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寧微弱地呼吸著外面的空氣,他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扶起他,似乎把紀珂的屍體放在了他的身下當人肉墊子,但這不可能躺得舒服,想到紀珂的死狀,唐寧就頭皮發麻,他虛弱地半闔著眼,那棺材顛一下,他眼裡的淚水就滾出來一顆。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雙手扶起他,唐寧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他任由那人將他抱起,他聽到那個抱住他的紀家村村民說:“棺材裡不好躺兩個人,我抱著他坐在這裡好了。”
“反正他活不了,不用這麼麻煩。”
“不麻煩。”
“......”
活不了?什麼意思?
唐寧不知道這些人要做什麼,他內心極度不安地睜開眼,看向了抱著他的人,唐寧從那個人的臉上看到了一點鞋印的痕跡。
是他剛剛踹的那個人。
那個人死死盯著唐寧,好像怕他跑了,唐寧覺得對方沒必要這樣牢牢看著,現在就算是把繩子都解開,他也沒有力氣逃跑。
他吃力地看了一眼打開的棺材,棺材裡的紀珂瞪大眼睛,伸長舌頭,死狀怨氣衝天。
紀家村的人嘗試去合上紀珂的眼睛和嘴巴,試了幾次發現怎麼也做不到後,那個人罵罵咧咧著蓋上了棺材。
在合棺的瞬間,唐寧看到紀珂僅存的一隻眼睛似乎動了一下,渙散的黑瞳孔滴溜溜轉向了唐寧的方向!
大白天,唐寧渾身冒出了冷汗,他緩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緩過來,因為現在唐寧的情況還要加上嚴重暈車和餓到胃疼,難受到隻想在床上躺著,被紀連韫一口一口喂粥喝,可現在的情景卻是他躺在一個渾身腱子肉的人懷裡,一點都不舒服。
這個人好像是被他踹了一腳就很記仇,現在找到了機會不斷報復他,一會兒捏一下他的指尖,力度大到好像在做手指按摩,一會兒又捏了一下唐寧的臉,最後還去碰唐寧的睫毛,那車那麼顛簸,唐寧差點以為那個人的手指頭會戳進他的眼睛裡。
他看到那個人聞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然後又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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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這個人沒再做什麼不讓他睡覺的小動作,唐寧閉上眼,處於痛苦的半夢半醒中。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開進了紀家村。
唐寧快要暈得不省人事,他被人從車上抱了下來時,隻知道那個人還在抱著他走路,還有人說什麼“吉時”“快一點”之類的話。
唐寧被人放在了床上,他看到那個人拿起了紅色的嫁衣,是當初他穿過的那件繡著金色翎羽的紅嫁衣。
這是要做什麼?
讓他再結一次婚嗎?還是說,把他當成貢品獻祭給那位墓中人?!
唐寧快要瘋了,他不斷嗚咽著,屋子裡隻有他和那個要給他換婚服的漢子,對方沉默了一下說:“我給你把這個摘了,你不要出聲。”
唐寧拼命點頭,那個人就將唐寧口中的麻布扯了出來,唐寧的嘴太嬌氣,他被這一個動作疼到喉嚨緊縮,那一團湿漉漉的布終於出來後,晶瑩的口涎也跟著像絲線般吊在半空中。
唐寧伏在床上止不住地咳嗽,生理性的淚水流滿了整張小臉,他的樣子很狼狽,紀千看著唐寧這番模樣,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團被口涎打湿的麻布,放在鼻子前聞了一下。
他在這麼聞著,那伏在床上的人終於艱難地抬起眼,眼裡都是迷朦的霧氣,如果不是那手腳還被麻繩束縛著,紀千真的以為這個人會變成山間的一縷精怪消失不見。
那好看的眼睛眨了一下,落在他手裡的那團麻布上,那個人又怕又厭惡地重新瞧了紀千一眼。
紀千上前幫這個人解開了繩索,對方本能抗拒地將脖子往後仰,剛一解開束縛獲得自由,那個人就拼命往後面躲,他手腳被綁了太久,似乎四肢都麻痺了,連後退的動作都做不好,軟綿綿倒在了床上。
紀千上去要脫這個人的衣服,唐寧慌張地又蹬了他一下,纖細的腳踝上布滿紅痕,像是纏著紅綾,好看得讓人想碰一下。
“別...”他聽到那個人的聲音,輕輕柔柔的,還發著一點顫,“我、我自己換。”
眼睛快要哭了。
脆弱到一碰就會碎似的。
“求求你了。”唐寧哭著道,他早知道自己會受限在這個人手裡,當初肯定不踹那一腳,不,他就不應該開門。
在唐寧膽戰心驚的注視下,那個村民把嫁衣遞給了他。
唐寧又小聲哀求道:“你轉過去,你轉過去好不好?”
對方看了他許久,又轉過了身。
唐寧哆哆嗦嗦掏出手機,發現果然沒信號後,他拿起了他之前就在這張破床上看中的一個燭臺,這張破舊的床上堆滿了各種結婚會用的東西,看起來都有些年份,而這個鐵質的燭臺最結實。
唐寧努力握住了燭臺,他的手一點力氣也沒有,唐寧不斷深呼吸著去調整,他小心翼翼站了起來,顫抖的雙手死死抓住鐵燭臺,那個村民還是背對著他。
唐寧真的好害怕,害怕對方的後腦勺會突然變成長了五官的人臉,怕這個人的腦袋會突然出現在手上。
他一邊害怕到瘋狂掉眼淚,一邊高高舉起燭臺,用盡全身力氣砸向了這個壞人的後腦勺!
“砰!”
眼前人跪倒在了地上,雙手捂住了後腦勺,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流出,他搖搖晃晃了幾下,並沒有倒下,而是緩緩轉回頭,看向了握著燭臺不斷發抖的唐寧。
完了。
唐寧心裡一片冰涼。
“你力氣太小了。”
血一直在流。
“而且我身體從小就比別人要結實。”
唐寧的眼淚也不停在流。
四目相對間,明明剛才是這個人用東西砸了他,紀千卻奇怪得一點也生不出脾氣,他的頭有點暈,紀千將沾滿血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又看向了蜷縮在角落裡的唐寧,“你自己換衣服吧,我怕弄疼你。”
唐寧崩潰地小聲啜泣起來,剛才是他拿燭臺砸了紀千,手裡還握著兇器,可他現在這幅樣子卻讓紀千有一瞬間想過把刀遞過去,告訴這個人該往他身上哪裡捅。
也許是這個人力氣太小,還需要他握住對方的手,手把手幫對方捅進去——
好像真的是什麼會哄騙人心的精怪,即使是死在他手上,也能讓人心甘情願。
“你、你放過我好不好?”唐寧紅著眼睛問。
紀千搖了搖頭。
如果這件事隻關系到他一個人的生死,他願意放這個人離開,可現在是整個村子的生死。
唐寧捂住了臉,他喃喃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紀千沒有回答,他將手上的血隨意擦在了身上,擦幹淨了,又重新將嫁衣遞給了唐寧,“你不要不聽話了,不然我就幫你換。”
唐寧害怕地點頭,他一隻手還抓住燭臺,一隻手小心翼翼伸了出來,抓住了血紅的嫁衣。
嫁衣本該讓人感到喜慶,唐寧覺得手裡的衣服紅得冤孽滔天。
“我怕你再折騰。”紀千說:“我現在要看著你換。”
床上有喜被,唐寧掀開被子鑽了進去,藏在被子裡換嫁衣,他換得很慢,一個是在特地磨蹭著拖延時間,還有一個是他真的沒力氣了。
紀千沒有催唐寧。
然而外面卻傳來了其他村民的催促聲:“喂!好了沒?!”
唐寧藏在被褥裡,隻露出了半張雪白的臉,他惶恐地朝窗戶外看去,看到了有兩個村民一左一右架著一個人,中間那個人穿著新郎官服飾,臉色青白,吐出了長長的舌頭——
這赫然是紀珂的屍體!!!
唐寧呼吸一窒,恨不得整個人都鑽進被窩,他快要瘋了,紀家村的人究竟想要做什麼?!讓他和屍體成親嗎?!如果是把他當成祭品,那不也應該是讓他嫁給那位墓中人嗎?!
“馬上就好!”紀千高聲回道,說罷,他俯下身去被子裡抓唐寧。
唐寧想要藏,那披在身上的被褥驟然拉了下來,露出了唐寧被紅嫁衣包裹著的身軀,紀千不顧唐寧的掙扎抱起了唐寧,唐寧的手胡亂揮著,那漂亮的手掌抽在了紀千的臉上,結結實實扇了紀千一巴掌。
但紀千卻一點都不生氣,他甚至極輕地說了一句:“你真的很好看,如果沒有那件事,我想娶你當我的老婆。”
什麼那件事?什麼老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唐寧怕極了,眼看著紀千要抱他走出那個房間,他連忙問道:“你為什麼要讓我和紀珂結婚?”
“因為公雞沒了。”紀千平靜道。
公雞?
唐寧愣了一下,看著那穿著喜服的紀珂屍體,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影視劇裡結冥婚的片段中,總會有身上綁著紅色花圈的公雞去代替死人和活人拜堂成親。
他又想起之前,紀家村的人吊唁時拿著的祭禮會突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變成人頭。
原來這不是他的幻覺!紀家村真的有一種讓死人變成牲畜之類的方法!
怔愣之際的唐寧被紀千抱出屋外,外面站滿了紀家村的人,他們乍一看都是莊稼人的打扮,穿著粗布麻衣,但手裡拿的鏟子是盜墓用的洛陽鏟,籮筐裡裝著的是流光溢彩的金銀財寶。
站在這些人最前面的就是當初領著唐寧進村的紀叔。
唐寧記得紀叔好像和紀連韫有些關系,他急忙道:“紀叔!我已經嫁給紀連韫了啊!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紀叔的神情凝重地看著唐寧,“你不需要知道。”
說完,也沒有管唐寧是什麼反應,紀叔揮了一下手,立刻有幾個人從紀千的懷裡搶走了唐寧,他們像架著紀珂的屍體那樣,一左一右架住了唐寧的胳膊,鮮紅的蓋頭披在了唐寧的頭上,歡天喜地的嗩吶響起,蓋住了唐寧帶著哭腔的悲鳴。
“放開我!救命!!!”
唐寧拼命掙扎,然而懸殊的力量差距卻讓他的反抗如蚍蜉撼樹,那不斷踢踹的腳從地上拖拽過去,留下了兩道滑行的痕跡。
他什麼都看不見,不知道這幫人要把他往哪裡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