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家裡已經有一套房子是夏姝的名字了,想到這兒,夏燭握著手機的手食指微蜷,還是有些低落。
不是因為這些東西的價值,純碎是有點難受,總覺得自己是父母的第二順位。
周斯揚從臥室出來,看到站在陽臺上發呆的人,毛巾揉了把未幹的發頂,走過來:“幹什麼,罰站?”
夏燭聞聲抬頭,扯了下肩上的披肩,盯著他看了兩眼,搖搖頭,眼睫重新低下去。
她心情不好,不太想說話,就算是周斯揚,她也不想說話。
周斯揚發頂的毛巾拿下來,肩膀抵上陽臺的玻璃門框,斜倚著,抖了抖手裡的毛巾抱胸,目光落在還執著踩拖鞋的人身上。
瞧著看了兩秒,直起身,走過去,抬手,手背碰碰夏燭的臉:“什麼情況?”
夏燭再抬眼,觸到男人的眼神,幽沉的眸子,明明總是帶著戲謔,調侃和揶揄的,卻又意外,格外讓人心安。
她呼了口氣,挺自然地走過去,兩手抬起,抱住他的腰。
胸前迎面撞進懷一個人,周斯揚避開她擦傷的手臂,抬手環保住她,再低頭,看到她側臉靠在自己胸前,睫毛輕顫。
他幫她把掉落的頭發重新掛回耳後,指腹蹭了蹭她的側頰,用比剛剛更溫柔的聲音:“怎麼了?”
晚上經歷了那麼一遭,耗費了不少精神,夏燭也有點累了,她閉著眼睛,思緒神遊,忽然問:“你家人是不是都對你很好。”
周斯揚幫她把肩上的衣服提上去,想了片刻,輕摟住她回答:“還不錯。”
嗓子滾出低笑,大言不慚:“家境優渥,父母開明,也很關心我,從祖父那輩再到我姑姑周青,甚至是叔伯姨母都對我很好。”
周家富裕很多年了,卻沒有尋常大家族的勾心鬥角,甚至家裡人都沒什麼出軌,劈腿,養小三的狗血事,也沒有隻看利益不重感情的爭鬥。
夜風習習,有著不同於白日的喧囂,有種落葉歸根的寧靜,仿佛整個清潭都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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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我姑姑還帶我逃過課。”周斯揚握住夏燭的手腕,輕笑說。
“逃課?”
周斯揚語調輕緩:“兒童節,學校不準假,她說小孩子不過兒童節人生不完整,去找老師請病假把我帶走了。”
“然後你們去了哪兒?”夏燭問。
“水上樂園?”時間太久,周斯揚已經記不清了,“她自己不會遊泳,請了三個保鏢和兩個救生員全程跟著。”
夏燭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想到第一次和周永江見面,他的沙灘褲,噗嗤一聲笑出來。
周斯揚語調和緩,輕透的嗓音混著溫和夜風,像在講故事:“她說她淹一下沒事,但叫周斯揚的侄子隻有一個,這侄子六歲的兒童節這輩子也隻有一個,所以必須要去。”
夏燭幾乎能想象到周青說這話時是什麼表情,反正他家人好像都有點不著調。
想著想著,她笑了笑,又輕聳鼻尖,頭往周斯揚懷裡扎了扎,很羨慕的,小聲:“你命真好。”
那麼有錢,又有那麼多愛自己的家人。
“什麼都不缺……”夏燭低聲喃喃。
周斯揚笑了,半垂頭,唇搭在她的發頂:“是什麼都不缺。”
所以像本就是來補全誰的。
他很完整,不需要被治愈,也不需要從另外一個人身上汲取什麼,他可以做無盡付出的那方,去填滿另一個缺愛的她。
……
那天之後夏燭全身心投入工作,連軸轉了兩天,把上一個項目的第一階段進展報告完成,跟當地政府做完匯報,回公司,再把我項目注資情況,和第二階段方案設計提交時限報給李麗。
景觀部設計副總的任職基本也下來,不出意外的話會落在李麗身上,不過任命要到下個月才會公布。
方案三組和四組的組長都是宋章鳴的人,他這人陰魂不散,人到了工程部,卻還惦念景觀部的事情,連著往三組塞了兩個項目,就是希望能讓自己的人升副總。
如果李麗能順利的任上設計副總,那二組組長的位置空缺下來,多半是要夏燭頂上。
上次孟天海大鬧景觀部,最後被夏燭哄騙著籤的那份補充協議幫了大忙,因那份補充協議,孟天海公司後續的兩個項目也落進二組手裡,並且避免了孟天海想再胡攪蠻纏,克扣設計款的事情發生。
而且因為這件事情因禍得福,和孟天海項目相關的臨市中央公園的設計規劃,也落入景觀二組囊中,李麗最近幾天都喜氣洋洋,說夏燭的那份補充條款籤對了。
從李麗辦公室出來,繞到茶水間煮咖啡,咖啡機的位置靠裡側,又有半扇櫃門遮擋,後進來的一男一女沒看到站在最裡側的夏燭。
每個公司都的茶水間都是八卦交換中心,中寧也不例外。
兩個都是三組的人,一進來,話題就在夏燭身上。
天藍色襯衣的男人從冰箱裡拿了盒點心,遞給身旁的黃色連衣裙的女生:“聽說二組的那個副組又要升了。”
“不是才來兩年?升得好快。”女孩兒從盒子裡拿出點心,“不過也該升的,他們因為孟天海的事多接了一個中央公園的設計……”
“什麼叫該升,”男人不屑打斷,“聽說後面有人。”
女孩兒狐疑:“不會吧,當時李麗不在,孟天海的協議是她主持讓籤的,反正我覺得她挺厲害的……”
“拉倒吧,長那麼漂亮,說是接她的車都好幾百萬,”男人一字一句都透著輕蔑,“豁得出去能接到大項目,所以才能升職,不像咱們本本分分,一直都是小職員……”
黃衣女孩兒上下看他,手裡空掉的糖包扔進垃圾筐:“你那哪是本分,你那是笨,少把沒能力說成老實,往自己臉上貼金。”
“你到底是三組還是二組的?”
“我幾組的都看不慣有女生厲害點,就說人家靠男人。”
“段笑你是不是想吵架?”
“吵啊,我怕你?”
……
夏燭的咖啡正巧煮好,褐色的咖啡液上打出細密的泡沫,她左手把櫃門合上,望了眼已經轉出茶水間的兩人背影。
不是這兩天第一次聽到了……今早過來時陶桃就問她最近有沒有談戀愛,她說沒有後,陶桃欲言又止,像是想告訴她什麼,又覺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想影響她心情,所以算了。
她當時沒注意,現在想來,不說公司,至少景觀部現在應該已經傳開了。
短時間內接連兩次升職太招人眼,不知道哪裡又傳出她坐豪車的事情,八卦就這麼傳出來了,不用問,也知道現在傳的估計是什麼,八成是說她被人包養什麼的,賣身求榮,換項目往上爬。
女性在職場上的努力總是會被性裹挾,被謠言抹滅。
明明做的是同樣的事,出的是同樣的成就,卻要花費比男性多幾倍的努力,才能同等的被看見和認可。
夏燭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卻沒想過會真的在自己身上發生。
她拿著咖啡的左手壓在櫃門上,很輕地挑了下眉。
……
本想當沒事發生的,但沒想到從中午到晚上,短短半天時間,竟然愈演愈烈,臨下班前一個小時,隔壁組副組過來交接項目,臨走之前有意無意地提到夏燭升職。
明著是恭喜,其實是暗暗揶揄,說自己在中寧幹了三年,今年都28了才升副組,夏燭年紀輕輕,卻在半年之內實現兩連跳。
夏燭心裡憋著氣,但臉上還是溫和一笑,溫柔地懟回去,說自己兩個月時間為二組接了兩個橫向和一個跟高校合作的豎向,問對方三組最近兩個月整組接的活兒,預估到手的設計款有沒有她一個人完成得多。
對方壓了壓領帶,尷尬一笑,又飽含深意地說了句年輕有為,然後從夏燭手裡接過籤好字的文件,轉身離開了。
夏燭看不慣這種事,卻被這種事情懟氣不打一出來,她不清楚是有人空口白話這樣說,還是因為看到她和周斯揚。
坐在工位上氣了兩分鍾,出外勤的陶桃從後面走過來,她走近,碰了碰夏燭的肩,語氣為難:“我跟你說件事……”
夏燭回頭看到她的表情,再轉頭撈了桌面的發圈扎頭發,沉著嗓子:“我知道了。”
“知道了??”陶桃抽椅子坐下來,“不知道是誰說的,氣死我了,有病一樣,就見不得別人好,不就比他們升得快點嗎,就盯著人家編排,心是髒的看什麼都髒!”
第46章 6.11/雨意
夏燭本來心情挺不好的,但看到陶桃比自己還不高興,瞬間沒那麼氣了,馬尾扎了一半,眼神對上她的臉色,笑:“你相信我啊?”
“相信什麼?”陶桃被她問得一愣。
夏燭扯了下馬尾的根部,甩了甩頭,頗為無奈的語氣:“沒攀大佬什麼的……”
“這不廢話嗎,”陶桃不可置信地看她,“我一直坐你旁邊,我不知道你加班加得多瘋??”
陶桃一拉夏燭的抽屜:“我是不知道你忙起來忘吃飯就隨便塞根巧克力棒,我還是不知道你招標前通宵改圖改到第二天早上直接跟著李麗去匯報?”
夏燭不說話,右手託腮,看著陶桃誇張的表情直樂。
“你笑什麼笑?”陶桃氣起來連自己人都懟。
“挺好的。”夏燭小聲嘆息,隨後調整自己胸前的工牌,拉了椅子往桌前坐,把剛三組送過來的資料分門別類整理,準備等下送工程部核對施工圖。
“挺好什麼挺好?”陶桃不理解。
夏燭看她:“好歹算我這些活都沒有白幹。”
陶桃還是氣,嘟著臉,撿了根夏燭的巧克力棒,剝了包裝紙塞到自己嘴巴裡,咔哧咔哧嚼了兩口:“那你準備怎麼辦?”
夏燭整材料的動作停了停,她還真沒想好怎麼辦。
謠言這種事之所以難澄清,是因為你沒辦法跳出來,跟每個人講這是錯的。
況且就算公開,好像也並不是好的選擇,公開了往後她再拿出什麼成績,是不會再有人猜測她男女關系混亂,但“靠老公”三個字就定死在她的身上了。
別人不會關注你到底有沒有靠別人,他們隻會覺得你比他強,然後下意識“想”相信你真的是靠別人,然後一傳十、十傳百,繼續抹殺你的努力……夏燭不太想這樣,所以一時還真沒想到最好的辦法。
不過好在她不是會被這種事影響太多的人,專注做自己的,被誤解頂多是讓她心裡不舒服,對她升職加薪還沒有實際性的阻礙。
“問你呢,”陶桃咬著巧克力棒踩夏燭的椅子,“你打算怎麼辦?”
夏燭整理好思緒,坦白:“現在好像沒什麼辦法?”
“先好好做事,工作上不要出現差錯,讓他們抓住把柄說‘哇,果然是靠關系上來的’,然後……”夏燭斜眸看向陶桃,右手在脖間比了個動作,眼神極富殺氣,“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先說的……”
陶桃舉著巧克力棒比大拇指:“你看我不弄死他。”
夏燭笑起來。
……
周斯揚工作忙,和夏燭結婚前,一個月三十天有十五天都在外面出差,婚後自然也一樣,在法國呆了三天,時差都沒倒回來又去了趟日本,在日本的二十四小時開了兩場會,籤了一個合同,飛機起飛,落地清潭,正好是周五晚上。
人剛從機場出來,下到停車場,接到陳巖的電話,電話裡陳巖問他等會兒公司周年的飯局他去不去。
中寧創建時陳巖是第一批員工,和周斯揚的感情雖然比不上程煜非,但也算一起經歷過大風大浪,別人比不上。
中寧對周年不太重視,一年中最大型的聚餐是年底的年會,周斯揚站在車邊按了按額頭,說不去了,他今天就睡了三個小時,太困,實在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