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與他黑夜擁抱》, 本章共3478字, 更新于: 2024-11-18 16:30:34

就在此時,舒白慢慢悠悠地從走廊上過。


「舒白哥哥….!」


宋漣漪想要伸手去觸碰他,卻被不著痕跡地躲過。


他溫柔地問:「怎麼搞成這樣?」


見心上人關心自己,她更加委屈了,抽噎著說:「人家也不知哪裡惹到林奈同學了,她這樣對我,還在背後說你壞話….


舒白瞥了一眼她狼狽的模樣,隨即抬眼看向我,漆黑的瞳眸裡泛起點點笑意,「林奈,你....」


「滾。」我沒心情陪他做戲。


「哦。」


舒白無奈地笑了笑,十分好脾氣的樣子,「她性子這般壞,你好端端招惹她做什麼呢?」


說罷便轉身離去。


宋漣漪握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都未察覺。


12


回到教室,眾人對我的態度明顯恭敬不少。


餘晨看我的目光閃閃發高,透著絲絲崇拜。


事實證明,狗不能喂得太飽,忍一時得寸進尺,退一步變本加厲。


許是被我的壯舉所震撼,怯弱的同桌也開始反抗了,隻不過收效甚微,得到的是他們更加過分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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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晨,膽子肥了啊,都敢還手了。」


男生們把他壓在地上,肆意羞辱,其他人在旁邊看熱鬧。


鑑於他曾提醒過我,於是,我敲了敲桌子,「老師來了。」


他們一哄而散。


餘晨狼狽地站起身,回到位置上,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謝謝你。」


我點點頭,並不熱絡。


他卻不覺得被冷落,反而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


他說自己不想惹事,隻想順利地度過高中。


他說考上大學一切就都好了。


他說他很熱愛跳舞,而且下個月就要去參加比賽了。


說到跳舞,他黑色的眸子裡瞬間閃出異樣的神採,仿若夜空中那燦爛的星辰。


許是身處黑暗久了,這般鮮明的顏色總是讓人心生愉悅。


13


平靜的日子被意外打破。


舒白被人綁架了。


「夜色」是出了名的魚龍混雜腌膜之地。


傳言幕後的老板背景很硬,無人敢惹。


烈火濃煙衝天而上,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


「夜色」失火了,人們四處逃竄。


內部大廳,地上倒了好幾個身穿制服的男人。


一個壯漢面目猙獰地掐住舒白的脖子,要將他置於死地。


下一刻,一聲悶響,男人頭破血流,倏地倒地失去意識。


少女逆著光,笑容燦爛,如冬日裡溫柔和煦的暖陽。


我揚了揚手中帶血的磚頭,興奮地打招呼:「surprise!」


舒白勾唇,目光深沉,語速也極其緩慢,「你來了。」


居然沒死。


我還以為早就被燒焦了呢。


他渾身浴血,像是經歷了一番殊死搏鬥,面色如剝去釉彩的瓷胎,蒼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林奈,跟我一起死吧,這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好不好?就今天。」


舒白靠著牆,血跡在他的衣衫上彌漫開來。


這會,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我,琉璃般的眸子與火光映照在一塊兒。


我抱住搖搖欲墜的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挖出來鞭屍。」


火光映著他眼裡的東西虛虛實實,他卻猛地笑了起來,眼彎彎的,乖巧極了。


「林奈,你好兇。」


舒白沒死成,隻不過是腿斷了,需要好好將養。


後來消防人員來到現場滅火時,意外在夜色發現了些「東西」,緊接著警察局的人也來了,好不熱鬧。


不知怎的,最後牽扯出了徐燕霜,她被帶走調查。


14


舒白躺在病床上,腿部裹滿石膏,高高吊在半空,十分滑稽。


「林奈,我想喝水。」


我有些煩,「你沒長手?」


他厚顏無恥,「你喂的比較甜,人家是病人嘛。」


我雞皮疙瘩掉一地,「你還能再惡心一點嗎?」


由於他太過黏人,死活要我陪他。


幸虧這個病房有兩張床,我就勉為其難地留下了。


月光如天邊銀河傾灑而下,但見病房內遍地銀輝,如霜似雪。


黑暗中,我能感覺到舒白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


「你怎麼還不睡?」


他悶悶地回答:「睡不著,想你抱著我睡。」


傷的明明是腿,又不是腦子,怎的越發不正經了?


我打了個哈欠,困意來襲,「我跟你講個秘密吧」


他來勁兒了,「什麼秘密?」


「你快進被窩。」


寒寒窣窣的聲音響起。


「進了。」


「把頭埋進去。」


「埋了。」


真聽話。


我戲謔地笑道:「噓~」


「你看,自己,像不像,一隻烏龜?」


舒白:...!


他的恢復能力驚人,才半個月就能行動自如。


不過我每次去,他都會裝作行動不便的樣子。


我也懶得揭穿。


天氣很好。


我推著舒白到樓下草坪曬太陽。


秋日的陽光總有一股優雅與慵懶,連風裡都裹挾著稀碎的暖意。


該說不說,今日的頭版頭條非常精彩——「豪門富婆與三位男模共度良宵,戰況激烈。」


幾張高清圖清晰醒目。


女主角赫然是被帶走調查的徐燕霜本人。


聽說舒建邺快氣瘋了,不隻開始走離婚程序,他甚至懷疑舒恩宇不是自己的種。


我不由感嘆,「你好狠。」


孝出強大。


「人到中年,難免空虛、寂寞、冷,我隻是安排了幾個人,沒想到她全笑納了。」


舒白正埋頭剝橘子,就連那果肉之間細細的筋絡都被剔除幹淨。


「現在就剩個舒恩宇,他那腦子可不是你這變態的對手。」我分析道。


忽然,他回頭看我,光影倒映在清透的黑眸裡,仿佛星落成海。


「林奈,你說人為什麼活著?」


清冷的聲音消散於風中。


我懶懶靠在椅子上。


「為了快樂唄,難不成為了哭麼?」


「是啊,為了快樂。」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笑容,越擴越大,唇色豔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你瘋啦?笑得好醜。」


他把剝好的果肉塞進我嘴裡,滿臉期待地發問:「那你跟我在一起快樂嗎?」


汁水充盈著整個口腔,甜得有些發膩了。


「快樂啊,如果哪天你不聽話了,我就把你做成標本,永遠收藏起來。」


他俯過身,湊得有點近,呼吸噴灑在我半邊臉龐,痒痒的。


「原來你愛我愛得這樣深啊。」


秋日的鳴蟲聲無限延長,仿佛一下子將我拉回了初見那日,他也是這般模樣。


耳邊有「怦怦」的聲音,好半晌,我才發現,那是我的心跳聲。


事實證明,舒白就是個善於迷惑人心的妖精。


16


星期一升旗儀式後,突然發生了巨大躁動。


很多人往教學樓的方向跑過去。


「快快快,那邊有人跳樓!」


「真的假的?這麼刺激啊。」


「對,好像還是咱們學校的藝術特長生呢。」


教學樓下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學生。


我抬起頭,枯黃的樹葉隨著秋風飄起又輾轉落下。


是餘晨。


他穿著漂亮的舞蹈服,腳尖輕點,旋轉跳躍,在天臺邊緣翩翩起舞,宛如誤入凡間的精靈。


距離太遠,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少年一舞完畢,張開雙臂,從高樓一躍而下,沒有絲毫猶豫。


人體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殷紅的血液猶如瑰麗逶迤的紗幔鋪滿水泥地,詭異又聖潔。


所有人都嚇得倒退幾步。


少年再跳不成舞了。


他為這骯髒的世界獻上了最後一支舞。


以生命為代價。


17


一星隕落,暗淡不了星空燦爛。


一花凋零,荒蕪不了整個春天。


看著空曠的座位,我才真正意識到餘晨死了。


他的死並未掀起什麼波瀾,反倒成了一些人茶餘課後的談資。


在一個同學的手機裡,我發現了他的死因。


那是一段長達十分鍾的霸凌視頻。


餘晨被人堵在廁所間裡。


他們扇他耳光,吐口水,用煙頭燙在他腿上,口中不停地辱罵。


「娘娘腔就是惡心,你看他那樣子,真欠揍!」


「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人,他居然喜歡男生,天吶,怎麼不去死啊?」


「太惡心了,他身上不會有什麼病毒吧?嚇死人了。」


「把他衣服給扒了,看看有什麼不同的,哈哈哈。」


「他怎麼有臉活在這世上的?要是我啊,早就沒臉見人了。」


他們開始撕扯他的衣服,直到渾身赤裸。


他們把煙灰口、痰墨水各種骯髒的東西往他身上扔。


餘晨的表情由最初的憤怒反抗到最後的麻木絕望。


他們汙言穢語,聲音有男有女。


依稀間我聽見了宋漣漪的聲音。


她說:「把這個視頻發到論壇上,讓全校同學都知道他是個什麼貨色。」


奇怪的動物被保護起來。


奇怪的人卻遭受排擠。


村口的狗叫了,其他狗也跟著叫,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叫。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居高臨下。


「你們這些學生就是心理太脆弱,一點小事就想不開。」


「這樣的人注定一事無成,從來不考慮後果,不為家人想想,遇事太衝動!死能解決問題嗎?」


「你們可不能學壞,動不動地以死相逼,平時好好學習哪有那麼多事?一天天不學好。」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旁觀的時候,每個人都是智者。


人啊,板子沒有落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我站在餘晨跳下去的天臺邊緣,地上暗黑色的血跡還未清洗徹底。


這平靜的假象下掩蓋了多少罪惡。


我自認並非好人——睚眦必報,陰暗自私。


這樣的我居然也會為那個提起跳舞滿眼是光的少年憤懑。


看來還不算病入膏肓。


可是,冷眼旁觀的人和縱火焚人的人同樣有罪。


18


「林奈,你是想下去陪他嗎?」


宋漣漪推開天臺大門,走了過來。


我想起來了視頻中她的話語,「他哪裡得罪你了?」


她嗤笑,滿不在乎地聳肩。


「闲得沒事幹找點消遣咯,我倒沒想到他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弱。」


說著,她湊到天臺邊緣瞥了一眼,忙退回來,「這麼高,難怪摔成那樣。」


心中戾氣難紓,我克制地深呼了一口氣,轉身要走。


「林奈。」


宋漣漪喊住我,「他是因為你才死的,誰讓他那天提醒你來著,所以我推波助瀾,每個人都願意踩上一腳。」


「下一個,輪到你了。」


她挑釁的話語,如同平靜的水面,忽然被投入一顆石子,激起無數漣漪。


我轉身,一把掐住她的喉嚨,「宋漣漪,你是真的該死。」


她卻毫不畏懼,語氣輕慢不屑,「你不過就是個書中人,能奈我何?」


「林奈,這個世界的女主隻能是我,你就認命吧!」


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想起了舒白曾經說過的話,宋漣漪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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