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燭:………
從餐廳出來,走到電梯間,等上了電梯,夏燭實在忍不住,小聲問周斯揚:“你剛剛為什麼跟人家說我已婚啊……”
害得她被迫聽後桌人驚訝地探討了五分鍾,連小蛋糕都沒吃成。
身旁的男人按了電梯鍵,手收回時側眸看了她一眼:“不是陳述事實?”
是倒是,但……夏燭手指蹭著手裡的包帶,哪有人陳述事實陳述得跟調戲人一樣。
她臉偏到一側,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企圖把這個話題揭過去,她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周斯揚這人壞是壞,但在男女之事上分寸把握的一向好,還不至於調戲她。
乘電梯到負一層,上車,一路開回市中心的亭湖小區,臨到小區前,周斯揚的車在路邊停下,說去超市一趟。
夏燭正好也有要買的東西,松了安全帶,和他一起下車,進到超市,繞到後排貨架,比對著選了兩節七號電池,再走回前面,看到周斯揚正等在收銀臺前準備付款。
夏燭快步走過去,周斯揚見她過來,隨手抽了她右手的電池,放在收銀臺上,交給收銀員一起結賬。
夏燭再垂眼,這才注意到周斯揚買的是什麼——五顏六色的盒子,是好幾盒不同品類的避孕套。
她手指蜷縮,有點尷尬,不知道周斯揚停車來買這個幹什麼,家裡不是有嗎,床頭還有好幾盒。
周斯揚付完錢再抬眼,看到身旁女孩兒不知所措的表情,錢夾折好放起來,懶聲解釋:“半個月了,不更新不是看著像沒用?”
夏燭反應了一下,明白過來周斯揚是什麼意思,哦了一聲,低頭看著他把那幾盒避孕套丟進提著的購物袋。
到家,沈淑玉和周永江已經回來了,夏燭很乖巧的問候兩聲,跟著周斯揚上樓。
回到房間,洗漱後從浴室出來,正看到拿了東西正準備出門的周斯揚。
男人身上穿著黑色的綢制睡袍,下擺到小腿的位置,腰帶系得整齊,但睡袍前襟因為沒有扣子,無論怎麼系都會敞著半片前胸,若隱若現地露著肌肉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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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周斯揚身材好,晚上抱著睡時,偶爾手臂會抵到他堅實的前胸,但知道是一回事,實打實看著又是一回事,夏燭虛咳一聲,偏頭從那片胸膛上挪開視線。
男人像是察覺到她看自己,調整手裡的報告書,薄薄的眼皮掀了掀,看過來:“有事?”
夏燭想起來剛要和周斯揚說的話,目光重新落過去,避開他胸前的肌膚,看向他的臉,好奇問:“你要去書房?”
已經十二點了。
周斯揚眼神從她露出的鎖骨上掠過,之後垂眸,手裡的文件放回牛皮紙袋,纏上繞線:“加班。”
夏燭哦了一聲,轉身自己爬上了床,幾秒後門響,剛站在門口的人已經開門走出了房間。
半小時後,安靜縮在被子裡的夏燭伸出兩條胳膊,睜開眼,從床頭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看過時間,手機放回枕頭邊,胳膊縮回去,繼續閉眼睡覺,凝神靜氣了十分鍾,還是睡不著,按亮手機再看時間,如此循環往復三次,她深呼吸,終於從床上坐起來。
然後認識到一個事實——近段時間她被周斯揚弄得有點不會獨立睡覺了。
盯著遠處牆上的壁鍾看了三分鍾,還是沒好意思給周斯揚去書房問他什麼時候回來,重新倒回床上,拉起被子蓋住頭,強迫自己入睡。
隔天早上起床,她伸手按滅床頭的鬧鍾,伸著胳膊打了一個極其困倦的哈欠。
昨天晚上她翻來覆去等到兩點,書房的人都沒有回來,最後實在撐不住朦朦朧朧睡過去,可能已經又是半個小時後。
洗漱好穿戴整齊下樓,看到坐在餐廳的周斯揚和沈淑玉,周永江比正常人作息更早,一般這個點已經吃過飯出去遛他的八哥了。
夏燭掃了眼坐在位子上安靜切面包的男人,頭發是洗過的,衣服是新換的,神清氣爽,氣定神闲,和眼底有青色的她不一樣。
走過去,抽椅子坐下,聽到沈淑玉問:“小夏昨天晚上沒睡好?”
夏燭本來伸手要拿雞蛋,聞聲抬頭,右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臉,不想被看出來:“還好,前天睡多了,昨天有點失眠。”
話音落,左側挨著的人右手的刀停了停,偏眸,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下,夏燭感覺到,耳朵動了動,略有點心虛地剝自己手裡的雞蛋,沒往男人那邊看。
一連兩天周斯揚都沒有回臥室睡覺,夏燭也連著兩天都不適應,睡得不好。
她確實有些缺乏安全感,睡覺時更明顯。原先在她自己那個出租屋,床在角落,一面靠牆,還有很多抱枕玩偶,剛搬來周斯揚這裡,沒被抱過,姑且還能適應,現在抱著睡久了,吃慣了山珍海味突然又讓她吃清粥小菜,她的身體接受不了。
連著兩天,一直到周五下午,就連陶桃也看出了她的精神萎靡。
“你這兩天怎麼狀態不好?”陶桃掃了眼她的黑眼圈,把她桌子上的盆栽移過去,幫她澆水,“熬夜追劇了?”
夏燭搖頭,叉掉電腦上的畫圖軟件,打開購物網站,鼠標點著翻了下,琢磨要不要給自己買瓶褪黑素。
正躊躇選擇品牌,不遠處的單人辦公室突然傳出摔東西的聲音,再是男人的暴喝,聲音之大,所有人都抬頭往那處望去,看清到底是哪裡發出的聲音後,夏燭倏然皺眉。
那是李麗的辦公室。
陶桃盯著那個方向喃喃:“要不要去看看,是那個溱元的老板,暴發戶,上次匯報不滿意把凡凡罵得狗血淋頭……”
陶桃話音還沒落,辦公室再次傳出男人的聲音,操著一口溱元話,吐字不清晰,口音又重,夏燭沒完全聽懂,但揚聲罵的那幾句髒字她聽明白了。
是在罵李麗,髒話非常髒,說得很難聽,大概意思是,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還沒拿出讓他滿意的設計方案,他懷疑公司吞了他的預付款之類之類的。
總之就是不講道理,隨心所欲,胡攪蠻纏。
夏燭擔心李麗的身體,起身往那處走去,陶桃緊隨其後,也站起來跟上去。
事實證明,夏燭擔心的不無道理,還沒走近,辦公室的門被驟然推開,李麗可能是解釋了一句什麼,溱元的老板怒火頂上來,誰說都不聽,抬手推了李麗一把。
李麗身上穿的職業西裝,鞋跟不高,但也有三五公分,腳下不穩,眼看就要往右邊歪,夏燭兩步跨上前,一把扶住她,驚得一身冷汗後,抬眼再看向那位老板時,臉色已經冷了下來。
職場混了兩年,夏燭也不完全算是新人,碰上這種撒潑罵架的,無外乎一個原因,就是想少給錢。
景觀部五個組競爭副總的事情雖然沒放在明面上,但私底下其實已經提上日程,現在李麗遇上事,其它組都不想沾,能幫忙的隻有自己組的人。
要處理的漂亮,才不會被問責。
剛李麗雖然沒有完全摔倒,但手肘撞到牆壁上的裝飾畫,瞬間青了一塊,她還在懷孕初期,孕反本來就大,現在跟這老板吵嚷了半個小時,猛得站起來又被推了把,有點頭暈犯惡心。
夏燭察覺到李麗的不對勁,扶著她的右臂使了些力氣架住她,轉頭讓陶桃把跟孟天海合作的項目資料收拾一下拿過來,再接著抬頭,語調平穩地跟孟天海說請他到外間會客室詳談。
孟天海一甩膀子,接著耍無賴:“我不去,在哪兒談都是談,憑什麼讓我去那兒兒?想賴賬直說。”
他手點著地,語聲渾厚:“我今天哪兒都不去,我就在這兒談!”
項目資料就在李麗的辦公室,陶桃轉身進去,沒費什麼功夫收拾整齊,整成一疊拿出來遞給夏燭。
夏燭讓陶桃幫忙扶好李麗,翻著資料,跟孟天海核對情況:“合同書上說項目的方案初稿中寧會在這個月底之前交給您,現在距離月底還有十天的時間。”
“是,”孟天海不耐煩,瞪眼,“是還有十天,但你們的設計方案我不滿意,就是再十天我也不滿意,你們技術那麼差,退我點錢不是應該……”
夏燭把合同合上,不卑不亢:“籤合同時說的是這個月底給初稿,初稿已經在上周出來交由您公司看過,後續修改是因為您公司在最初提供基礎材料時漏掉了兩部分,才導致我們的設計方案要在原先基礎上調整。”
夏燭看著他:“於情於理,這都是您公司的責任。”
孟天海一聽這話吹胡子瞪眼,聲音再次提高:“你說的不對!你這樣我要投訴你,我要告你們!!你們老板是誰,我要投訴你們失職!!”
他邊說邊往樓梯間的方向走,他手上還拿著兩份重要的項目合同書,夏燭怕東西被他搞丟事情變得更麻煩,喊上之前跟著在宋章鳴飯局上喝過酒的師弟,幾步跟上去。
“無論是從法律還是從基本合作規則上講……”
夏燭的話被孟天海打斷,他根本就不聽人說話,揚聲嚷嚷著要投訴,幾句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電梯間。
吵嚷聲太大,三層辦公室一大半的人都在往這處張望,幾個二組的人問清楚情況,也都朝這邊過來。
夏燭還在擔心孟天海手裡的合約書,皺眉跟他把情況說明白:“您無法投訴我們,按合約行事,即使是上訴告我們,貴公司也很難有勝訴的可能。”
“我不跟你說!”眼看孟天海激動起來揚手揮到一旁的燈架。
燈架就在夏燭左側,沉重的金屬燈架,眼看就往夏燭站的方向歪,砸下來,夏燭反應很快地抬手擋在重要部位,往後退了兩步。
接著,很意外的後背撞上一人的前胸,她剛想說對不起,那人已經捉著她的手臂把她往後扯了扯,再之後是男人稍顯沉的聲線,響在頭頂:“你說要投訴誰?”
周斯揚剛跟程煜非在公司樓下見過人,上來時聽到保安說三層有人鬧事,電梯停在這層,想過來看下情況,沒想到剛出電梯就撞到這幕。
周斯揚側身點頭,示意羅飛叫人處理他右手還扶著的燈架,隨後左手把夏燭往自己身後推了下,收手回來,黑沉的眸子看著兩步外的中年男人。
盡管周斯揚到得已經很及時,但夏燭右側小臂還是被燈架的金屬掛鉤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她左手握住受傷手的手腕,擰眉緩解疼痛。
夏燭這下比剛剛李麗撞得狠多了,隻是幾秒,血珠滲出來,雪白的皮膚掛著鮮紅的血,尤為瘆人。
孟天海顯然也被夏燭的傷和周斯揚的氣場嚇到,嘴裡還是嚷嚷,但明顯比剛剛聲音小太多。
周斯揚回頭看到夏燭的胳膊,剛想吩咐羅飛帶她找醫生包扎,夏燭卻一步上前,從他身後繞出來,邏輯清晰,吐字順暢地對孟天海道:“剛我說過了,因為籤過合同,從法律來講,你想告我們是不可能的事情,後續款項我們可以再談,但重點是要談,不是您在這裡撒潑。”
手臂上的傷還在滲血,夏燭疼得額角冒汗,但傷在她自己身上,她知道,隻是看著嚴重罷了,其實還好。
此時她借著機會,晃了晃手臂,示意孟天海:“您剛剛這番行為已經造成了我受傷,如果一直在這裡鬧,造成我或者其他人受更嚴重的傷,這裡有監控,還有這麼多人看著,可能我們去告您更容易贏。”
“我想您也不希望這樣,所以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夏燭冷靜說道。
兩句話落,不僅是周斯揚,就連程煜非看夏燭的眼神也變了變。
他視線在夏燭和周斯揚身上飄了下,不知道想到什麼,垂眸笑了下。
夏燭看著挺柔弱一姑娘,他還以為她是那種被欺負了要找人哭的性格,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沒昏頭,沒尋求幫助,還能思路清晰地解決問題。
於此同時,羅飛已經讓人把剛倒下的燈架裝好,收手往後退,也看到夏燭的手臂,繼而抬眼,用眼神詢問周斯揚要不要把夏燭帶走,先去處理傷口。
周斯揚站離夏燭最近,自然也最清楚她的傷口情況和本人狀態,目光從她淌血的小臂收回,對羅飛搖了下頭。
她很聰明,對這種暴發戶,就應該嚇他們,才好說話,剛剛她就用手臂上流的這點血讓孟天海安靜了不少。
她有自己的想法,上次和宋章鳴的飯局,在洗手間外她就對他說過,她想靠自己走到更高的位置,這樣才能有更好地發展,不被任何人欺負。
周斯揚最後看了眼夏燭的傷口,單手抄進口袋,擺出一副仿佛不管這事的樣子,往旁邊站了兩步,看夏燭和孟天海對話。
夏燭又說了兩句,邏輯思維太清晰,句句說在孟天海的痛處,孟天海雖然臉上還是不耐煩,但行為動作上比剛剛平靜不少。
最後終於同意先去會客廳談談。
夏燭松了一口氣,交代趕過來的陶桃和師弟去準備材料,順帶問了句陶桃李麗的情況。
“麗姐在洗手間,讓我先來看看,說收拾一下就過來。”陶桃答。
夏燭點頭,看到師弟引著孟天海去會議室,轉身想找周斯揚要法務部的人和醫生……但剛側身朝他走了半步,意識到現在是在公司,抬了下頭,隨便掃了眼,發現滿層人的目光幾乎都隔了層玻璃門集中在這兒。
兩步遠外還有幾個二組的人關切地看著她想上來幫忙。
當然,還有愛看熱鬧的程煜非。
“…………”
夏燭生硬地轉了腳步,換了個方向,走向……在場既能說得上話,看起來又和周斯揚沒什麼關系的程煜非。
周斯揚目光落在女孩兒背影上,很輕地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