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等著她生下皇子,便可以名正言順補上封後大典。
至於我和許禾。
兩人出身過於低微,因此都隻封了個美人。
如今顧卿雪重新得到了寵愛,仗著肚子裡的那塊肉,就開始來解決讓她不順眼的人和事。
因為許禾,定情的桃花苑沒了。
顧卿雪對她的憎惡,遠勝於厭惡我。
許禾已經跪了小半個時辰,毒辣辣的日頭曬得人渾身都難受。她沒有先前跪得筆直,甚至還有些東倒西歪。
「怎麼,跪不住了?」
顧卿雪從貴妃榻上下來,正準備往外走。走到我身邊時,微微頓了頓,將手伸給了我。
意思很明顯。
讓我當作一個宮女那樣攙扶著她。
這對已經成為美人的我,無疑是個莫大的羞辱。
但凡我表現出一絲的不悅,她就可以找到借口來懲罰我。
所以我恭恭敬敬,攙扶著顧卿雪走到屋外。
她看著我的目光帶著些許復雜,卻還是有著明晃晃地厭惡:
「別以為你在周穆面前裝得乖巧。同為女子,你以為我看不透你心裡想的那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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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仰著下巴,恨不得用鼻孔看我。
「貴妃娘娘的話,臣妾不太聽得懂的呢。」
我裝傻充愣,她厭惡地剜了我一眼,直接伸手將我推開。
「沈傾容,不要讓我抓到你的把柄。」
我笑著回她:「好啊。」
12
我前腳回到寢殿。
許禾後腳就跟了過來。
她跪了太久,嬌生慣養的美人,此時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眼裡還帶著明晃晃的恨意,恨不得將顧卿雪撕碎:
「她實在欺人太甚!」
許禾抹著淚,然後握住我的手:「姐姐,你能讓我得到恩寵,我很是感激。可如今顧卿雪有孕,陛下心裡隻有她。長此以往下去,咱們姐妹在這後宮裡,可就真的沒有半點立足之地了。指不定哪一天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她說得那叫一個誠懇。
看似眼裡流露出害怕,可實則還是想要套我的話。
「是啊,若咱們姐妹也能有一個孩子就好了。」
許禾笑容有些苦澀。
「想要一個皇子,哪有這麼容易呢?」
我遂她意。
拿出了前兩年我找了許久的秘方:
「這秘方是我尋了許久的,說是能助孕。」
她一見我這麼說,就立即想要伸手拿過這個藥方。
但我沒給。
「姐姐,有這種好東西,可就不要藏著掖著了。」
許禾緊緊盯著我手裡的藥方,撒嬌似地搖了搖我的胳膊。
我還是搖頭:「但好像不怎麼靈。」
許禾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瞬,但還有些不死心:「真的沒有用嗎?」
聞言。
我餘光看了一眼梳妝臺上的那盒胭脂。
然後慢悠悠開口:「倘若有用,我用了這麼久,怎麼可能沒有孩子呢?」
我低頭輕輕摸了摸小腹,一副落寞模樣。
許禾聽完我的話,眼底有一閃而過的不自在。
然後她開始哀求我:「無論有沒有用,姐姐讓我試一試可好?」
「可是這秘方雖能助孕,卻也傷身,你當真要用嗎?」我將最後的決定權交到她手上。
許禾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要,我一定要有個孩子!」
我緊緊盯著她。
原也是個無辜之人,本也沒想將她拉下水。奈何她主動找到我,又給了我那麼一盒胭脂。
初聞,我便曉得裡面有麝香。
謹慎起見,我又偷偷託人將它送給外面郎中查看。才發現胭脂盒裡不僅有麝香,還有一味慢性毒藥,會讓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絕無有孕的可能,甚至還會讓我傷身早逝。
她既然想害我的性命。
那我,對她自然也不會心軟。
何況我也未曾說假話。
那秘方的確能助孕,卻不能保證生下來,甚至會在流產之後傷到根本。
這些話我都告訴了她,但她還是想要那個秘方。
這便,怪不得我了。
許禾臨走之前,又笑著問我:「前些時日給姐姐的胭脂用得可好,若是喜歡,明日我再派人送些過來?」
瞧,直到現在還不忘算計我。
顧卿雪才剛坐穩了胎。
許禾有孕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宮中一連兩位嫔妃有身孕,周穆這些時日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我去給他送藥膳。
他總是會拍拍我的手,然後笑得溫和:「日後兩位皇子出生,這冷清的皇宮大抵就能熱鬧起來了。」
我笑著附和,然後陪他去御花園散步。
後宮並沒有進什麼新人,如今顧卿雪和許禾有了身孕,兩人都想護著這胎,以至於我陪伴周穆的時間變多了起來。
隻是我才到御花園,就瞧見盛裝而來的許禾。
前幾日喊姐姐妹妹稱呼著。
結果剛在御花園裡遇見,從我身旁擦肩而過,她便摔在了地上。
猝不及防。
宮女太監亂作一團,趕緊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姐姐,你為何要推我?」
她縮在周穆懷裡,用手護著小腹,然後淚眼汪汪地看著我。
這般拙劣的演技。
便是旁邊伺候的宮女太監也忍不住面面相覷。
周穆也愣了一瞬。
畢竟剛剛發生的這太過於突然,除了口頭上的指認,其他人並沒有注意到究竟是被我推還是她自己摔的。
見沒人應和,許禾又哭著開口:「我懷的可是皇子,陛下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後宮中懷孕的女子總是大些。
即使我本身沒有錯,但是為了平復她的情緒。
我也得被罰。
在御花園的小道上跪上一個時辰。
這是周穆親口給我的懲罰:「她嬌氣,又懷有龍嗣。無論這事如何,讓她心情舒暢才是最重要的。」
言下之意,無論真相如何,我都要背了這鍋。
我看著眼前的周穆。
已經相處了大半年,也算是我名義上的夫君。有時也會溫柔纏綿,說要待我如珠如寶。
可轉頭卻也能夠輕易將我的尊嚴踩在腳底。
畢竟我無關緊要。
而他所需要在意的女人,從來也就隻有顧卿雪一人。
在意到——
可以為了她的名聲,讓我阿爹背上一個刺殺未來太子妃的罪行,讓他到死都要遭受萬人唾罵,屍體隻能丟在亂葬崗,我便是替阿爹收屍都不能。
隻能捧著一個牌位,然後去立一座衣冠冢。
這便是愛與不愛的區別。
當真叫人寒心啊。
我收斂心緒,沒將這些情緒外泄。總還得在他面前保持著乖巧溫婉模樣,點點頭後,便筆直跪在小道之上。
也不在乎那些宮女太監看到。
我從不在意所謂自尊,更加不會覺得羞愧。
畢竟值不了幾個錢。
許禾離開前,用著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我說:「後宮女子的確能結盟,可如今我懷有皇嗣,便是最大的底氣,自然也不需要多一個人和我爭寵。」
她直接撕破了臉,笑得惡毒。
我仰頭看她,輕罵了聲蠢貨:
「同樣的皇嗣,不同的女人生出來。你當真覺得自己比得過顧卿雪嗎?」
她原本還想要繼續嘲笑我。
可一聽到我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在原地。
「許禾,你高興得太早了。」
14
我原以為許禾是聰明人。
卻沒想到她卻用了最笨的方式算計別人。
御花園的涼亭裡,許禾不動聲色靠近顧卿雪,想將人直接給撞進湖裡,從此讓她落胎。
顧卿雪發覺時,整個人已經朝著涼亭外倒去。右手虛無地抓了一把,勾住了許禾的衣袖,直接將她也給帶了下去。
連續兩道落水的撲通聲。
站在涼亭裡的宮女太監瞬間亂作一團,像下餃子似的,一個接著一個跳進湖裡撈人。
沒有人注意我。
我從衣袖裡拿出那東珠手串,用衣袖遮擋,然後用力扯斷繩子。
珠子散落一地。
被人踩裂了好幾顆,還有的滾了幾圈兒,最後停在涼亭的角落裡。
兩個有孕的妃嫔同時落水。
周穆原本還在書房裡處理朝政大事,一得到這個消息,就連忙趕了過來。他來的時候。
顧卿雪和許禾都已經被送到了最近的宮殿裡。
周穆一來,就連忙去到顧卿雪床邊。床上的顧卿雪渾身湿透,臉色煞白,卻還伸手不斷抓著小腹,嘴裡嗚咽咽喊著疼。
而她身下,也已經見了紅:「孩子,我的孩子。」
顧卿雪疼到意識有些模糊,卻還是抓住了周穆的手:「都是那個賤人,是她推我的,你替我殺了她,殺了她!」
周穆連連點頭,眼眶也泛著紅,哽咽著應聲說好。
而在另一間房的許禾,孩子自然保不住。
當初那個秘方也隻能讓人懷孕,想要生下來幾乎沒有可能,並且流產的時候還會損傷母體。
給秘方之前,我就曾經告訴過許禾。
是她太貪心了。
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沒了,許禾心裡同樣恨到了極致,自也不可能承認自己推過顧卿雪,而是哭著喊著說顧卿雪推了她。
「兩人說法截然不同,那些宮女太監也沒注意,無法判斷究竟誰在說謊。」
周穆站在涼亭上,目光看著的方向就是她們掉落的地方。
我就站在他的身後,將許禾的話同樣也復述了一遍。許禾動手太過於突然,那些宮女太監紛紛低著頭,根本就不曉得究竟是誰推了誰。
隻要咬死不承認,那便沒有證據。
「許禾妹妹說,她當時就站在涼亭旁,才走了兩步,腳下突然一滑,也不知道是踩了什麼東西,又或者是被人推了一下。總之,她隻說自己是無辜的,並沒有推過貴妃娘娘。」
周穆遲遲都沒有說話,許久過後才轉頭看我:「朕和卿雪盼了這麼久,才有一個孩子,她絕不可能用這個孩子來陷害別人。」
一句話,就宣判了許禾死刑。
隻是賜他自盡的聖旨還沒有傳下去,就有宮女撿起了角落裡的東珠,然後遞到我手上。
「這東珠,好像有些熟悉呢。」
周穆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東珠上,先前還無比堅定的眼神,在這一刻不斷動搖,最後染上了一絲痛苦。
「你剛才說,許禾說踩到了什麼東西,滑了一跤?」
我點頭。
就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一樣,伸手捂住嘴:
「難不成,是這些東珠?」
賜死的聖旨被收了回去。
許禾沒有死,被送回了她自己的宮殿醫治。
但是顧卿雪不曉得,或許是為了能夠讓她安心,周穆讓所有人都封鎖這個消息,隻當讓她以為許禾已經償命。
「陛下沒有賜死許禾妹妹,那便是認定她是無辜的。可又為何對外封鎖消息,不讓人告訴貴妃娘娘呢?」
我端著藥膳,看著眼前一夜已經憔悴了不少的周穆。
心心念念想要個皇子。
盼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兩個妃嫔有孕,結果卻又同時小產,這對他的打擊簡直不要太大。
朝中那群大臣要是知道了,恐怕又得不斷上書。
周穆捏著手裡的東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許禾和卿雪,在朕的心中地位不同。即使卿雪……他依舊是朕最心愛的女子,朕答應過她,此生絕不負她!」
他說得堅定,像極了一個深情的情郎。
可我卻隻覺得想笑。
我低頭看了眼面前還冒著些許熱氣的藥膳,聲音有些冷:「不能負她,便是要了別人的性命也行嗎?」
周穆轉頭看向我:「無關緊要的人,不值得一提。」
「可許禾妹妹懷了您的骨肉。」
他搖頭:「那便是她沒這個福氣能為朕生下皇子。」
我不再言語。
怕自己再問下去,會忍不住想要直接殺了眼前這人。
但他現在還不能死。
我將藥膳端到他面前:「陛下還是先喝藥膳吧。」
他點頭:
「日日伺候朕用藥膳,辛苦你了。」
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