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如此,排在紅衣鬼身後的“陳言”也跟著看了過去。
黃天慎從口袋裡飛快掏出了一個東西朝他相反的方向扔了出去,那東西會吱呀吱呀亂叫,“陳言”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朝著那奇怪的東西衝去。
然而紅衣鬼卻沒有被吸引。
黃天慎連滾帶爬跑向了林蘊為首的隊伍,他一路即使竭力克制也會發出細微的動靜,那個身著紅衣的鬼便隨著聲音的位置不停扭動頭顱,眼裡浮現出了興奮又詭異的光。
在黃天神顫抖的手搭上了陳言肩膀的那一刻,紅衣鬼的頭徹底扭到了一百八十度,它看向了唐寧所在的隊伍!
晚風拂過,細密的寒意爬上了唐寧的脊背和四肢,一層又一層的冰涼裹挾住唐寧的身軀,吞噬著他本就不高的體溫,唐寧又急又怕,他拼命祈求那個東西前往不要過來。
但事與願違,紅衣鬼直勾勾盯著唐寧所在的隊伍,一步一步朝唐寧這邊走來,對於它的頭來說,它這是在正著走,對於它的身子來說,這又是在倒著走。
紅衣拖地,這讓它看起來像是在飄著。
唐寧的心髒瘋狂跳動,他快要無法呼吸了,他眼睜睜看著這隻鬼朝他們逼近。
它走到了隊伍第一人面前,林蘊頭上貼著一道長長的符箓,頭顱低垂,雙手自然落於兩側,一動不動的模樣比真鬼還像死鬼。
紅衣鬼湊得極近,它朝符箓吹了一口氣,符箓高高揚起,林蘊的睫毛不曾顫動分毫。
此刻“陳言”已經抓到了那不斷亂叫的東西,是一團詭異的毛線球,它對這個東西失去了興趣,僵硬地抬腳上車。
然而紅衣鬼卻仍舊死死貼著林蘊,從它的眼中似乎能看到一絲懷疑,但這支隊伍不僅一人,它又探著頭,直勾勾盯著緊隨其後的杜風,隻看了一眼,它就像是被什麼吸引,緩緩伸出手摸向了杜風肩上的......屬於唐寧的手。
不!
別過來!!!
被冰冷的手抓住的那一刻,唐寧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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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纖細修長的手與他生得一模一樣,連手上的一顆小痣位置都如出一轍,隻不過比唐寧更冰,唐寧被鬼摸過的手一陣冰冷,那種寒意是在手的內部,似乎先從骨髓凍結,再沿著血管朝皮肉裡擴散,冷得唐寧連將手搭在杜風肩上的力氣都沒有。
這隻手就像一條毒蛇從唐寧的指尖驟然遊走進了手腕,手腕這處的肌膚太過敏感,唐寧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原本無力的手驟然抓緊了杜風的肩。
糟糕!
唐寧的心瞬間沉了下來。
紅衣鬼的笑意更大了,它用著唐寧這張臉,哪怕幹著驚悚的事情,都能生出一股動人心魄的豔色。
鮮紅的舌尖探出,它緩緩舔舐了一下唇角,朝唐寧更加不懷好意地靠近,在那隻手碰到紅嫁衣的那一刻,它整張臉突然因為痛苦扭曲了起來,那臉在一瞬間變得灰白,血淚從眼裡流出,它大張著嘴,怨毒地盯著唐寧,像是在憎惡這個傷害了它的人。
唐寧被這種厲鬼的眼神盯到通體生寒,他絕望地看著那一滴滴血淚落在紅嫁衣上,很快就汙染了一片,唐寧記得這紅嫁衣被鬼汙染了的地方會失去防御作用!
怎麼辦?!
唐寧無助地看向杜風,隻看了一眼,他就差點自己把手從杜風身上撤下來——
杜風的後脖上居然爬著一條蟲!
白色的,半透明的,像蠶寶寶一樣的蟲子!
隨著蟲子的蠕動,雞皮疙瘩爬滿了唐寧的半個身子,他的脖子緊繃,雙眸死死盯著那隻肥胖的蟲子。
忽然間,一隻冰冷的手伸向了唐寧沒有被紅嫁衣包裹住的脖頸,壓迫感從咽喉蔓延,兩側脖頸刺痛,唐寧的呼吸似乎被一點點斷絕了,他的大腦感覺到了缺氧,飄渺和空白感佔據了腦海,發黑的視野中,唐寧看到爬在杜風後頸上的那隻蟲子緩緩折疊起了身子,咻得一下彈射了出去——
彈進了紅衣鬼的體內。
掐住唐寧的手忽然松開,紅衣鬼呆呆站在了原地。
死裡逃生的唐寧也怔怔站著,他的脖子那一圈都是火辣辣的刺痛,痛到好像還有一隻手在死死掐住他。
就在唐寧這麼想著時,他忽然發現他自己的手一直掐著他的脖子!
怎麼回事?!
唐寧連忙松開了手,他的身子軟到隨時會和爛泥一樣癱軟在地,唐寧將手重新搭在杜風的肩上,這樣他才能勉強站立,搭完肩後,唐寧小心翼翼看向一旁的紅衣鬼,那隻鬼好像被操控著的傀儡,緩緩朝大巴車移動,它飄到了大巴車的車底,先是雙腳伸進車底,而後是雙腿、腰、脖子、頭......
唐寧記得他坐在大巴車上時,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漂浮感,現在想想,如果車底被一群鬼託著,那確實很難踏實得起來......
他的視線往上移,想要看看大巴車裡面是什麼情景,隻見漆黑一片的車裡重新亮起了昏暗的車燈,乘客們整整齊齊坐在座位上,在唐寧的注視下,那群乘客忽然齊刷刷扭過頭來,每個人的臉都在車燈下一片青白,讓唐寧忍不住脊背一陣發涼。
“嘟——嘟——”
大巴車發動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響起,滿車的乘客仍舊直勾勾望著他們,唐寧看到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悄無聲息坐在了頂著他的臉的紅衣鬼。
曾幾何時,他們也這樣坐在車上望著車下的鬼。
而現在這輛大巴車就像裝滿了修羅惡鬼的棺椁,被緩緩推向了黑夜的盡頭。
直至那輛大巴車在唐寧的視野中消失,唐寧也不敢動彈,仍舊將手搭在杜風的肩膀上,他身後的陳言同樣如此。
“保持這樣的姿勢走,我停下你們就停。”杜風壓低聲音慢慢道,說完,他推了一下林蘊的肩,林蘊低著頭走動。
雖然不明白杜風為什麼要他們這麼做,但之前的遭遇已經證明杜風不會害他們,要害的話,杜風直接一個人跳窗跑路就行,唐寧努力跟上杜風的腳步,杜風邁哪隻腳,他就跟著邁哪隻腳,唐寧的腿軟得像踩在棉花上,他每走一步都要消耗僅剩的力氣。
公路很安靜,隻有他們這隊人的腳步聲,唐寧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的四肢僵硬,行動遲緩,那隻被鬼碰到過的手已經麻痺到了肩膀,再這樣蔓延下去,唐寧覺得自己的半個身子可能都要被寒意吞噬。
更重要的是,唐寧的腦子也開始昏沉了,眼皮子在打架,他能堅持走這麼久已經是裝備了好幾次豌豆公主牌鍛煉出來的意志力,唐寧虛弱地抬起頭,想看看他們現在走到了哪裡。
前方一片漆黑,地面都是公路的樣子,看不出什麼變化。
好冷,好痛......
喉嚨疼得厲害,那隻鬼掐得太用力,直到現在唐寧都沒緩過來。
他們還要走多久,是杜風也沒辦法帶他們離開這個地方嗎?
可是他真的要走不動了,雙腳和灌了鉛似的沉。
就在唐寧想要告訴杜風自己的狀態時,遠方傳來了車輛行駛的聲音,先是很輕,讓唐寧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那聲音越來越清晰,唐寧激動地抬眼望去,看到了黑暗中出現了慘白的光!
有車!
終於有車出現了!
他們從進入副本到現在,就沒有看到別的車子的影子!如今終於等到了!
唐寧能感受到其他玩家的呼吸也跟著粗重起來,走了這麼久,不僅是唐寧處於崩潰邊緣,其他玩家的忍耐值也到達了臨界線,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杜風忽然停下了腳步,並牢牢抓住了林蘊的肩。
唐寧不知所措地跟著停下腳步,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這個隊伍很快停在了原地。
那不遠處的偏青色光線中浮動著一團雲霧,是從車尾排出來的尾氣,卻莫名讓人聯想到老式恐怖片裡的拙劣特效,冰冷的車尾燈將光束灑在了他們身上,唐寧睜大了眼,他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大巴車車尾——
這輛車是倒著開的!
最靠近車尾的那扇窗戶大開,風穿過車窗,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幽幽地哭泣。
一扇扇車窗後青白色的臉緊貼在玻璃上,一雙雙眼睛死死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滿車的鬼又回來了!!!
唐寧如遭雷擊,與那一張張鬼臉對視,他的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抓住唐寧肩膀的那雙手也在微微發顫,是陳言在顫抖。
剛才如果不是杜風停下腳步,他們中肯定會有人因為激動暴露自己的身份!
車上的乘客一個個不甘地盯著他們,試圖從這支隊伍身上找出什麼漏洞,尤其是坐在第一排的紅衣鬼,它直勾勾盯著唐寧,哪怕車子越推越遠,它的眼珠子都拼命朝唐寧的方向移動。
到了最後,車頭退到了唐寧他們身旁,已經死去的司機端坐在駕駛座上,它乍一看並沒有頭,但再細看就會發現是黑色的蟲子爬滿了它的臉,從頭頂到脖頸,黑漆漆的蟲子和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
恐懼也像看不見的黑蟲爬上了唐寧的身體,爬進了瘋狂跳動著的心髒,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沿著四肢百骸延伸。
“嘟——嘟——”
那輛車退到了黑暗的盡頭。
陰冷的寒風悄無聲息地吹來,唐寧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一身冷汗,他在微微發顫,為那潛伏在暗處隨時會出現的鬼車發抖。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鬼東西開走了還會再開回來。
現在該怎麼辦?
他們要一直熬到天亮嗎?可是卡牌世界的規則絕大部分玩家都清楚,越到晚上,鬼怪的力量就會越強大,現在鬼還可能規規矩矩坐在車子上看著他們,等真的到了深夜......
“嘟——嘟——”
大巴車的聲響將唐寧的思緒打斷,唐寧渾身一震,後背緊繃。
怎麼回事?!
一個不願相信但唐寧不得不承認的絕望念頭浮現在腦海——
那輛車居然又開過來了!!!
慘白的燈光從身後湧了過來,那大巴車行駛時發出的嗡嗡聲越來越清晰,唐寧僵硬地低著頭,看著他們一行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好奇怪啊,明明隊伍裡站著五個人,唐寧卻隻看到了四道影子。
就在唐寧想要細看時,杜風忽然發出了一聲暴喝:“跑!!!”
說完杜風就往旁邊的一個方向衝,唐寧的手搭在杜風的肩膀上,杜風突然這麼一發力,唐寧的身體也連帶著動了起來,他一個踉跄,差點沒站穩直接摔倒在地。
杜風像是背後長了眼睛,纏繞著布條的手用力抓住唐寧的手腕,拽著唐寧一起往旁邊衝,他跑的異常快,猶如在叢林中穿梭的獵豹,一瞬間就帶著唐寧跑出了車燈籠罩的範圍。
唐寧的身體是跟著被拽走了,可是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他整個人都驚魂未定,下意識想要回過頭看看身後的狀況,然後唐寧就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