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看了一眼庚溪,發現庚溪沒有反駁木叔的話後,他猶豫了一下,同意了木叔的建議。
木叔用一根針刺穿了唐寧的指尖,從唐寧身上取走了一滴血,而後他也從自己身上取血,將他和唐寧的血喂給了一條紅褐色的蟲子。
做完這一切後,停在路邊的車再一次重新啟動。
這一次的司機並不是林蘊,而是那位出租車司機。
在他駕駛車輛的時候,大巴車的速度不僅能很快,還能開得無比平穩,像是離地飛了起來一樣。
此時道路上已經沒有了多少夕陽光,因為光線減少的緣故,唐寧也坐在了大巴車的最左側,庚溪也一同坐在了唐寧的身旁,唐寧的身後坐著杜風,唐寧的身前坐著木叔他的身旁,被三方包圍著的唐寧內心意外的平靜。
他最開始來到副本的時候也是坐在大巴車上,現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
大巴車行駛的速度越來越快,以一種奇妙的速度,好像隻開了一會兒就跨越了大半的距離,唐寧感到了一陣眩暈,一顆荔枝糖喂在了他的嘴邊,唐寧抬起眼,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庚溪。
他張開嘴,含住了那顆糖。
在一顆糖吃完的時間,車輛停了下來,前不久還在公路上的他們到達了深山老林的地方。
車門在此刻自動打開,寒風從從外面灌了進來,玩家們臉色微變,沒有人選擇立刻下車,而是謹慎地坐在車內四處張望,唐寧看到一株株樹木,他發現這處林子和他在視頻裡看到的地方莫名相似。
似乎就是木叔曾經領著節目組的人來到的林間。
木叔搖了一下鈴鐺,貼著黃符的陳言和秦佳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秦佳期的手搭在陳言的肩上,而陳言的手搭上了木叔的肩膀。
“下車吧。”木叔緩緩道。
他率先行動走下了這輛車,陳言和秦佳期與木叔的動作如出一轍,好像有無形的竹竿將他們的四肢關節綁定在了一起,木叔抬起左腳,身後的兩個人就一同抬腳。
唐寧看了一眼庚溪,在庚溪的陪伴下,他們一起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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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的風聲穿過樹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林中哭泣,木叔走在最前頭,曾一雙和林蘊走在中間,而唐寧和庚溪負責跟在最後。
過了一會兒,木叔停在了一株樹下,他搖了一下鈴鐺,陳言和秦佳期蹲在地上伸出手瘋狂地挖起了這片土地。
一隻隻手插進土壤中,土地異常松軟,像是被血水浸泡,濃烈的屍臭味襲來,唐寧看到了土壤下交錯著的樹根,在他們挖土時,樹葉搖晃發出的聲響越來越大,好像是樹木在表達著自己的痛苦。
大概挖了一米左右的深度,第一具屍骸出現了,而後是第二具、第三具......
一具具屍骸交疊在一起,皮肉已經失去了水分,面目全非,每一具屍體都被樹根纏繞,成為了樹木的養料。
木叔從小包裡掏出了一張黃符,符箓唰得一下自燃起來,一瞬間將樹根點燃。
“嗚嗚嗚~”寒風吹過密密麻麻的樹枝,發出了悽厲的聲響。
“看著做什麼?!這火燒不了活人!快搬!”木叔對呆在一旁的玩家喊道。
玩家們迅速反應了過來,他們一起齊心協力將屍體挖出,一共十三具屍體,沒有人知道哪一具屍體對應著哪一個跟著他們的厲鬼,木叔操縱著陳言和秦佳期背起了這些屍體走上車,做完了這一切,車內的乘客又多了幾位。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四周的景物都被黑暗的光線吞噬,外面是茫茫一片的大霧,而車內的最右側坐著一排特殊的乘客,他們的身形隱在黑暗之中,看不分明,隱約露出的輪廓沒有多少活人的氣息,反而死氣蔓延。
唐寧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明明車內的門窗緊閉,但這個時候卻有陰冷的風在車廂裡流動。
一盞盞昏暗的車燈亮起,隻能照亮車子的左側,唐寧抬起頭發現車燈亮起的是幽幽綠光。
大巴車繼續在黑暗中行駛,唐寧看著車窗外越來越濃重的大霧,就算現在是白天,他也無法穿透濃濃的大霧看清外面的景色,不知過了多久,車輛終於停了下來,在大巴車前矗立著一座墳頭,這就是他們即將埋葬厲鬼的地方。
木叔搖著鈴鐺走下車,陳言和秦佳期跟著下車,木叔將鈴鐺收起,這兩位貼著符箓的玩家就一動不動站在了原地。
“我已經完成了我的部分,現在你該和我一起去蚩蚩井了。”木叔對著唐寧道。
唐寧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林蘊,林蘊附耳輕聲道:“你走得慢一點。”
“我盡量埋得快一點。”
隻有兩個人,埋好十三具屍體是一個大工程,唐寧把自己身上的紅嫁衣脫了下來,交給了林蘊。
林蘊的神情一怔,看起來有些不理解唐寧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保命道具給了他。
“你比我更需要它。”唐寧的喉嚨受損不能大聲說話,那這一句話對林蘊來說顯然比任何話都要有分量。
林蘊接過嫁衣,鄭重地點頭。
和林蘊做了短暫的交流,唐寧看了看已經迫不及待的杜風和木叔,又看了一眼身後正在拼命挖坑的林蘊,他深吸一口氣,朝著庚溪走了過去。
庚溪伸出了手,他的袖口飛出了一隻黑金色的蝴蝶。
那是一隻很美麗的蝴蝶,翅膀散發出了微微幽光,即使是在黑暗中,人們也可以憑借那縷微光找到它的蹤跡。
這隻蝴蝶一離開庚溪的身體,就迅速往霧氣深重的林中飛去,庚溪牽著唐寧的手,帶著唐寧離開墳地進入林子,在踏入樹林的那一刻,唐寧的身體被越發深重的寒意包圍。
整個林子有著說不出的詭異,慘白的月光穿透枝繁葉茂的樹冠,卻照不透青色的霧氣,陰冷的氣息在每一處角落蔓延,唐寧走了兩步,感覺自己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他的腳步一頓,僵硬地低下頭,隻見僅剩白骨的手被他踩在腳下。
不知道是不是唐寧的錯覺,他總覺得那隻骨手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腳踝,將他一同拖進地裡。
正在唐寧心神不寧時,一隻皮鞋踩在了讓唐寧害怕的骨手上,一陣骨裂的脆響發出,庚溪一把抱住了唐寧,和之前數次抱住唐寧那樣穩穩當當地行走在林中。
好像又回到了當初走樓梯時的感覺。
又像是那晚他們跟蹤完杜風後,庚溪抱著他往回走。
到處都是高大的樹木,每一株樹木都在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可是霧氣卻沒有半點變化,空氣中也沒有風在流動,這是像亂葬崗一樣的地方,黑暗、冰冷,充滿死氣。
唐寧嗅到了難聞的屍臭味,他將臉埋在庚溪的懷裡,努力汲取著庚溪身上的清香。
林蘊他們真的能成功將那些屍體葬好嗎?
貼著符箓的陳言和秦佳期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故?
一直跟著他們的曾一雙是人還是鬼,會不會在快要成功的那一刻傷害林蘊?
......
還有,抱著他的庚溪究竟是拯救他的王子,還是要殺死他的蛇?
唐寧閉上眼,疲憊感席卷而來,他感覺自己有些累了,很想好好睡一覺,不知道走了多久,庚溪停了下來,唐寧緩緩抬起頭,看到了兩座石像出現在了眼前,石像很矮,隻有半人高,是長條的圓形,半截埋在土裡,露出的另外上半截雕刻了古怪的人臉。
人臉的眼睛大大的,沒有鼻子,薄薄的嘴唇一邊的唇角向下抿的,另外一邊的唇角向上揚,石像的身形則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東西,沒有手,沒有衣服,就是一個豎下來的筆直線條。
這兩個石像就好像把守著秘密基地的守衛。
唐寧看到蝴蝶夫人飛進了石像守護著的霧氣深處,木叔和杜風往前面追著那隻蝴蝶,庚溪也抱著唐寧走了上去。
一直將臉貼在庚溪胸膛的唐寧聽到了劇烈的心跳聲。
如果光看庚溪的臉,很難想象面無表情的庚溪會那麼緊張。
眾人跟隨那隻蝴蝶來到了石井旁邊,看到了傳說中的詭異石井,井上雕刻著格外詭異的臉龐,除了鬼臉外,還有金雞、太陽、蝴蝶和向日葵。
這就是傳說中的蚩蚩井!
黑金色的蝴蝶重新飛進了庚溪的袖口,庚溪將唐寧放下了下來,他沒有立刻靠近那口井,看起來有些躊躇。
“井可以單獨一個人去,也可以多個人一起去,你和誰站在井前,就可以看見你和對方的前世今生。”木叔介紹道。
“那我想和你先去照照看!”杜風對唐寧興衝衝道。
唐寧不知道照了這口井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他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杜風,又看了看戴著鬥笠的木叔和擰起眉頭的庚溪。
唐寧現在還是不能確定究竟誰是蛇,如果杜風是蛇,這口井會不會就是刺激杜風攻擊他的關鍵道具?
想到這裡,唐寧艱難開口道:“我們...一起照吧。”
既然不知道誰是王子誰是蛇,那麼大家都站在一個起跑線好了,隻要都挨在一塊,蛇攻擊他的時候,王子也能出手救下他。
在唐寧說出這句話後,所有人都愣住了。
四個人一起照蚩蚩井?
其餘三人聽到了唐寧這個建議,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最先應和唐寧的是杜風:“行啊,我都可以。”
木叔和庚溪還是停在原地。
唐寧看向了庚溪,與唐寧四目相對,庚溪也緩緩走了上來,現在就隻剩下木叔一動不動。
“我就沒必要和你們一起照了......”木叔試圖推脫。
“你也來。”庚溪冷冷開口道。
在庚溪冰冷的注視下,木叔也不情不願走了過來,很快,四個人一同站在了這口霧氣彌漫的井邊。
傳聞中,蚩蚩井會先倒映出一個人的今生,而後會照出那個人的前世。
雖然唐寧對這口井即將造成的變化感到不安,但是站在這頗具神秘色彩的井邊時,他心裡也不禁生出了一點好奇。
在他們的注視下,井中被霧氣籠罩著的多年死水起了微瀾,井水中浮現出了他們四個人今生第一次有糾葛的畫面。
那是一條被霧氣籠罩著的河。
河裡水花四濺。
皮膚黝黑的小孩不斷在水中掙扎,一隻白皙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肩膀,雖然井水浮現的畫面並不清晰,但仍然能認出那是年幼的杜風。
杜風興奮地盯著那隻抓住的手,“唐寧,這是不是你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