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頓住了,因為那隻手看起來是把他往水下拖拽!
救人不應該是這樣子的,那隻手的主人反倒是像同樣溺水的人抓住了周圍一切能抓住的東西,不顧一切將對方和自己一起沉到水下。
兩道身影在水中不斷沉浮,當膚色雪白的人將臉透出水面時,唐寧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神似庚溪的面容。
這是小時候的庚溪!
當初和杜風一起溺水的人就是庚溪!
唐寧猛然轉回頭看向了一旁的庚溪,發現庚溪的神情格外肅穆,似乎對接下來要發生的畫面異常凝重。
唐寧重新低下頭,他認真看著井裡的畫面,隻見這條河畔邊站著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青色的衣衫,頭戴鬥笠,這分明是木叔的裝扮,明明這條河中有兩個孩子在溺水,然而木叔卻在冷眼旁觀著。
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當唐寧充滿了疑惑時,他看到這條河邊出現了第四道身影,那是被水裡的動靜引過來另外一個孩子,面容與唐寧極其相似,正是小時候的唐寧。
“果然是你救了我!”趴在井口的杜風興高採烈道,與另外三個圍繞在蚩蚩井的人相比,杜風的表現是最高興的那一個。
隻見年幼的的唐寧毫不猶豫地跳入了水中,他先是抓住了那隻黝黑的手,想要將杜風拖上岸,溺水的杜風已經虛脫到沒有力氣掙扎了,他被唐寧抱住,小唐寧迅速將杜風送到了岸邊,他沒有絲毫停留,就重新跳入水中,焦急地遊向了另外一個溺水的孩子,那正是幼時的庚溪。
隻見小庚溪的表情很奇怪,他不斷在水裡抽搐,似乎有咕嚕咕嚕的泡泡擠在他的衣服裡,將他的衣服不斷撐大。
在小唐寧衝上去抱住他的那一刻,那臌脹的衣服像是承受不住般撕裂開來,一條漆黑的蟒蛇從蒼白的皮肉中鑽出——
這是一條寄生在庚溪身上的蛇!
唐寧看呆了,不光是井口的唐寧呆住了,河裡救人的小唐寧也完完全全呆住,一時間竟然忘記了遊泳,任由那條蛇撲向他。
而一直站在岸邊袖手旁觀的木叔在這一刻卻激動地衝了過去,他從腰間的小包裡取出了什麼,灑向了河裡的兩個孩子。
Advertisement
那條張牙舞爪的黑蛇迅速縮回了小庚溪體內,化為了小庚溪的脊椎。
“蠱人?!”杜風震驚地看向井邊站著的庚溪,“你居然是蠱人?!”
那條黑色的蛇就是姆贠蠱的蠱蟲!杜風一直以為這種蠱隻出現在傳說中,聯系到剛才木叔說的蠱人,再想到他們兩個人一口一個的契約,杜風自覺找到了真相。
庚溪沒有理會杜風,而是緊緊地看向唐寧。
同樣,木叔也抬起頭看向了唐寧所在的位置,想要看到唐寧的反應。
唐寧呆怔地站在原地,那些零零碎碎接受的信息在腦海中不斷閃現,串成了一條線,姑父姑母曾經說過,原本的唐寧日日夜夜都會著關於蛇的噩夢,無論是看多少心理醫生都不能醫治。
唐寧終於理解了為什麼庚溪一直在說要在恰當的時機才能讓他來看到真相,原來那條蛇就是庚溪,庚溪就是他的噩夢。
所以,庚溪就是蛇?!
第171章鬼蠱
“唐寧,你還在等什麼?!”木叔突然對唐寧吼道:“難道你不害怕這個怪物嗎?!”
唐寧被喊得心神不寧,他的心劇烈跳動著,快要不安到極致,冥冥中他和庚溪的聯系微弱到似乎隨之都會斷裂。
庚溪慘白著臉,俊美的容顏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模樣,就像是一個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的孩子,琥珀色的眸子脆弱異常,很難想象那麼軟弱的情緒會出現在庚溪這個人的眼裡。
他看著唐寧,眼裡隻有痛苦和脆弱,仿佛一隻被拔掉了爪牙的老虎。
四目相對間,唐寧忽然冒出了“庚溪真的會傷害他嗎”的困惑。
......等一下!
蛇牌設定1:你救起了一條凍僵的蛇......
救起,他有救下庚溪嗎?
手指用力攥住井口,唐寧重新看向井口,隻見井水裡的小唐寧陷入了昏迷,而年幼的庚溪死死抱住了唐寧,那偏執的模樣像是蟒蛇要絞死他的獵物,可在抱著唐寧的時候,一直像是要溺水的庚溪卻在飛速遊泳,他的動作很快,一下子就避開了一同扎進水中的木叔。
鬥笠落在河面,暴露出真容的木叔一臉氣急敗壞,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麼,下一刻,原本倒在岸邊的小杜風突然站了起來,那被浸湿後緊貼著身體的衣服不斷臌脹——
一條銀白色的蛇同樣從杜風的脊椎裡鑽了出來。
蛇牌設定2:它蘇醒後會......
蘇醒。
唐寧的瞳孔不斷震顫,他的太陽穴在一刺一刺般劇烈疼痛著,無數紛雜的想法在腦海中碰撞。
蘇醒,與蘇醒對應的是沉睡,是一無所知的凍僵狀態。
如果農夫與蛇的故事裡,沉睡著的蛇是凍僵的狀態,那麼在這個副本裡,庚溪和杜風的身體都是能自由活動著的,那麼被凍僵著的是什麼呢?
唐寧緩緩抬起頭,看向了不可置信盯著井口的杜風,唐寧的喉嚨是疼痛的,痛到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會割裂聲帶,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杜風,顫聲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蠱人,對嗎?”
杜風茫然地抬起頭,他的嘴唇不斷顫抖,漆黑的眼眸是相同的脆弱,“不、不可能......”
卡牌世界的一切都有可能騙人。
但卡牌的設定不會。
被凍結的從來不是蛇的身體,是蛇的思維,蘇醒指的則是知道真相。
農夫與蛇設定2:它蘇醒後會一口咬死你。
唐寧朝庚溪伸出手,在那驟然睜大的琥珀色雙眸注視下,唐寧第一次對庚溪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庚溪渾身一震,他呆呆看著唐寧,像是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上一次庚溪出現這樣的神情,似乎還是在聽到他同意要結婚的時候。
“怎麼會這樣?!”木叔的語氣難掩憤怒,他幾乎是嘶吼道:“他難道不是你的噩夢嗎?!為什麼契約會更穩定了?!”
從始至終,庚溪都不是為了吃掉唐寧的魂魄而籤訂契約。
他與唐寧結成契約的,是對蠱人來說最重要、約束力最大的主僕契約。
在今生遇到唐寧的那一刻,他就強行脫離了和木知洲綁定在一起的契約,親自選擇了他餘生要守護的人。
他會用生命去侍奉這個人,隻有死亡才能將他們分離。
溫暖的手用力抓住了唐寧冰冷的手,庚溪一字一句認真道:“當然。”
契約是可以失效的,隻要有一方有著極其強烈的拒絕態度,契約就會像當初庚溪和木知洲那樣失效,隻是木知洲無論如何都沒想明白,為什麼一直將庚溪視為噩夢的唐寧在直面恐懼的時候反而打開了心結。
古老的苗語從木知洲的口中吐出,還茫然站在原地的杜風突然垂下頭顱,他後背的衣服不斷臌脹著,伴隨著沙沙的摩擦聲,一條巨大的銀蛇從領口鑽了出來,銀白的底色,漆黑的花紋,屬於蛇類的豎瞳冰冷地盯著唐寧,幾乎是在眨眼間,那條蛇操縱著杜風的身體驟然衝唐寧撲了上去。
庚溪抓住唐寧的手,拽著唐寧躲開了這次突然的襲擊。
木知洲口中的苗語還在繼續,他伸出手,拿起了鈴鐺。
庚溪將唐寧抱在懷裡,唐寧聽到了一陣破空聲,那隻碩大的蛇頭一瞬間伸到了他的眼前,唐寧的心髒似乎也在這一刻躍出喉嚨,下一刻,一條黑蛇出現在了唐寧眼前,它張開蛇口,尖銳的獠牙咬中了白蛇。
這是屬於庚溪的蛇!
唐寧在夢中見過太多次這條可怕的巨蛇,可當他第一次在夢之外的場景中看到對方時,卻沒有想象中的恐懼。
排列整齊的漆黑色鱗片閃爍著微光,獠牙刺入了銀蛇體內,紅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從獠牙處流淌,那殘忍的淺色蛇瞳卻一眨不眨盯著唐寧。
像盯著它下一刻就會殺死的獵物。
唐寧抱緊了庚溪,漂亮的臉緊緊貼在庚溪的脖頸上,脖頸是人體脆弱的部分,隻要咬斷喉結,就會噴射出血液,扼殺一個人的性命。
但是庚溪卻任由他貼著脖頸,於是唐寧極速跳動著的心髒似乎也恢復了正常的速度,一種奇異的歡喜與平靜籠罩在他的心頭,宛如一個走投無路的賭徒在壓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後,贏了逆風翻盤的一局。
“該死的!”木知洲罵道。
哪怕是不懂蠱人的唐寧也可以看出屬於庚溪的黑蛇佔據壓倒性的優勢,杜風的銀蛇隻能任由著他咬住脖子。
其實從最開始木知洲培養這兩個蠱人的時候,就將杜風視為了失敗品,雖然他一直養著兩個蠱人,但在他心中真正的蠱人隻有庚溪一個。
蠱人本就是在廝殺中勝者吞噬失敗者才能誕生出真正的成品。
看著杜風即將被殺死,木知洲沒有任何留戀地轉身離開。
在黑蛇驟然松嘴的那一刻,杜風和他身上的銀蛇一同倒在了井口,隨時都有可能跌進井中。
唐寧緊張地注視著杜風,忽然間,他的視線停滯了,唐寧呆呆看著井口倒映出來的畫面,上面有一道他很熟悉的身影——
一個高大的男生背著鼓鼓囊囊的背包,穿著運動裝,他生了一張格外陽光俊朗的臉,衝唐寧燦爛一笑時,露出了兩顆虎牙。
怎麼會......?
唐寧的大腦一片空白,那個塵封在記憶裡許久都不去想的名字緩緩浮現......
陸應星。
——“這是你們每一個人命中的劫數,前世你們和這些東西有了糾葛,今生才要來還債。”
木叔說過的話在唐寧腦海響起。
他拿的是A級卡。
糾纏著他的不僅是一隻鬼,還有另外一個蠱人。
今生是他救了這個蠱人,可是前世是那個人舍命救下了他。
昏迷著的杜風朝井口倒下去,唐寧下意識抓住了杜風的衣服,將隨之都會跌落的杜風拽了回來。
就在這一刻,原本還和死了一樣的銀蛇閃電般抬起了身子,飛速咬中了唐寧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