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往屋子裡走,保安伸手要攔住唐寧,姜眠眠這個時候立刻站出來解釋,在姜眠眠和保安講話的時候,唐寧已經進入了這間屋子。
他看到客廳裡到處都是鮮血。
地板,茶幾,電視機,沙發......
如果這些是怪物的血,唐寧會覺得大快人心,但一旦想到裡面可能會有媽媽的血,唐寧就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唐寧對林蘊問道。
“不清楚,我到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樣,樓梯往上有血跡,但血跡到一半就消失了,剛剛我們往樓上的房間找了,上面什麼也沒有。”林蘊道:“唐寧,你有感受到什麼窺探感嗎?”
唐寧的眼珠子不斷轉動,他搖搖頭,拼命想要尋找到媽媽的蹤跡。
“這是一個很好的做客機會。”路雨華道:“等十分鍾一過,我們可以進姜眠眠繼父的臥室......”
唐寧完全沒有心情聽其他玩家分析做客計劃,他從路雨華的身邊離開,順著地上的血跡走,他看到客廳的血跡一開始是最濃鬱的,那血跡一直蔓延到臥室,似乎是在客廳發生了激戰,姜眠眠的繼父往臥室跑。
唐寧沒有問其他人的意見,這個時候蘇安雲就站在他身邊,他現在有蘇安雲的保護,再加上唐寧已經等不及了,他隻想趕緊找到媽媽的蹤跡。
姜眠眠繼父的臥室大門被驟然打開,唐寧看到這間屋子很是凌亂,地上有一件被砍得破破爛爛的紅棕色西裝外套,鮮血將這件衣服染得越發深紅。
衣櫃大門是拉開的,有一半的衣服整整齊齊掛在衣架上,還有其他的衣服凌亂地散落在地。
唐寧看到衣櫃這裡的血液很多。
他想到了今天上午去姜眠眠家探索,姜眠眠的繼父穿上衣服就不會被子彈傷害。
那麼衣服至少對姜眠眠的繼父而言是特殊道具,可以抵擋一些攻擊,而地上那件紅棕色外套有刀痕,這說明媽媽的菜刀也是特殊道具,可以破開衣服的攻擊。
姜眠眠的繼父受傷後拼命往臥室的衣櫃這邊跑,是不是意味衣櫃裡有什麼更厲害的衣服可以抵擋媽媽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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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知道媽媽現在在哪裡嗎?!”唐寧的聲音都在發抖。
蘇安雲搖了搖頭。
“唐寧。”就在這時,白無良的聲音從門邊響起。
唐寧轉過頭,他看到白無良的左眼通紅,有鮮血從他的眼裡滴落,他舉著單片眼鏡道:“我看到了你的媽媽。”
“她回家了。”
唐寧聽到這個回答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趕緊問:“她有受傷嗎?她現在怎麼樣了?!”
白無良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抱歉,我看不了她的太多狀態,隻能看到她現在在家。”
“謝謝!”唐寧匆匆往外走,經過白無良身旁時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朝白無良伸手道:“車鑰匙麻煩借我一下。”
從白無良這裡拿到車鑰匙,唐寧沒有和其他玩家告別,他就飛快跑著出門。
其他玩家沒有跟上來,畢竟現在怪物疑似受傷不在家,相當於白嫖一次做客機會。
唐寧坐上白無良的車,蘇安雲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他在唐寧拼命尋找媽媽的時候一直都很安靜,像是一個人在靜靜思考著什麼。
唐寧沒有任何精力分給其他的事物,他也不想管蘇安雲現在在想什麼,他隻想知道媽媽現在怎麼樣了。
車開得很快,要是路上擁擠一些,按照唐寧這個速度很容易出事,不過幸好大中午並沒有什麼人。
將車停在樓下,唐寧甚至都沒有去等蘇安雲下車,他就一個人飛快地打開車門往樓道上衝。
砰砰砰,砰砰砰。
陰冷又狹窄的樓道上都是他的腳步聲在回蕩,唐寧一步跨越四五個臺階,他的額頭上冒出了汗,身嬌體弱狀態下的身體朝他發出了預警,他和破風箱一樣不停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在他的兩眼發黑前,唐寧終於爬到了四樓,他用顫抖的手取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一眼望去客廳裡並沒有人,電視還在放著熱血沸騰的片段,唐寧拿著鑰匙茫然地走在家裡。
白無良說媽媽回家了,媽媽現在在哪裡?
廚房的推拉門是開著的,裡面沒有人。
唐寧走到了衛生間旁,陰冷的衛生間也看不到人影。
當唐寧朝媽媽的臥室走去時,他聽到了一陣細微的動靜。
很輕很輕,幾乎要淹沒在電視機不停發出的動靜中,同樣也是電視劇的聲音遮蓋了唐寧的腳步聲和喘息聲,讓臥室裡的存在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唐寧的出現。
唐寧屏住呼吸,放輕腳步,緩緩朝臥室靠近。
在唐寧的耳朵幾乎要貼在門板上時,唐寧終於聽清了這是什麼聲音。
他曾經聽過這種聲音。
在一次他和媽媽大吵了一架,他一個人在房間難過憋氣了很久,因為要上廁所才出去了一趟,那時他就從媽媽房間聽到這樣的聲音。
低低的啜泣聲。
要強的媽媽即使是哭,也會一個人躲起來小聲小聲地哭。
發生了什麼?媽媽為什麼在哭?
唐寧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的手輕輕放在門把手上,沒有發出什麼聲響,緩緩打開了一條門縫。
那啜泣聲更清晰了一些。
唐寧先是看到了地上的一個針線盒,媽媽的針線盒是用吃過的餅幹盒裝著的,裡面的線很多,有毛衣線,還有平常縫補衣物時五顏六色的細線。
唐寧的視線往上移,他看到了被血染紅的白色睡裙,睡裙的袖子空蕩蕩的,一隻斷手落在地上。
唐寧完完全全呆住了。
他看到媽媽用她完好的另外一隻手將斷肢放在原位,她的嘴裡叼著一根閃爍著寒光的針,那針已經穿好了被血染紅的細線。
媽媽用右腿將斷手抵在床側,勉強固定住手的位置,她再用左手將嘴上的針取下。
像縫破損的衣服那樣,媽媽把針穿進了自己的皮肉裡。
她的眼淚從紅紅的眼眶中掉了出來,似乎是痛極了。
那不太熟練的左手不停在顫抖,每縫一下,媽媽就抽氣一下,歪歪扭扭的針腳爬上了蒼白的肌膚,那處流淌著鮮血的肌膚上隱約浮現出了一塊塊屍斑。
眼淚砸在屍斑上,紅著鼻子和眼睛的媽媽宛如第一次學針線活卻被扎到的小姑娘,她疼得面部扭曲,於是原本平整的肌膚也跟著扭曲了起來。
上面有深深淺淺的傷口,是密密麻麻的車窗玻璃碎片扎進去造成的傷口,粘稠的鮮血混雜著不明的黃色液體從她的臉上流下。
她,或者是它,用渾濁發青的眼睛流出顏色詭異的液體。
腐爛變質的氣息充斥著房間。
唐寧一動不動握著門把手,他就像凝固住了那般站立著,水霧模糊了他的視野,又化為眼淚悄無聲息地流出,再次清晰的視野映出了媽媽駭人的模樣。
他的媽媽很努力在縫自己的傷口,雖然縫得很醜,但速度很快,甚至更像是為了快點縫完才把傷口折騰得這麼醜,急急忙忙的樣子好似生怕晚一步就會被什麼人撞見。
明明針是扎在媽媽的身上,卻好像有一把無形的針將唐寧的心扎得千瘡百孔,數不清的酸楚和空洞在他的胸膛蔓延,唐寧顫抖著手,緩緩地將門關上。
他有著正常人的軀殼,卻如同行屍走肉一樣在遲緩地行動,他的神情是呆滯的,腦海裡閃現的畫面也和卡頓的機器那樣,一帧又一帧浮現。
唐寧想到了小時候,媽媽有一次在縫他破掉的褲子時,一不小心扎到手了,血珠從媽媽的指尖沁出,他看到後兩眼淚汪汪,問媽媽疼嗎。
媽媽說,這有什麼疼的,我和你說啊,我生你的時候,我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掉,那時候可還沒打麻醉,怎麼樣,你媽我厲害吧?
小小的唐寧並不能理解生孩子有多疼,他仰起臉呆呆地看著媽媽。
於是媽媽掀起了衣服,露出了一道蜈蚣一樣的傷疤,嚇了小唐寧一跳。
媽媽說,你看,生小孩要在這裡切一刀,再縫上。
小唐寧難受得用自己的小手捂住媽媽的傷疤,他掉著眼淚說媽媽對不起。
媽媽就笑了,她說這有什麼對不起,再多幾條蜈蚣換媽媽的寧寧都值得啊……
唐寧呆坐在沙發上,正對著電視機的位置,電視機裡的畫面和聲音一直在變,卻進不去唐寧混沌的大腦。
媽媽用針縫制傷口的恐怖畫面,和暖黃色燈下媽媽縫補衣服的溫馨場景交替出現,血色滴落在了衣服上,暈開了一朵朵小紅花。
“寧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媽媽的聲音突然在唐寧身後響起,打斷了唐寧混亂的思緒。
唐寧渾身一震,他想要說話,可是鼻子有點堵,他連忙吸了吸鼻子,用手抹掉臉上的眼淚,眼淚太多了,手掌擦不幹,唐寧就用袖口去擦,他把自己的臉胡亂擦了一下,才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存在。
換上了一套幹淨衣服的媽媽站在過道上,她除了眼睛和鼻子有一點紅外,沒有任何異常。
“我剛、我剛回來。”唐寧的聲音有點啞。
“不是都讓你在家等著媽媽嗎?怎麼自己瞎跑出去。”媽媽不滿道。
唐寧的嘴唇有些抽搐,“......對不起。”
“這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媽媽笑著很得意地唐寧說:“對了,今天你和我說的那個變態,我剛剛出去好好教育了他一頓,他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欺負你了。”
唐寧竭盡全力咬緊牙關,才能保證自己的表情不會出現明顯漏洞。
“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就和媽媽說。”她說著說著,臉上浮現出了可怕的屍斑,膚色變成了死人才有的青白,但她自己卻如同意識不到那樣繼續說:“有媽媽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連聲音都變得怪異,有點模糊,似乎是被血和內髒碎塊堵住了咽喉。
“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