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是雪中燎原的火焰,炙欲難消。
*
整整三天。
賀南枝都被這般寸步不離的粘著,也跟外界完全斷了聯系,有時看到謝忱岸悠闲靠在極寬沙發上翻閱書籍,她走過去,光腳假裝不經意間踹了一下男人長腿,紅唇慢悠悠翹起:“你連公司都不去,謝氏真要破產了麼?”
謝忱岸氣定神闲翻了一頁,慵懶的聲線溢出薄唇:“我休假。”
賀南枝沒聽說過謝氏掌權人還有什麼假休的。
沒等問。
謝忱岸已經預判了她困惑:“婚假。”
賀南枝聲音陡然停在唇間,烏睫下的眼垂著,慢慢地走向巨型水缸前,去看魚,偶爾又到院子裡賞花,順手摘幾朵,毫無審美地插在了茶幾的花瓶上。
有時思南公館的門鈴聲也會響起。
賀南枝正腦袋躺在他的大腿上,安安靜靜閉著眼睛,聽他念童話故事書。
見有動靜。
睫毛忽而顫抖了兩下。
謝忱岸修長手指將她要起來的肩頭按了回去,語調淡而散漫道:“是秘書。”
賀南枝清透的眼眸亮晶晶地:“是喊你回公司工作吧!”
謝忱岸低頭居高臨下看著她精致臉蛋,薄唇慢條斯理地扯出淡弧:“抽屜裡的套用完了,我吩咐秘書新採購了一箱,應該是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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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南枝希望破滅,甚至是很想不顧骨子裡的賀氏名媛教養,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辱罵一遍。
最終在謝忱岸暗沉的眸色注視下,還是忍了,陰陽怪氣的音色格外柔和道:“那我要感謝你的大恩大德呢,沒有趁著休婚假,讓我有機會休產假。”
謝忱岸雖然行為病態了點,卻又有那麼一絲的理智尚在。
倘若他不戴,就做的話。
賀南枝也不可能這麼平靜接納他,畢竟未婚先孕傳出去,對賀家名譽終究是不太好聽的。
晚間的雪降得毫無預兆,一大片一大片將外面院子頃刻間覆蓋了層剔透的積雪。
主臥內,她被落雪聲給吵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發現身側空無一人。
還以為謝忱岸是不是偷摸著去書房辦公了。
剛裹著被子坐起身,眼眸的視線驀然定格。
不遠處的落地窗外,依稀看見院子裡亮著幾盞暖橘色燈光,隨著她下地,光腳很輕地走近,也越發清晰地看到在雪地裡,謝忱岸隻穿著黑色薄綢睡袍,雪花清冷冷灑下時,落了他一身。
而謝忱岸也不避,正俯身,修長冰冷的指骨緩慢地堆了個冰雕玉琢的小雪人出來。
他行事一向追求極端完美,在夜深人靜下,又堆了另一個手牽著手的小雪人出來,料峭寒風吹過,借著晃動的光,看到他眉眼沉斂,在薄雪寫下:
——賀南枝、謝忱岸。
賀南枝心跳震得仿佛眼前雪景都在輕輕晃動,不知自己的手何時抵在了落地玻璃前,想看得清楚些。
名字寫下沒片刻。
他不知怎麼又把謝忱岸三個字給塗抹掉了,細碎的雪花飄飄散散下來,頃刻間就將痕跡給徹底掩蓋住。
賀南枝呼吸聲跟著一輕,直到謝忱岸動作慢條斯理拭去肩頭薄綢料子沾染的冰雪,終於轉而進屋,她才往後退了幾步,慢慢地回到床上躺好。
莫約過了十來分鍾。
被子被掀開,謝忱岸朝她纖軟的背靠了過來,隨之而來還有薄而淡的寒霜氣息,侵襲著她肌膚。
賀南枝假裝不經意間被鬧醒,被吻著,下意識抱住男人性感的身軀。
次日。
清晨時分,庭院裡堆著兩個小雪人。
賀南枝內心惋惜沒有手機拍下的同時,她比羊脂玉還白的手捧著一杯熱牛奶慢悠悠再次經過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俊美男人,這次沒踹他了,而是尋了個邊緣坐下。
心底才默念三聲,謝忱岸修長帶點涼意的手就已經攀到了她裙擺邊緣。
似乎見沒抗拒的意思,他挑起慵懶弧度問:“想了?”
賀南枝秋水潋滟的眸子低垂著,放下杯子,稍微起身往他胸膛來,而近日養成的新習慣,謝忱岸已經同時摟過她的腰肢,再也自然不過將姿勢換成他在上方,長指就要去輕觸她衣帶。
這時。
賀南枝不施粉黛的小臉輕抬,靠近他耳旁:“想個鬼,你到底要關我到什麼時候?”
她這幾日都不敢再提一句要回賀家的話。
就怕刺激到謝忱岸腦子裡哪根敏感的神經。
不過現在氣氛恰到好處,賀南枝原是想跟他講道理的,誰知一出口,謝忱岸那張臉上的慵懶散漫神色,瞬間就變淡下來了。
賀南枝也是服了他這股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言不合就關人禁閉的特殊癖好,下意識蹙起眉心說:“謝忱岸,你難不成打算這樣一直讓我人間蒸發?等結婚那天再出現?”
她清靈的音色諷刺值拉滿。
誰知謝忱岸神色坦然地想了想,似乎還真聽進去了。
“可行。”
下一刻。
賀南枝直接抬腳,用力踹向他的膝蓋。
溝通失敗倒也無妨。
當天傍晚時分,賀南枝在跟他在沙發上胡鬧了一番後,身子骨懶綿綿地睡醒來,正被抱到餐廳桌前喝雞湯,思南公館門外來人了。
這次不是什麼秘書送避孕用品。
而是賀家,她那尊貴美麗且一向脾氣不好惹的母親派管家來召喚人了。
顧青霧的意思很簡單。
賀南枝既然已經暫時擱淺了藝人工作行程,她又沒正式進謝家的門,快過年了,也該回賀家老宅當一段時間的金枝玉葉,陪她這個母親見見客。
而且顧青霧不容許謝忱岸有拒絕的餘地,公館門外派了車和數十個保鏢全程護送女兒回家。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透過院子落在了餐桌。
賀南枝從椅子跳下來,又繞著端坐著不動的謝忱岸身側走了半圈,有人撐腰的時候,她漂亮臉蛋的笑容都不知多嘚瑟囂張:“賀斯梵來了你還可以不放人,但是我母親的命令,你敢公然違抗?”
謝忱岸動作緩慢擱下筷子,那雙墨玉的眼瞳幽深注視著她:“自是不敢。”
“是呀,謝大公子在我賀家名聲俱佳,哪怕心底不願服從,裝也得裝到位呢。”賀南枝早就看破謝忱岸在長輩面前最喜擺出那種按規矩行事的嚴謹從容性子。
也因此,隻要母親出面的話。
謝忱岸就算有名分又如何,還不是得乖乖當個聽話的漂亮女婿。
賀南枝去樓上換一件出門穿的衣服,臨走時,不忘記找他索要手機。
謝忱岸親自送她出去,卻沒有要歸還的意思:“你有證據是我拿的?”
都這時候了,他還抵賴???
賀南枝清透如水的眼眸沒好氣地瞪著這個厚顏無恥的狗男人。
“行啊,那我們這個春節都不要聯系好了!”
見他不給,賀南枝踩著高跟鞋就朝外走,雪白的手腕映著路燈光暈,這次沒有人攔阻了,前方是一排姿態恭敬的保鏢和多年看著她長大的管家老伯。
上車前,寒風刺骨從遙遠的地方吹了過來,將她烏黑發絲拂亂幾分。
賀南枝下意識地停半瞬,回過頭。
門口處。
謝忱岸挺拔料峭的身形就靜靜站在原地,思南公館裡面的燈沒開,隨著夜幕降下,恍若間好似有無盡濃鬱的黑暗將他一點點吞噬,連俊美的側顏輪廓都看不分明了。
莫名的,賀南枝心髒,也被這突然暗下來的黑暗,給壓得透不過一絲氣。
管家老伯上前,溫和地詢問她:“小姐,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賀南枝搖搖頭,提著裙子上車時。
音色極輕極輕地,飄了一聲出來:“派個保鏢把他家燈打開。”
第60章 保險櫃裡的情書
這晚雪勢不小, 窗臺外樹枝上的厚厚積雪時不時砸下來。
天光初亮,賀南枝就在這落雪聲裡醒來,許是身邊沒有了謝忱岸隔會兒就要對她又親又抱, 耳垂和後脖的肌膚都不知道要被他嘴唇潤湿幾回, 這一覺睡得很沉, 睜開眼時, 看到的是床前重重疊疊垂在地板上的白霜色紗幔。
空氣中還彌漫著讓人安眠的極輕淡雅香味。
回到家中房間,賀南枝懶洋洋地不想起床,繼續抱著懷裡柔軟的枕頭,似醒又未醒似的, 直到外面環境寂靜的宅院逐漸開始有了一些管家佣人起來打掃的細微動靜, 偶爾經過她門口時,下意識放輕的腳步。
賀南枝薄而粉白的眼皮抬起,透過拉攏上的窗簾縫隙見窗臺外已經豔陽高照,半響後, 紗幔被掀開,少女纖薄曼妙的身軀才慢吞吞地從被褥裡爬了出來。
半個小時過去。
等賀南枝在浴室簡單洗漱完, 轉而去旁邊衣帽間,這裡四面玻璃櫥櫃都掛滿了最新款的冬季衣服,女管家事先早已精細的分類好, 一眼望去滿目琳琅, 處處奢華。
每個季度都是如此, 衣服是成堆的替換成最新的。
賀南枝纖指劃過一排衣裙, 最終選了條銀絲刺繡的極踝長裙, 腰側用清冷玉蘭花枝纏繞而上, 到領口的位置, 將身段勾勒得恰到好處的纖細又透著仙氣。
她那張白生生的臉蛋未施粉黛, 在家裡時,雖愛美,卻十足的女孩兒稚氣模樣。
外面冬寒料峭,從起居室穿過一條晶瑩透明的寬闊暖廊,拐個彎就是老宅的茶廳。
賀南枝挑開擋風的珠簾,足音極輕進去,隔著水晶玻璃質地的屏風,看到了母親顧青霧側對著自己,一身手工蘇繡旗袍優雅坐在沉木色貴妃榻上。
左右兩側還有幾位妝容精致得體的貴婦,笑著陪她闲聊。
豎起耳朵,細細聽了一會兒。
先提起賀斯梵婚事的,是一個戴著祖母綠首飾的貴婦姓慕,也是賀家族裡的。
按照輩分,賀南枝得換她一聲嬸嬸。
她說燒香拜佛時,尋了處寺廟給賀斯梵算過命。
那大師說賀氏新任掌權人婚姻這般艱難坎坷,需要畫符破解一下,讓賀斯梵日日壓在床頭地下。隨即,又抱怨似的數落起了喻思情非要定居到國外紐約去,連親生兒子的婚事都不上心。
也難怪賀家姑奶奶一直都不待見她,小門小戶出來的,委實太不識大體。
顧青霧抿了口溫度適宜的茶,淡淡懟回去:“你倒是上心,不如這賀家上上下下讓你當家作主?”
慕綺被哽住幾秒:“青霧,你何必這般挖苦我。”
顧青霧本就是頂級豪門出身,不同於無父無母的孤女喻思情好欺負,又是族長夫人,倘若得罪了她,隨隨便便改一條族規,扣她們這些人點家族每月提供的巨額生活費,都比不鹹不淡罵幾句更挖心難受。
所以在場的貴婦,隻能含著辛酸,十年如一日捧著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