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足無措地焦急:「怎麼還會這樣?我明明給了她這麼多錢。」
央九在夢裡和方予鶴拿著劍互捅,我左手堵住一個血窟窿,右手堵住一個,哭著和他們說:
「別自相殘殺了,一點也不聽話。」
最後是松子睜著那雙圓圓的眼睛:「姐姐,我好像聽到有撬窗的聲音。」
然而這不是夢。
密室留有的透氣窗正在被人用劍一點點撬開。
我的後脊發涼,死亡的恐懼如此真實而殘酷地籠罩在我的頭上。
「怎麼辦姐姐?」
「我們先去床底下躲著,不要出聲。」
我讓松子藏在我的身後,一起蜷縮到床底。
隨著一聲「咔嚓」,一個身形不算高大的男人鑽了進來,四處尋找著什麼。
「早就聽說京城人會弄個密室以防萬一,果然狡猾啊。」
「呸,打仗,老子才不賣命,老子就想搶錢發財睡女人,別說,剛才那妞兒滋味真不錯,才十四歲。」
松子在我背後害怕得發抖,我握住她的手,佯裝鎮定。
他寒寒窣窣翻找著什麼:「有吃的,那麼一定會有人。」
「小老鼠,你藏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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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叔叔要來好好疼疼你咯。」
他故意放輕腳步,營造出離開的假象。
我一點也不敢動彈,心髒撲通撲通地直跳。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一張醜陋無比的臉伸了出來,滿嘴黃牙,他咧嘴笑了笑:
「兩隻小老鼠,今天有口福了。」
他把我與松子用力拖拽出來,見我一副呆滯的模樣,更加肆無忌憚地撕扯我的衣服。
松子看見急忙撲過來想要阻止,我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
「賤女人,你倒是乖順。」
他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臉,丟掉碼手的佩劍,準備脫掉自己的衣服。
他像猴子一般得意地喊叫,比畜生還要低劣的玩意。
我握緊手心的東西,等待著他完全放松。
就在此刻!
我猛地刺進他的太陽穴。
「老子,要玩遍京城的貞潔...!
他話音未落,頭一歪,不可置信地瞪著濁黃的眼睛,癱倒下去。
我手中握著方予鶴送的那根發簪,一下一下地刺進他的喉嚨,鮮血噴在我的臉上,我心裡卻全然是麻木。
直到他完全沒有了氣息我才停下。
我攏起被他撕開的衣服,朝著松子微微一笑:
「別害怕,姐姐能保護你。」
松子撲倒我的懷裡:「姐姐,是話本裡像女驸馬一樣的英雄!」
而此時,密室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心中一緊。
「小春,你在裡面嗎?」
是方予鶴的聲音,我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
21
「對不起,小春,我以為你出城了,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
方予鶴緊緊抱住我,語無倫次地道歉,眼淚打在我的臉頰上,涼涼的。
這小子又沒有刮胡渣,咯得我真疼。
不過真安心呀,他活著,真好,在失去意識前我用盡全力問道:
「央九還活著嗎?」「活著。」
聽到這兩個字,我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陷入暈厥。
22
一切塵埃落定了,誰也沒想到最後龍袍加身是那位貌似平庸的二皇子。
發起這場兵變的是三殿下,他一舉拿下了皇城,將在女人堆裡玩樂的太子揪了出來活活烹死,逼得老皇帝寫下了立他為帝的聖旨。
就在他欲望膨脹到頂端之際,一把匕首刺進他的心髒。
而親手終結那位野心勃勃的三皇子性命的人。
是央九。
央九,全名央金措姆,是吉祥女神的意思,她是大家族中的幺女第九個孩子,也是唯一活下來的孩子。
當年三皇子跟著舅舅去平定北境叛亂,他如天神降臨般救下了與父母走散身陷囹圄的央九,並把她培養成暗衛。
「那些年我真的很感激他,總覺得我的命是他給的,便要竭盡全力地為他賣命,哪怕死亡也在所不惜。」
「太可笑了。」
可笑的是那少女時期懵懂的情感,救命之恩,知遇之情全都是假的!
北境的確有叛亂,不過規模尚小,掀不起什麼風浪,也捏造不成這位卓越的皇子的豐功偉績。
所以他們屠殺了一個村落的人!那些無辜的百姓變成了軍功上的人頭榮耀,他們大口吃肉喝酒之間就砍下了一個頭顱,玩鬧般地拋擲。
當然也有良心未泯的。
央九就是被那位良心未泯的老兵救下,那位老兵同三皇子一行人說,這孩子長得長手長腳的,以後必定健碩勇猛,是把好用的刀。
於是他宛若天神降臨,趕走了想要凌辱央九的士兵。
這一切的真相就藏在那本《山海注》裡。
央九騙了我們,那天她並不是為了幫王府辦事才來到書局的。恰恰相反,那天是她第一次忤逆主子,插手了一起故意避開她的案子。
當年救她的老兵死了,死狀悽慘。
她順藤摸瓜地查到了當年平定北境叛亂的士兵們這些年要麼被派遣到邊境之地再無回來的可能,要麼失蹤,要麼過早死去了..
老兵死之前借閱過一本叫《山海注》的書,而他平日幾乎不會看書。
「那時候,我大概已經猜到了一些,隻是不敢相信。」
央九神色黯然,「我那時候太天真了,執行完上一個任務我就穿著盔甲毫不掩飾地衝了進來。」
央九沒有想到,會被一路人馬攔截,他們在打鬥的時候刻意遺落了太子府的令牌。
太刻意了,反而生疑。
之後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央九在誤會下劫持了陳鐸,那時候的她腦子很混亂,隱隱約約地覺得真相在朝著她招手。
老兵借閱的那本《山海注》被撕掉的那一頁,記載了一個不起眼的神話小故事。
天將被派遣剿滅一群霍亂的精怪,然而等到了山頭發現不過是幾隻黑熊精作亂,但這次下凡他們是抱著立功升神品而來的,怎麼能隻打幾隻黑熊精呢?
於是他們剿滅了這周圍山裡所有的妖怪,好的、壞的、大的、小的,不管,畢竟
隻是妖嘛。
央九明白了,血淋淋的現實澆滅了她的忠誠與情愫,重新燃起的是仇恨的火焰。
妖嘛,哪有神尊貴?
平民嘛,哪有王族尊貴?
命嘛,哪有功勳值錢?
回府的時候,三殿下溫柔地看著央九,他問:「查出什麼了嗎?」
央九搖搖頭,裝作一派情深的樣子:「我的命是三殿下給的,此生不敢再忤逆,隻願用這條命來換殿下的命。」
這句話有兩個意思。
就像,那句未說完的話,既是報恩,也是報仇。
當匕首插進男人的胸膛,直到他咽氣,央九再也沒有回頭。
至於三殿下臨終前有無懊悔,是否和央九說了什麼,成為了一個謎團。
但能確定的是,殺死他的時候,央九沒有後悔!永遠不會後悔!
有些自負的男人總以為愛情可以跨越種族的屠殺、父母的血仇,女人的愛哪怕在得知真相後也會粉飾太平,繼續稀裡糊塗地愛著這個男人。
央九的愛從來不是,她的愛早已消失,恨化成一把刀,刀的尖端刺向仇人的胸膛
那曾經少女懵懂的愛,隻會讓她感到羞恥、厭惡。
23
這是醒來時央九同我說的,屬於她的,藏了一年多的秘密。
說完之後她如釋重負,像是開啟了人生的新篇章,她從袖口中拿出陳鐸的信,溫柔地、憧憬地說:
「還好我們都在,我們可以向前看,過新的生活了。」
「謝謝你小春,我本想報仇後就自盡,可你無數次地提醒我在我每次把命豁出去給他完成任務之時,那所謂的一丁點養育、培養的恩情早就報完了。更何況,沒有他,我應當在草原上自由地長大。」
我聽到這裡,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那個我無數次操心,害怕她被情感蒙蔽,被忠義束縛而喪失自我的朋友,央九,她終於可以自由地奔向新的生活了。
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生活總要向前繼續。
24讓人覺得慶幸的是松子的父親還有哥哥姐姐們還活著。
她的父親對我幹謝萬謝,眉宇間卻有掩蓋不住的悲愴。
走之前我與她耳語:「姐姐會寫一個比女驸馬還好的故事,故事裡會有松子和她的媽媽,她們會生活在一個很好很好的時代。」
松子點點頭,手中抱著我送給她的書。
她勾著我的小拇指:「拉鉤算數。」
「拉鉤算數。」
街道兩旁被砸的店鋪逐漸開始修建起來,失去親人的他們依舊為了生計來不及悲傷,破舊的屋檐和窗戶慢慢會被修補,修補不回來的卻是破損的、殘缺的身體。
以及那逝去的摯親。
25
其間有個插曲,被幽禁的姚夢蘭要見我。
「小春!還不跪下!」
蓬頭散發、滿臉猙獰的她見到我依舊嗓音尖厲。
一派瘋癲的模樣,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繼續活著。
我冷眼瞧著她:「姚小姐,倘若你真的全瘋了,恐怕不會想到要見我。」
姚夢蘭哈哈大笑了兩聲,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小春,你總是這麼聰明,可是你是個Y最,是個下等人,你怎麼配的?」
「你裝瘋多忘事,我不做丫鬟很久了,何況,哪怕是做丫鬟的時候我也從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可笑!可笑!」姚夢蘭一副激動的樣子,「是誰教你這些的?是我不在那幾年,附身於我的那個人教你的嗎?」
「陰曹地府勾錯了我們的魂魄,她能到我身體裡享福,我卻小小年紀被困在她那不能動彈的身體裡!這個蠢貨,為了救學生被砸成什麼植物人,真是愚蠢至極!
「閉嘴!」
姚夢蘭看到我失態的樣子很是滿意:「哈哈哈哈,你們這群蠢貨。」
「小秋也是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