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茜說到做到,匆匆收尾,然後把書包裡所有書都掏了出來,擺出了要好好學習的架勢。
認真“學習”約莫五分鍾,她就無力地趴在了桌上:“我現在就像被曬在沙灘上的魚,距離大海幾百米,卻隻剩最後一口氣了,與其在臨死前痛苦掙扎,不如當一條曬幹的鹹魚,安靜等死吧。”
“還有最後三個月,完全來得及。”夏桑望向她:“你最後努力衝一衝,至少要上個大專吧。”
“夏桑,我去你丫的,我上次月考總分510好吧!上妹的大專啊!”
“诶?你成績有這麼好嗎?“夏桑眨眨眼:“我以為你是兩百分那一檔的。”
“我二本穩上,謝謝。”許茜拿起書,輕哼了一聲:“在南溪一中,墊底也是本科好吧。”
“那你還鹹魚。”?
“我隻是覺得,沒什麼勁兒。”許茜打了個呵欠:“感覺人生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喜歡小提琴,又沒天賦,哎,走一步看一步唄。”
“你沒有目標,我給你一個。”夏桑將書立起來擺在她面前:“找個男生多一點的大學,進去好好地發揚你光榮的綠茶傳統,爭取早日突破和十個男生同時曖昧的吉尼斯紀錄。”
“姐的吉尼斯紀錄是十五個,謝謝,初中就做到了。”
“……”
“看書!”
夏桑拿著英語教輔,走到自習室外的走廊邊,準備背一會英語作文。
這時,有人叫住了她:“夏桑,你能跟我來一下嗎,我有話要跟你說。”
她回頭,看到是賈蓁蓁鬼鬼祟祟站在公寓大樓轉角處。
“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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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蓁蓁神情有些慌張,問她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給你媽媽當眼線的事了。”
夏桑點點頭:“嗯。”
“我有苦衷的,你能不能聽我解釋呢。”
“那你解釋吧。”
賈蓁蓁看了眼走廊周圍背書的同學,說道:“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說話吧。”
“好啊。”
夏桑跟著賈蓁蓁,朝著樓梯間走去,倒要看她能解釋出什麼來。
自習室位於校外的一棟老舊的公寓樓裡,平時出入的人便不多,所以環境比較幽靜,這會兒才七點多,大樓裡的辦公人員也都下班了。
賈蓁蓁沒坐電梯,而是帶著她從安全通道的樓梯下去。
夏桑跟在她身後,看著樓梯間的感應燈時亮時滅,賈蓁蓁緊張的情緒也是溢於言表,步履匆忙,表情慌張。
她預感到不妙,問道:“就在這裡說吧,你要解釋什麼。”
賈蓁蓁站在樓道轉角處,看了她一眼,幾乎嚇得瑟瑟發抖,嗓音也帶了哭腔:“夏桑,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辦法,他們逼我的…”
話音未落,安全通道虛掩的門被人推開了,祁逍和徐銘他們幾個男生走了出來。
夏桑立刻意識到不對勁,轉身要跑,一個男生三兩步跨上來,揪住了夏桑的手臂,強行將她拖拽到了祁逍面前。
賈蓁蓁向她連聲道歉之後,逃之夭夭了。
夏桑掙開了那人,回頭看到幾個男生已經堵住了樓上樓下的出口。
看樣子,她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她穩著心緒,讓自己盡量裝出平靜的樣子,問祁逍道:“你想做什麼?”
祁逍既然把她騙了過來,也不再跟她客氣,伸手揪住了她的頭發:“上次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讓你把頭發剪掉,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發型很婊啊。”
夏桑感覺頭皮一緊,然後聞到了他身上濃鬱的酒味:“放開我!”
徐銘見狀,忐忑地說:“祁哥,別…別這樣吧,不是說找她好好聊嗎,怎麼動起手了。”
“我不是沒有給過她機會。”祁逍揪著她的頭發,將她拉到了昏暗的壁燈下,讓燈光照著她的臉:“你看她現在是什麼鬼樣子。”
恍惚的燈光刺著夏桑的眼睛,她能看到他猙獰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下,宛如惡鬼。
她想到了多年之前,祁逍是否也是這樣、揪扯著那個無力還擊的少年,用匕首在他臉上劃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疤。
“垃圾。”
夏桑宛如刀片一般冰冷的眼神,讓祁逍感覺到了深深的冒犯。
她的眼神,也和祁逍心裡最憎惡的那個人的眼神,如出一轍。
那是一種強對弱的輕蔑。
仿佛他生來就是弱者,永遠都是讓人看不起的存在。
“夏桑,別這麼看我!”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抽刃向更弱者。”夏桑嘴角揚了揚,輕蔑地說:“你不是弱者,因為你連抽刃的勇氣都沒有,你隻會…隻會哭著回家找爸爸。”
“媽的。”祁逍臉色冰冷,抓著她的腦袋就要往牆上撞。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怒罵:“祁逍,放開夏桑!你大爺的!”
許茜從樓梯口衝了下來,氣憤至極。
徐銘趕緊拉住了許茜,低聲勸道:“這裡沒你的事,別節外生枝,祁哥不會對夏桑做什麼。”
“你他媽是瞎了嗎!”許茜掙開了徐銘:“祁逍,你對女生動手,你他娘真的是社會敗類!你敢動她,有人會要你命,不怕死你試試…”
“許茜!”夏桑嗓音尖銳地呵止了她:“什麼要不要命,我媽媽沒那個本事,別說了,快走,這不關你的事。”
許茜也看明白了,這都自身難保了,夏桑還想藏著那個人。
“祁逍,你敢亂來,我報警了!我不信沒人治得了你!”許茜已經摸出了手機,按下了110。
但很快,她的手機就被身邊的男生奪了過去,重重扔下了樓。
“你真的太吵了。”祁逍冷冷看了眼許茜:“夏桑就是因為跟你這種婊.子呆在一起,才會越來越婊。”
許茜忍不住笑出了聲:“呵,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那些個前女友,都是清一色的小白花了。”
“許茜,不要再說了。”夏桑使勁兒給她使眼色,讓她快走,進一步惹怒祁逍沒有好果子吃。
許茜卻也是個暴烈的性子,無所畏懼地說道:“因為你蠢啊!智商這麼低,你根本hold不住聰明的女生,夏桑以前性格內向、不愛說話,所以你以為她聽話、好拿捏,於是自以為喜歡她、瘋狂追她。後來她套路了宋清語,讓你看到她好像沒那麼笨,所以你沉不住氣,還想利用我讓她吃醋,媽的,你真的蠢得我傷心流淚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啊!”
許茜笑得彎了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到現在,你看清了夏桑完全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天真傻白甜,你就罵人家婊,真的是無能狂怒啊,loser這個詞,就是為你量身定制的!”
“你胡說!”
祁逍臉上的表情憤怒到了扭曲的程度,肌肉顫抖著,從書包裡摸出了一把剪刀。
夏桑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
祁逍看著她,用一種克制到極點的病態嗓音,說道:“夏桑,聽話,變回以前的樣子,我們還想一樣一樣好好相處,行嗎?”
夏桑看著那把黑色的剪刀,頭皮發麻:“你要…你要怎麼和我好好相處。”
“乖,把頭發剪了,不要留這種讓我生氣的發型。”
“……”
夏桑拼命後退,然而祁逍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抓住她腦後的長發,咔嚓一刀剪了下去。
許茜瘋狂地大喊著:“祁逍!你別碰她!MD!”
夏桑感覺到後頸一涼,摸著自己被齊齊剪斷的披肩發,背靠著牆虛弱地站著,努力控制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絕不會在他面前哭。
絕不。
徐銘也沒想到他真的敢動手,趕緊上前拉住了他:“她媽媽是教務主任,祁哥,你真的…你真的敢啊!”
祁逍喝了點酒,剛剛又被許茜的話氣過頭了。
那番話,字字句句都往他心裡戳,戳得鮮血淋漓…
現在他酒醒了大半,拿剪刀的手,也有些抖,意識到了自己行為過激。
“教、教務主任又怎麼樣,別忘了上次…”祁逍強裝鎮定,語氣卻無比虛弱:“我爸一句話,就能讓她媽下課。”
“快走吧!”徐銘拉著祁逍離開,邊走邊回頭對夏桑說:“對不起啊夏桑,祁哥是喝多了,你別跟你媽媽說…我代祁哥跟你道歉,對不起了,以後我會拉著他,不會這樣了。”
“你麻痺的!”許茜還想向前踹他,夏桑沉聲道:“許茜,住手。”
待一幫男生離開之後,夏桑抬頭,眼神絕望地看向了樓梯上偷偷觀望的賈蓁蓁。
賈蓁蓁連忙收起了手機,落荒而逃。
許茜了過來,檢查著夏桑背後的頭發,緊張地問:“怎麼樣啊?剪刀有沒有傷到哪裡?”
夏桑抱著膝蓋,吸了一口氣,忍住眼淚,搖了搖頭。
“可惜了這一把頭發。”許茜心疼地罵罵咧咧:“那個畜生、敗類,真不是東西!這事兒你必須跟你媽媽說,必須鬧大!”
夏桑悶聲道:“跟我媽說了,我媽會找他拼命。”
就像當初,周擒的爸爸找他拼命一樣。
可是結果呢,結果就是祁逍受到一點不輕不重的批評,而他爸爸卻被判了刑。
覃槿雖然不至於做的這麼絕,但事業肯定會被毀於一旦。
“我爸媽離婚了,爸爸找了另外一個阿姨,生活很美滿。”夏桑抱著膝蓋,縮在角落裡,絕望地說:“我媽媽的婚姻失敗了,事業是她唯一的寄託。”
許茜激動地說:“難道就這麼算了嗎!不能報警嗎!”
“報警又怎麼樣,我又沒受傷,他仍舊隻是挨批評。”夏桑撿起了地上的剪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紅著眼望向她:“除非你現在幫我見點血,我馬上去報警!”
“哎呀你快點放下這個!”許茜奪過了剪刀,扔到了一邊:“算了算了,自認倒霉!不過今天之後他氣消了,應該會消停些了。”
夏桑咬著牙,撿起了地上一小撮頭發,揣進了包裡,顫抖著和許茜一起走出了公寓樓。
街道旁的櫻花雨,在微風中,紛紛揚揚。街對面,南溪一中的圖書館燈火通明。
她想著,也許這是成人禮之前最後一次至暗時刻,前面就快看到曙光了。
許茜招了一輛出租車,讓夏桑上來,一起回家。
夏桑搖了搖頭:“你先回去吧。”
“你呢?”許茜緊張地望著她,小姑娘秀氣的臉蛋滿是淚痕,楚楚可憐:“你可別想不開啊!聽話,一起回家,回家就好了。”
夏桑手揣兜裡,緊緊捏著包裡那顆大白兔奶糖,委屈地說:“我有點怕,想去抱一下我擒哥。”
70. 假裝 【二更】滿眼心疼。
夏桑給自己戴上了衛衣的帽子, 然後將領子也拉了過來,遮住了大半邊臉,踩著夜色走進了十三中的校門。
她努力忍住眼淚, 但忍不住身體的寒戰和顫抖…….
她知道,在情緒宛如浪潮般起伏的當下去找周擒, 絕對不應該。
但夏桑顧不得這麼多了, 她真的害怕,怕得全身發抖…
隻有那個人才能帶給她缺失已久的安全感。
她隻想呆在他身邊。
室內籃球館充斥著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 夏桑聽著這熟悉的撞擊聲,委屈越是泛濫, 眼淚越是洶湧。
她背靠著牆壁,用衣領擦掉眼淚,望著天花板, 深吸一口氣。
哪怕是遠遠望一眼也好。
看到他,她就有勇氣了,不害怕了。
通道裡, 李訣拎著毛巾, 邁著騷裡騷氣的步子走進球場。
經過夏桑身邊的時候,愣了一下, 驚詫道:“我擦!你怎麼跟個鬼一樣!”
夏桑用衛衣帽子把整個臉都遮住了,隻剩了一雙泛紅的眼睛, 慌張地想要奪路而逃。
“你哭個雞毛啊!”李訣一把揪住她的衣袖, 扯著嗓門道:“考試翻車啦?還是被你媽揍了?”
“沒有, 我路過…”夏桑心慌意亂, 隻想趕緊離開了。
“你找周擒吧,他在田徑場跑一萬米。”李訣扔了籃球,走到她面前, 像大哥哥一樣攬著她:“別哭啊!你這麼去找他,你不把他嚇死才怪。”
夏桑平復了一下情緒,推他回去:“你別跟著我了,你練你的吧。”
“田徑場,知道在哪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