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
藍纓手一抖,極豔的口紅直接從唇角重重塗過,弄成了個吸血女鬼似的。
她深呼吸緩了片刻,邊抽出紙巾擦拭,邊說:“這事你是有點兒知情權,告訴你也無妨,畢竟據我觀察小鯉兒已經移情別戀了。謝二,你就當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史,等老掉牙的時候還能拿出來——”
謝忱時沒耐心聽,直接提速,在漫天雪夜裡朝著前方道路疾馳。
*
*
一個小時的車程,硬是讓謝忱時飆車縮短成了半小時。
深夜時分。
謝家別墅四處都熄著燈,唯有一兩盞還亮著,住在裡面的人大多數都已經熟睡。
謝忱時回來鬧得動靜很大,是踹著雕刻復古的大門進來的,驚得管家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入室搶劫來了,猛地起身往外看,發現是自家這位無法無天的小公子。
“祖宗?先生和夫人都在家呢。”
謝忱時視若無睹,大步徑直地朝樓上走,來到三層拐角處獨屬於謝忱岸的書房。
燈未開,窗外雪光透過玻璃浮照進來,落在高到頂到天花板的一整牆黑胡桃書櫃前,上面擺放著各類的書籍,以及謝忱岸前半生拿過的數不清獎杯,還有一張全家福相框。
謝忱時眉眼裡浮掠起薄戾情緒,抬手將書櫃前的抽屜打開,翻完裡面的東西又打開下一個。
管家跟上來,看得是心驚膽戰。
這跟入室搶劫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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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動手的,是自家人而已。
“小公子,您要找什麼啊——大公子的書房一向是嚴禁您進入。”
謝忱時不聽勸阻,骨節修長而分明的手開始抽看那些珍貴書籍,黑沉沉的眼不帶眨,非得折騰個翻天覆地,當一本古籍被無情地扔在冰冷地板上,管家戰戰慄慄地要去撿時。
驀地。
響起另一道偏寒玉質地的嗓音:“滾出來。”
謝忱時側過頭,恰好看到謝忱岸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處,走廊上的燈光更亮幾分,將他素來精致的俊美面容勾勒出清晰輪廓,神色頗為淡漠看著室內這一幕。
所謂親兄弟見面,分外眼紅。
謝忱時薄唇溢出冷笑弧度,解了腕間的名貴手表,砰一聲扔在牆壁上朝他走來。
“情書你藏哪裡了?”
謝忱岸不言不笑,如同玉雕。
直到謝忱時冷冰冰地一扯嘴角:“全家就你天生刻薄寡情又會裝,從小打架鬥毆玩飆車敗壞門風的事你落下哪件?現在還要靠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得到小鯉兒,謝大公子,不知道玩陰謀拆人姻緣是要遭天打雷劈啊?”
謝忱岸起先還能忍他出言挑戰兄長的權威,冷白指骨慢條斯理地替他整理了下凌亂的襯衫衣領,看上去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可薄唇溢出的話,與他互不相讓:“忱時,輸了就得認,現在已經不是小時候了,靠哭個鼻子就能贏麼?”
謝忱時胸膛內憤怒的情緒猛地被激起,手臂漂亮的線條繃緊,直接朝這張討人嫌的臉揮了過去。
謝忱岸也看他礙眼很久了。
兄弟倆正面相拼,拳拳掛血的地步。
恨不得今晚就弄死一個,明天辦風光大辦葬禮。
整潔的書房內頃刻就一片狼藉,沙發移位,昂貴的古董擺件跟上百本書籍都哗啦啦砸落在地,響聲接連震耳欲聾。
“怎麼打起來了,快住手,別驚動了家主啊。”
管家在外壓根兒踏不進去戰場,隻能焦急地喊著。
而這時,謝闌深一身石墨色絲綢睡袍出現在樓梯口,顯然是被從睡夢中吵醒,身後還跟著同樣穿著睡袍的姜奈。他眉目深斂,邁步走過來時,偏低沉的聲線透出了極強壓迫感。
“造反麼?”
一句話,讓書房內的兄弟倆停了瞬。
謝忱岸見收手,鼻梁上有道擦痕,一抹鮮紅的血跡讓他看上去沉鬱幾分。
隔著幾米遠的謝忱時此刻處於暴躁狀態,還要上前打。
這時謝忱岸也不還手,眼神冷漠無比盯著他,還要挑釁勾起薄唇。
看得謝忱時戾氣更重幾分,一副天皇老子來了也別想攔他,也不看看門外站著誰,就咆哮著吼:“是他,卑鄙無恥藏我情書!”
隨即,他突然注意到書櫃角落安靜擺放著一座黑色的保險櫃。
謝忱時邁步就要走過去。
這時謝忱岸忽然伸出手,骨節染著淡淡血腥氣,力道極重摁住了他的肩頭:“忱時,適可而止。”
“你心虛了是吧?”
不愧是多年同脈相連的親兄弟,謝忱時一看他眉眼冷下,就知道多半是在保險櫃裡了。
他非要去開,恰好謝音樓和傅容與也被驚醒聞聲過來。
“二妹和小戒尺,你們吃錯藥了?”
沒等謝音樓輕輕倒吸口氣。
謝忱時就喊姐夫幫忙,趁著傅容與上前要分開兩人時,他先一步摸到茶幾上的煙灰缸砸向謝忱岸肩頭,趁著空隙裡,搶先來到黑色保險櫃前,短短兩三秒鍾,還真讓他把密碼給輸入對。
隨著極輕一聲響。
保險櫃黑暗得內終不見天日,鎖著一張粉色情書。
謝忱時轉過身,嘴角都裂出血了,還揚起冷笑弧度:“證據就在這裡。”
他聲稱賀南枝在訂婚前給自己寫過情書,是謝忱岸事先藏了下來,靠好強取豪奪的手段才得到這段聯姻。
隨後,就盯死了這個罪魁禍首。
詭異的靜默氣氛裡。
謝音樓豔若桃李的臉蛋很是訝異,回頭看了一眼父母的表情,又跟丈夫傅容與對視半秒,才對謝忱時,輕聲安撫說:“你確定……小鯉兒的情書是寫給你呀?”
別搞錯了。
這大晚上的鬧成這樣不好收場,父親可是會讓謝忱岸拿戒尺打死他的。
謝忱時已經在拆情書,微狹起眼說:“姐,你這什麼意思?就不給我點自信?你弟弟這脾氣這人品這長相,你覺得不值得被人愛得要死要活的嗎?”
在場無論是誰。
都極有默契地,不接這話。
整個過程,也就幾分鍾而已。
在他打開保險櫃那刻起。
謝忱岸仿佛全身每根骨頭都粉碎性,肩頭那點刺痛已經不足為據,僵硬地保持著靠在沙發前的冷漠姿勢,那雙墨玉眼情緒壓抑翻滾,仿佛下一秒就會溢出血珠。
這時。
謝忱時直接將情書公布於眾,語調透著幾分散漫的得意,指著尾句——
“寫給誰的,你們自己看看。”
燈光清晰地照映在帶點粉的薄紙上方,可見女孩字跡潦草地寫得是:
謝忱時。
第61章 暗戀了整整十年
書房裡外的氣氛陡然轉變, 是短促的凝滯。
“爸,就算按家規行事,是謝忱岸這個黑心肝先動手玩陰謀詭計, 得罰他吧?”
“您得給我做主, 小鯉兒一開始暗戀的是我, 這就是證據!”
謝忱時此刻仿若手拿聖旨沒什麼區別, 又因情緒起伏劇烈的緣故,喉嚨溢出的嗓音沉啞又氣悶,非要逼得謝闌深出言主持公道。
謝音樓趕緊拉住他的手腕:“冷靜冷靜。”
謝忱時側顏的線條漂亮而鋒利到極致,已經在局面佔了上風, 才壓抑著沒上前繼續跟謝忱岸痛快打一架, 見父親在靜漠許久,浸透著壓迫力的嗓音才響起:“忱時,你先回房。”
“爸!”謝忱時非得為情書事件討個說法,眉眼裡浮掠起薄戾道:“就因為他是您精心培養的繼承人?您不要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了?要包庇他?就不怕小鯉兒嫁進來跟他成為一對怨偶, 還是說您跟媽打算等未來兒媳婦進門,就把我逐出家門?”
原本冷漠到寡言的謝忱岸忽然一記冰冷視線, 直直掃向他。
謝忱時這番話聽著不著調了點。
卻也點出了現實問題。
謝家和賀家結親是衝著百年好合去的,倘若賀南枝心有所屬弟弟在先,又懵懵懂懂嫁給了哥哥, 要是過幾年突然後悔, 總不能先離婚, 再從這對雙生子裡重新換一個。
姜奈也下意識跟謝闌深對視上, 繼而, 柔和的音色緩緩說:“這事從長計議。”
謝忱時卻覺得母親這話, 潛臺詞就是先給謝忱岸一口喘息的機會。
偏不能忤逆。
惡狠狠地踹了一腳旁邊擋道的單人沙發, 大步地朝外走了去。
姜奈心知謝忱時如今被不理智的憤怒情緒操控著, 垂眼,淡淡地望向一旁的傅容與。
傅容與眉心折起,讀懂了眼神。
先是輕握了下謝音樓雪白指尖,便立即轉身,幾步追上了謝忱時下樓要去飆車的身影。
…
…
十分鍾後。
謝家別墅裡裡外外重歸平靜。
謝忱岸黑墨襯衣帶著幾滴血跡,隻是料子顏色太沉,未能清晰看出,一直保持著靜止的僵硬姿勢靠在沙發上,冷白色的腕骨隨意搭著膝蓋。
姜奈站在門處看了他許久,才腳步極輕走近。
謝忱岸緩慢抬起了昳麗至極的面容,摔在地板上的臺燈光暈暗了些,襯得他輪廓幾許模糊,同時那雙墨玉眼像是暈染了什麼暗沉情緒,黑得發透。
倘若說他遺傳了謝闌深最像的是何處,就屬這雙眼了。
往往都讓姜奈心軟的不行,溫柔蹲下,抬指在那鼻梁處的一抹淡紅色澤輕撫而過。
“母親。”
謝忱岸修長烏黑的眉頭深折,側頭下意識去附著姜奈的手心。
那抿緊的薄唇溢出的音色,壓抑得越發低啞,哪怕是天之驕子,也有無能為力之時: “南枝不喜歡我。”
賀南枝暗戀多年的是謝忱時。
就如全家看得清清楚楚那般,那封情書足以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