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讓崔尚宮以為蕭衍和裴渡最在意的是我,然後換上我的衣服,轉移她們的注意,這樣做你會沒命的!」她本想抓住我的手,但又怕碰到我的傷口,隻能收回。
「那總比我們一起死好。你先走,然後讓裴渡來救我,我們兩個都能活。」
「落漁,其實裴渡他是在意你的,你不必為我做這麼多....宋妍雨仍不死心地勸道。
「妍雨,」我握住她的手,「我說過了,裴渡如何與我無關,我在乎的是你。我是為了救你而來的,你還記得十二歲那年你落水嗎?有人救你上岸,讓你免於出醜。還有那個荷包,你覺得裡面的藥草是恰巧可以驅除蛇蟲的嗎?以及那年你跟蕭衍在雪山迷路,恰好遇到了巡邏的士兵發現你們掉落的東西,你當真覺得是巧合嗎?」
我將這些年為宋妍雨所做的一切都完整地告訴了她,她聽完後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這些原來都是你?」
「是我,真正的江落漁早就死了,而我是專門為了救你而來的。你若死了,我所做的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那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你為我付出了這麼多,這一次,能不能換成我?」宋妍雨哭著搖頭。
「傻Y頭,我死了不過是回去原來我應該在的地方罷了。隻要你能夠順利活下來,我就能回家。」我輕輕地替她擦去淚水。
「真的?」
「真的。我還可以在那個世界看到你跟蕭衍以後會給珍兒添多少個弟弟妹妹呢。」
「落漁,不,我現在該叫你什麼?」
「我叫莊晴。」同裴渡問時不同,我是真心想告訴妍雨我的名字。
這個世界裡,江淮之護我是因為我在江落漁這副身體上,我流著江家的血;裴渡娶我是以為我還是那個前世那個無惡不作的江落漁;隻有宋妍雨,她隻是因為我是我。
「莊晴,謝謝你。」宋妍雨抱住了我。
「好啦,趕緊換衣服走人,不然以後可沒的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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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崔尚宮手下的人不多,我和宋妍雨趁著看守的人交接,偷偷離開了關住我們的小屋。
照王府荒廢多年,我和宋妍雨都不知道出去的路。宋妍雨會輕功,她將我帶到屋檐上觀察照王府的地勢。
但畢竟是有傷在身,加上照王府屋檐上瓦片松動,行走間無意觸及,隨著瓦片破碎的清脆聲響起,我與宋妍雨徹底暴露在黑夜間。
我們慌不擇路,崔尚宮等前朝細作武功不在宋妍雨之下,我顧不上那麼多,將藏在鞋底的煙火彈給她。
這還是當時我向裴渡提議讓工部做的,我今天特地將其藏在衣衫內裡帶了出來,幸好崔尚宮換的隻是我繁復的外袍並未動我內裡的衣裳。
「分頭走,你走遠後放這個,想必如今蕭衍和裴渡在四處找我們,裴渡看到這個會明白的。」
「那你呢?」宋妍雨抓住我的衣角。
「自然是等你帶他們來救我。」我掰開她的手指,笑得淡然。
分離後,崔尚宮果然誤把我當成了宋妍雨,將大量人手都分配來抓我。
一開始,我還能拖延住她們。
但因為失血過多,我漸漸體力不支慢了下來。
一抹光從眼前升起,在黑夜中開出絢爛的煙火。
我松了口氣,宋妍雨應該安全了。
但身後崔尚宮仍帶著人緊追不舍,但我感覺力氣隨著時間的流逝正在一點點地消
耗殆盡。
我能聽到身後攜箭而來的風聲,可惜我跑不過它了。
利箭穿過胸膛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雙臂接住,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熟悉,又陌生。
抬眼一眼,是裴渡。
我極少見裴渡落淚,他情緒一向是極穩定的,但現在我卻看到那雙眸中淚水如決堤般湧出,滴到我的手背上。
「皇上,」腥血湧上喉嚨,模糊了話音,「妍雨她….她沒事吧?」
「她沒事,那你呢?」
我抿唇將血咽下,笑道:「我想睡了,我真的..好累..!
身後侍衛從裴渡身後湧出,衝向崔尚宮等人,刀光劍影間,我看到裴渡的一雙眼被我的血染得通紅。
再睜開眼時,我在實驗倉裡。
上面欣慰的聲音響起:「莊晴,恭喜你,任務圓滿結束。獎金已到你的賬戶,從今天起你光榮退休了。」
同事遞來一本書,名字還是那個名字,但已經從虐文變成了甜寵文。
我在裡面看到了蕭衍和宋妍雨的結局,他們又有了一個孩子,是一個女兒,取名為蕭念晴。
每年那天,他們都會帶著珍兒和念晴來看我。
對了,書中提到,蕭衍和江淮之聯名上書讓裴渡廢了我,沒有讓我葬在皇陵。
妍雨說,這才是我想要的歸宿。
還是她最了解我。
書中的最後,是關於裴渡的番外,但我合上了書,沒有繼續看下去。
「不看了?」同事問我。
我搖頭:「不看了,都與我無關了。」
或許裡面記載的是裴渡另覓新歡,又或許裡面是他用盡餘生來緬懷我,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正如我最後跟宋妍雨說的那般,裴渡的事我不關心,我在乎的是她,她是穿書二十年來與我相知相惜的好朋友。
在這個世界我光榮退休,帶著豐厚的獎金,後半生衣食無憂,何必讓任務中的一個插曲再影響我的心情?
那個世界的一切於我而言已經結束,但這個世界屬於我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與其停留在過去,不如抬頭向前看。
裴渡番外:
從前裴渡天真地認為,隻要他得到了皇位,他就能娶自己愛的人,護住想護的人。
可即便重來一世,很多事他都無能為力,譬如看著宋妍雨還是嫁給了蕭衍,又譬如,看著莊晴被利箭穿心。
他差一點就能護住她了,隻要他再快一步,他就能將她先一步抱在懷裡,躲過那
支箭。
可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他看到煙火時,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往那邊趕,但他看到的是宋妍雨。
「皇上,你快去救救皇後吧,她……她將這個給了我,自己去引開前朝餘孽了。」
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如驚雷般在他耳旁響過。
他記得她說過,她是為了救宋妍雨而來的。
她的確是那樣做了,甚至不顧自己的生死。
那日他用劍指向她,將她視作與前世江落漁一般奸惡貪生怕死之人。
也是在那日,她看向他的雙眼裡再也沒有從前的光了。
其實換皇後對他而言不是難事,但他那日沒有答應和離,應允她的事也一再讓步。
他早該明白的,相比起以皇帝的身份,他是出於裴渡的私心想將她留在身邊。
少年夫妻,相守多年,他終是動情了。
可她卻再也不愛他了。
她不肯告訴他自己的名字、真實的生辰。
她覺得沒必要了,卻還是告訴他,她會做好江落漁,會做好皇後的本分。
可她卻再也沒對他笑過了,他的所有問題她都選擇避而不答。
那天江淮之告訴他,她才是當年救自己下雪山的人時,她否認了。
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她心慌了。
若是她大方地承認,裴渡還可能覺得是假。
但她對當年之事分明是極力避而不談。
裴渡去問了宋妍雨,他想知道為何當初他拿到的是宋妍雨的荷包。
原來是她們之間曾交換過荷包
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最卑鄙的人....
往後的日子,裴渡用盡了辦法彌補,但她對他依舊冷淡。
他甚至天真地以為,來日方長,她終有一日會重新接受他。
直到裴渡看著她滿身是血地倒在他懷裡,鮮血就這樣噴湧而出,天底下最有權力
的人,在生死面前卻是那麼地無力。
她問他宋妍雨是否安全無恙,分明自己下一刻就要離開了。
「那你呢?」裴渡問她,看著她的雙眼就這樣緩緩合上,怎麼叫都叫不醒。
太醫說,她體虛氣弱,又失血過多,無力回天。倘若是身子底好的人,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她的身子,分明是那年救他下雪山被寒邪入侵,又分明是,他讓太醫院開的一碗碗避子湯傷了根基。
殺死她的人,是裴渡自己。
宋妍雨說,她的名字是莊晴。
在他想以莊晴的名字替她下葬時,江淮之衝進了宮中,同他那日對她一樣,用劍指著他。
江淮之罵了他很多,大抵是後悔將她嫁給了他。
但江淮之最後還是沒殺裴渡,而是向他辭了官並帶走了她的遺體,將她葬在了城郊寺廟的菩提樹下。
江淮之說,這是她最後對他說的話,這也是她的意願。
裴渡允了,當然,江淮之不知道,若幹年後,皇陵中不會有他的屍骨,因為他命人將自己葬在她的身旁。
她想去的地方,他自然要跟著。
在莊晴離開後的無數個夜晚,裴渡都宿在鳳曦殿,白天闲時他也會到這裡,合上眼,想象她曾經在這裡的一舉一動。
前朝要求選秀的聲音越來越大,裴渡卻不在意,莊晴喜靜,他不想再有人打擾到她。
闔宮皆知,鳳曦殿的每一件物品都不能輕易移動,且皇上來時喜歡獨處,不能輕易打擾。
聽聞先皇後去世後的第五年,守門的宮人聽到皇帝的痛哭聲,又驚又怕,無人敢入內詢問。
隻有裴渡自己知道原因。原來在鳳曦殿書架上蒙塵最厚的一本書內夾著一張大紅薄紙,上面寫著裴渡的生辰還有一個陌生的生辰,而下面是兩字批注:【難解。】
但批注二字又被劃掉,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字跡【大吉】,仔細一看還能看出當時寫這二字的人的憤怒。
曾經她很愛很愛他,排除萬難不顧天意,可她再也不在了。
裴渡臨死前奢望自己還有再來一世的機會。如果再來,他會在第一次見她時就問她的名字,他會更早去求娶她,會傾盡所有去愛她….
但上天沒有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不過讓他去了莊晴的世界,成為一縷幽魂。
可與其說上天仁慈,不如說他殘忍。
裴渡看見了莊晴拒絕看離開後關於他的一切故事,她看見有關宋妍雨和蕭衍的文字會笑著落淚,而到他的部分時,她選擇了合上書。
她說,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每一個字都如利刃一般刺入裴渡的胸膛,靈魂分明是沒有痛覺的,可此刻裴渡卻痛得無法呼吸。
但他沒有資格問為什麼,所有理由他都清楚,他罪無可恕,無從抗議。
就這樣,裴渡看著莊晴開始了沒有他的人生,她過得很快樂,也遇見了另一個真心待她的人。
他們相互信任,偶爾爭吵也會很快和好,從不隱瞞欺騙。
莊晴過得很幸福,隻是陪她幸福的人再也不是他了。
終是他自己親手斬斷了姻緣,也推開了她。
莊晴和那個人步入婚姻殿堂那天,裴渡終於永遠地合上了雙眼。
「我不想看了。」裴渡對上天說,淚水從他眼角滲出,「請你務必保證她永遠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