌還要重上兩分,直接將沈逸扇翻在地,連帶扶著他的杜如煙同樣摔倒在地。
「武清秋你不明真相,隻聽信沈昭的三言兩語就敢打我,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府上的這些年,她都變成了什麼樣兒,做了多少惡,口中沒有一句實言。」沈逸怒極,第一次失了他一直維持的君子風度,完全不顧及臉面破口對我叫嚷。
我一腳踩在沈逸的臉上,用鞋底堵上了他的臭嘴。
昭昭緊緊抓著我的衣衫:「娘你相信女兒嗎?」
我當然相信昭昭,這世間誰人我都可能懷疑,就是不會懷疑昭昭。
她是我拼了命生下來的,是我看著從粉嘟嘟的小肉團子長到六歲軟香軟香的小姑娘。
她是什麼性子我再清楚不過。
「信,娘會質疑天下人,獨獨不會質疑昭昭。」
沈逸在我腳底下死命掙扎,我看著他氣紅的雙眼惡毒地看著我,恨不能即刻殺了我。
隻可惜被殺的隻能是他。
一旁的杜如煙這才想起來喊叫侍衛和宮人,可任憑她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一人敢應她敢上前。
我身後的將士們全副武裝,手中的大刀可是沾染過無數敵軍性命的,個個一身煞氣,是這些人不能比的。
更何況我武清秋站在這兒,誰人敢動手。
昭昭此時拽了拽我的衣袖,對我說:「娘將女兒放下吧,女兒不能背負莫須有的罵名。」
我小心翼翼地將昭昭放了下來,昭昭被我放下來的那一刻,身子晃了幾晃,我連忙上前將她扶住。
昭昭將手放在我手上,與我手指緊握。
「沈大人你說我嘴中沒有一句真話,隻是因為你從未相信過我說的話,隻一味地相信杜如煙母女。
「我說沈柔偷了我的詩詞手劄你不信,非要說是我汙蔑她,往她身上潑臟水。
「明明沈大人你是文人,才學斐然,怎會看不出沈柔拿著揚名京都的詩詞都是歌頌在外徵戰的將士的,都是對遠在他鄉親人的思念。
「那一筆一畫一字一句,都是我對母親的思念,沈大人會看不出來嗎?即使看出來了也不願承認,自個兒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女兒是那樣一個竊取別人成果的惡心盜賊。」
沈逸的臉上閃過幾分難堪,他不會承認他曾錯怪過沈昭。
「娘,將他放開吧。」
我踩著沈逸的腳抬開,沈逸得到喘息,即刻質問昭昭:「那你推柔兒下水、給太子和柔兒下藥都是事實,你又要如何狡辯哄騙你母親!」
15
昭昭握著我的手緊了緊,面色比之剛才白了幾分,她眼中蓄滿了淚水,似是下一刻就要決堤。
「我為何要狡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當年是沈柔在沈老夫人壽宴上,故意將我和她一起拉下水,她還未落水,隻是濕了鞋襪就被一旁的丫鬟嬤嬤拉上了岸,而我則成了壞了沈老夫人壽宴想要害死庶妹的罪人。
「沈柔在眾位世家夫人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編造我推她入水的謊話,而祖母連一句解釋的話都不給我,直接當著眾位夫人的面前,讓我泡在滿是冰碴的湖水中。
「我體力不支,差點淹死其中,若不是其中一位夫人看不下去,我就死在了沈老夫人的壽宴上。」
沈逸語氣淩厲:「那也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想要推柔兒下水,你怎會跌落湖中,還想惡人先告狀,說是柔兒拉你入水。
「你祖母罰你是為了扳正你的德行,沒承想你還怪罪上了她,記恨了她這麼多年。」
我聽著沈逸的話,真想一刀結果了他。
「沈大人你不蠢吧?那時我身邊空無一人,在老夫人壽宴的前一天,沈柔說錢嬤嬤沖撞了她,你命人將錢嬤嬤關進了柴房。
「沈柔身邊有數十人跟著,你早已吩咐下去,不準讓我出現在沈柔一尺之內,我怎有機會推她下水。」
沈逸豈會認錯:「那你給柔兒和太子下藥,這是鐵定的事實,你逃脫不了。」
我看沈逸的眼神越發冰冷,剛才前面的兩件事兒都是沈柔陷害了昭昭。
在如此明顯的鐵證下,沈逸卻還是不信昭昭,還在一心偏向沈柔。
當初我是有多瞎多蠢,才會將昭昭放心地託付給他。
昭昭似是察覺到了我的自責和憤怒,安撫似的捏了捏我的手。
「我每逢母親出徵那日都會去母親房中坐上一日,這個在府上不是秘密,是沈柔和太子早就暗通款曲,他們設計讓我看到他們在母親房中茍合的那一幕,並且讓我將此事鬧到你們面前,以此來陷害我給他們二人下藥。」
「昭昭……你平日裏欺負柔兒也就算了,怎還說她和太子設計陷害你,你說這話可有證據?」杜如煙哭哭啼啼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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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沈柔今日產子不就是證據嗎?你以為所有人都和沈大人一樣願意喜當爹。」
昭昭此話一出,我明顯瞧見杜如煙神情之中閃過一抹慌亂,她掩飾得極好,可惜她僵直的身子出賣了她。
我從昭昭的話中聽出一個重點,沈逸是喜當爹,沈柔不是沈逸的種!
當初杜如煙確實是早產,入府四個月便生下沈柔。
沈逸隻說杜如煙在外懷了身孕,並未說她入府時懷了幾個月。
「沈大人,沈柔入東宮不過六個月便產子,從我發現她和太子的姦情到她帶著娘親給我準備的嫁妝出嫁,不足一個月,待會看了她誕下的孩兒,沈大人便知曉沈柔到底是何時懷的身孕。
「是我給他們二人下藥,還是他們早就在一起設計陷害我。」
昭昭此話一落,下一刻產房中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接生的嬤嬤連忙抱著小嬰兒走了出來。
等嬤嬤看清院中場景時,當下想要返回產房,我手下的將士已經快她一步從她手中奪回嬰兒。
看著將士遞過來的嬰孩,那模樣明顯是足月生產的。
沈逸也看向嬰孩,他眼眸陰沉看向接生嬤嬤。
「這個孩子可是足月生的?」似是想要借著這個孩子驗證什麼,沈逸此刻無比著急。
見接生嬤嬤不答話,又急切問了一遍:
「本官問你這個孩子可是足月生的?」
嬤嬤戰戰兢兢回道:「是……是足月生的。」
得到回答的沈逸臉色更黑了,他呼吸急促起來:「本官再問你,六月產下的嬰孩看起來會不會像足月的!」
「不……不會……六月的嬰孩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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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別聽這嬤嬤胡言,我自進入沈府,夫君和婆母便對我照顧有加,柔兒是跟著妾身在府中享了福氣……
「所以……所以才會六月生產還如同足月的嬰孩……」
杜如煙慌亂地解釋。
明顯沈逸並不信,可他並沒有說什麼,畢竟現在沈柔可是誕下皇太孫的太子妃。
沈逸突然看向我,朝我伸出手:「清秋拉我起來,我們回府。」
說著又看向昭昭:「帶上昭昭一同回府,以前是為夫不好讓你們母女受委屈了。」
我朝著沈逸走去,昭昭突然朝我喊了一聲:「娘……」我從昭昭眼中看到了不願。
我拍了拍昭昭的手,在昭昭落寞的眼神下朝沈逸走去。
當我將手伸向沈逸時,身後的昭昭突然開口:「娘,如果你和沈逸和好,女兒就會死……你還會原諒他嗎?」
我身子一僵,我從未想過和沈逸和好,朝他走過來是為了送他上路。
不過昭昭口中的她會死,當真是嚇到我了。
沈逸面上浮現出不高興的神色:「昭昭,我和你母親是年少時互相愛慕……
「清……」
我將刺在沈逸腹中的匕首狠狠推了進去,在沈逸受傷的眼神下狠狠攪動了兩下。
「清秋……你不是愛慕……我嗎?為何殺我?」
「因為你不配當一個父親。」
說罷,我抽出匕首,對著一旁嚇傻的杜如煙也來了一刀。
匕首直接劃過她的咽喉結束了她的性命。
這時產房中有人大聲喊叫:「太子妃血崩了快來人啊……」
外間站著的產婆和太醫無一人敢動。
我吩咐下去:「將沈逸從府上帶來的藥材全部帶走。」
說著又看向太醫和產婆:「誰人今日若敢踏入產房半步,便是同我武清秋為敵。」
我定定看著產房,對於沈柔我也未曾苛待過分毫。
昭昭和沈玉嬌有的東西也從未落下過她。
她千不該萬不該搶走屬於昭昭的尊榮。
不一會兒,產房中傳來宮人的哭喊聲:「太子妃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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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昭昭朝著禦書房走去,身後是整齊劃一的武家軍,所經之處無一人敢站出來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