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擒硬著頭皮,很輕地吻了吻那枚小玫瑰的項鏈。
女孩身形輕微地顫慄了一下,同時也低頭吻了他的臉頰:“周擒,我不信你沒有喜歡我。”
周擒搖了搖頭,一顆一顆,修長漂亮的指尖溫柔地替她扣好了紐扣:“就算是騙你的,但這麼久的相處,你又這麼乖,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動心。”
女孩低著頭,眼淚又掉了出來,掉在了白色的襯衣上,潤湿了。
“…還騙我。”
他替她理了理衣領,柔聲道:“最後兩個月了,好好復習,考上第一流的大學,成為你媽媽希望你成為的那種人。”
“以後,你會來找我嗎?”
“不知道,看心情。”
“可以電話聯系嗎?”
“不聯系。”
夏桑抓住他肩膀的衣服,眼淚洶湧了起來,一顆一顆,吧嗒吧嗒地流淌。
“你該走了。”
她用力搖頭,忍著強烈的不舍,俯身吻他英挺的額頭、漂亮狹長的眼、挺拔的鼻梁,隻是到唇邊,她不敢,落在了唇角邊。
周擒臉上被她弄滿了淚花,他的心也被她弄得湿答答的,痛徹心扉。
他沒舍得推開她,隻說了句:“還親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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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擒,答應我。”她對著他薄薄的唇,泣不成聲:“以後一定要來找我,我是你唯一的女朋友,好不好…”
“做什麼夢,快滾。”
夏桑心都碎了,大口地哭著,慢吞吞地離開。
周擒的心猛然空缺了一大塊,嚯嚯地漏著風,像有無數刀片刮著他的胸腔。
“夏桑。”
在她哭哭啼啼地走出房門的時候,他終究心軟了:“我不一定會來找你,但你可以是我唯一的…”
他頓了幾秒,強忍著心疼,綻開一抹破碎的笑意:“唯一的桑桑。”
……
夏桑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周擒要走,她留不住,也不會去留。
一開始的確是痛徹心扉,長夜失眠,枕頭哭湿了。
但夏桑終究不是那種讓情感佔據上風、沉湎悲傷不能自拔的女孩。
她利用清明假期,給了自己一天的休息時間,獨自去看電影,獨自去餐廳享用美食,獨自坐公交車到終點站、去南邊的公園坐了一次摩天輪…
上次和周擒來的時候,這裡還沒開湖,冷冷清清。
但今年春天,公園開湖了,有很多家庭帶著孩子過來這邊玩,公園裡到處都是歡聲笑語,摩天輪也開放了。
夏桑摸出手機,從加密軟件裡找出了兩人的合照——照片裡,夏桑趁他不注意,笑著親了他一下。
為了這張照片刪不刪的問題,兩人還鬧了好幾天的別扭。
他們認識不過短暫數月,卻已經有了那麼那麼多珍貴的回憶了啊!
她坐上了摩天輪,看著漸漸遠去的湖面和青草地,遠處高聳的建築和夕陽的遲暮,眼淚再度潤湿了眼眶,被她用力擦掉了。
她想明白了,現在的她沒有力量留住任何東西,即便是她那樣喜歡的人。
她漸漸地…懂得了媽媽的話:穿上盔甲,披荊斬棘,像個孤獨的勇士。
以前夏桑不明白,成為勇士的意義,所以她不願意這樣為此忍受孤獨。
但現在,她明白了。
成為最好的那種人,成為人間的第一流,不為別的,隻為了將來生命中遇到了真心渴望的東西,有底氣去挽留、有能力留得住!
現在的她,如此弱小無力,無力到不能對他遠去的背影…開口挽留一個字。
走出摩天輪的時候,夏桑的心已經變得更堅決了。
將那個人、那段記憶如同照片一樣,藏起來。
從今以後,她不會再掉一滴眼淚了。
……
對於周擒為了報復祁逍才引誘她的說辭,夏桑一個字也不相信,但許茜卻覺得,真有可能是這麼一回事。
課間時分,她扒拉著夏桑正在演算數學題的手,煞有介事地說:“這男人…是真心機啊!虧你還處處藏他,生怕祁逍知道了遷怒他,他根本就是算準了!用你來反戈祁逍啊!”
夏桑知道,如果她這樣想,心裡會好過很多。
大概周擒也是這樣想的。
她搖了搖頭,對許茜道:“我寧可把這段記憶當成千瘡百孔的失敗初戀,也不想把它當成一個精心設計的騙局。”
“可是你不覺得事事都很湊巧嗎?”許茜幫她分析道:“我們第一次去密室玩,遇到了周擒,他知道了祁逍對你有意思,出於報復接近你;後來萬聖節,他又刻意扮成小醜跟你組cp,抓娃娃的時候,他跟你在祁逍面前秀了好一波親密,可把祁逍氣得夠嗆。我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他的眼神,是真的很得意啊!他絕對是在報復他!”
夏桑握筆的手緊了緊,心裡隱隱有點不舒服:“是我不漂亮還是不性感,讓他看到我的第一感覺不是被吸引,而是利用我去報復另一個男人。”
許茜見夏桑好像是真的有點來氣了,嬉皮笑臉地拍拍她的肩:“別介意,我就客觀理智地分析嘛,你現在這小短發,還挺性感的。但以前的你…真的就像個木頭一樣,平板一塊,又沒身材又沒情趣,除了長得乖點,啥都沒有。說實話,他一見鍾情看上我的幾率,都比看上你大。”
夏桑氣笑了,用力打了許茜一下:“你是什麼閨蜜!太討厭了!走開!”
“我絕對實話實說啊!祁逍那時候喜歡你,不就看你好拿捏嗎,你看他就不敢喜歡我。”許茜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啊,夏桑,這短短幾個月,你真的變了好多。”
她拿出一張批閱過的試卷,將錯誤的試題重新演算,漫不經心道:“是嗎?”
許茜打量著小姑娘清雋漂亮的臉蛋,和她那雙不染塵埃卻又泛著淡淡鬱色的眸子:“臉蛋沒怎麼變,但現在的你,比以前更懂幽默、更性感、也更有女人味兒。”
“你這是…打一巴掌還要給顆糖?”
“我這人從來實話實話。”許茜看著她筆下一個個遒勁漂亮的字體:“你連字都寫得比以前好看了。”
夏桑的筆忽然滯住。
她知道,她所有的改變…都和藏在記憶裡的那個人有關。
她的每一個微笑,每一個眼神,都沾染著他的影子。
因為他,她變成了自己最喜歡的樣子。
77. 遮天 【一更】總有天亮的時候……
祁逍因當街行兇被拘留之後, 這件事在網絡上引發了關注和討論的熱潮。
尤其是祁逍最後叫囂的那句“我爸是誰誰誰”,把話題推向了熱搜。
這起案子觸碰了民眾最敏感的神經——資本與法律的較量。
如果祁逍這一次還能平安無事被放出來,讓資本凌駕於法律之上, 這是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一件事。
這起熱點案件,也讓不少媒體對南溪一中投來了關注的目光, 時常會有媒體記者蹲守在校門口, 對學生們進行隨機走訪。
課堂上,何老師再三叮囑同學:“不要多說, 更不要亂說,記者提的關於祁逍的任何問題, 你們都推說不知道,不要發表對學校不利的言論。”
夏桑心頭隱隱有些不舒服:“可是何老師,同學們實話實說, 也算是發表對學校不利的言論嗎?”
“實話實說?你們知道真相是什麼嗎?出事的時候,你們在現場嗎?既然不清楚真相,說出來的任何話, 都帶有傾向性, 怎麼能做到絕對的公正和不偏不倚?”
“可是,即便大家不在現場, 但是祁逍平時是什麼樣子的、怎樣對待同學,這些也不能說嗎?”
“你們都是高三生了, 看看你們頭頂的倒計時, 現在是你們人生最關鍵的時刻。”何老師指了指黑板上的數字倒計時——距離高考的時間, 還有54天。
“如果你們因為胡亂發表言論而惹上麻煩, 耽誤的是你們的一輩子,到時候可不要怪我沒有說清楚。”
夏桑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何老師,您既然要警告我們, 為什麼不說清楚呢,我們到底會惹上什麼麻煩?”
何老師看著夏桑,眉頭皺了起來:“夏桑,你今天怎麼回事,過去從來不會管這些,怎麼在祁逍這件事情上有這麼多看法?”
“我隻是…”
夏桑還要說話,段時音立馬回頭拉了拉她的衣袖,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現在跟何老師爭執這些事,沒有任何意義,何老師也是傳達領導的意思。
高一高二高三每個班的班主任,肯定都對同學們做出了類似的警告。
就像當初宋清語的案子一樣,不管是因為害怕學校名譽受損、還是畏懼祁家…仿佛大人們唯一能做的事,永遠都是息事寧人。
公理和是非,在他們心裡,永遠比不上眼前實際的利益的權衡。
這是夏桑在成年之後,在成年人世界懂得的一個“真理”,殘酷卻又真實。
因為各班班主任對同學們的再三叮囑警告,所以記者來採訪的時候,同學們都諱莫如深,不肯說實話,生怕說錯了什麼,被學校懲罰或者被祁家報復。
祁逍開庭在即,在這種關鍵時候,網絡輿情顯得尤為重要了。
網友們對這件事是群情激奮,但逍陽集團的危機公關似乎也做得不錯,不發表任何意見,暗中買通操盤手,該刪帖刪帖,對這起案子的輿情進行冷處理。
他們深知,網絡的記憶永遠隻有三秒鍾。
明天會有更多新的新聞和八卦冒出來,抓住人們的眼球,慢慢地,他們就會淡忘這件事。
等網絡記憶消退之後,再另做打算。
雖然祁逍的確是當街對周擒捅了刀子,周擒傷得也很嚴重,但終究…是撿回了一條命。
所以到底怎麼認定這起案件,是殺人未遂故意傷害,還是小孩子鬧著玩兒失手傷人…這裡面都有可以辯護的空間。
所以祁逍平時在校的表現,他的人品,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下午放學後,夏桑和許茜倆人走出教學樓,準備去美食街隨便解決一下晚餐,然後去圖書館上晚自習。
校門外又來了一位記者和攝像師,正在沿路走訪同學們,詢問他們關於祁逍在學校裡的表現、是有否霸凌同學的情況。
被採訪到的高三同學,一個個神情躲閃,基本上都是回避態度,不敢發表言論,害怕給自己招來禍端。
而高一高二的同學,很多人對祁逍不太了解,甚至有個穿校服的長發女孩面對鏡頭,直言說道:“祁逍是我們學校的校草,雖然我和他沒有直接的接觸,但看過他打籃球啊,他真的很帥,看起來也很陽光,不像是會做出那種惡劣行徑的人啊。”
這時,也有個籃球隊的男生站出來,用厚重的鼻音道:“其實男生在一起打打鬧鬧很正常,有時候沒分寸,失手傷人很正常,也不算蓄意謀殺吧。”
“我和祁逍打過球,他球技很好,平時也很大方,經常請我們吃飯,人很好的。什麼殺人啊,他絕對做不出這種事。”
夏桑站在人群中,冷眼看著同學們接受採訪,心漸漸地涼了下來。
她甚至都開始懷疑,是不是祁家的人收買了他們。
如果祁逍他爸真的在學校收買了“水軍”,在這裡顛倒黑白,那麼輿論方向會不會改變…
有錢有勢,真的可以一手遮天嗎!
夏桑氣得全身發抖,顧不得許茜的阻攔,擠到了鏡頭面前,推開了接受採訪的男生,言辭激烈地控訴道:“我是祁逍的同班同學,祁逍在學校霸凌了很多人,很多同學被他欺負了都不敢吭聲。”
周圍同學頓時安靜了下來,表情復雜地看著她。
記者一見有料,連忙問道:“為什麼同學們不報告老師或者跟家長說呢?”
“說了也沒用,祁逍家裡有錢有勢,老師們不敢管,家長們管也管不了。”
“你有具體的證據嗎,或者有被霸凌的同學可以出來作證嗎?”
“不需要證據,我就是被他霸凌的同學之一。”
周圍同學的臉上表情很豐富,有惶恐的、有慶幸的、也有看熱鬧的。
“我相信,周圍同學裡肯定也有被祁逍欺負過的,你們現在不站出來,還要等什麼時候呢?”
同學們有的心虛地移開了眼神,顯然是不敢應和夏桑的話。
夏桑還要說話,校領導和班主任老何卻匆匆趕了過來,試圖阻止採訪:“你們都聚在這裡幹什麼!高三的同學,還不快去自習室,看看還有幾天高考!”
同學散去了些,有的同學走了幾步,仍舊回頭看熱鬧。
夏桑看到校領導中,還有她的媽媽——覃槿。
覃槿看到夏桑,眉頭也皺了起來。
“記者同志,你們在校門口採訪,眼中影響我們的正常教學工作,這樣不太好吧。”
說話的是學校的副校長,一個挺著啤酒肚的四十多歲的男人,同學們平視給他取外號叫“呼啦圈”,因為他的肚子實在是太大了。
拿著話筒的記者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聲音清朗,不卑不亢地說:“我們在放學時間採訪,怎麼影響你們的教學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