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從紀連韫的身上滴下,那微闔的雙眸沒有看向別的,連餘光都吝嗇到不想分給旁人,他望向了瀕死的唐寧。
甚至所有人都在慶幸他看向了唐寧。
在眾人的注視下,紀連韫緩緩走到了唐寧上吊的位置,踮起腳尖踩上了板凳,那修長的手溫柔地環抱住了不斷掙扎的唐寧,禁錮住唐寧的繩索在那一瞬間斷裂成兩半,所有玩家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似乎也在那一刻崩成兩半——
這、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他們驚恐地看著唐寧,生怕唐寧這樣冒犯的行為會觸怒這個詭異的npc。
唐寧一無所知地依偎在紀連韫的懷裡,他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沮喪,他確實很沮喪,因為他是想要咬破紀連韫的耳垂的。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不好,所以他也沒再第二次嘗試。
紀連韫怔怔地望著唐寧,耳垂染上了一點紅,還留著漂亮的牙印。
唐寧仰起臉望著紀連韫,委屈的模樣好像被咬的那個人是他,“你為什麼要暈倒?”聲音還是嘶啞的,說話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
紀連韫就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割腕後會昏迷那麼久。”
割腕?
唐寧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剛剛不是他和紀連韫在回去的小路上走,紀連韫忽然就吐血昏迷了嗎?
難道說,真正的人類紀連韫在放血救下林蘊後,便一直都在沉睡,直到現在才真正醒來?
唐寧茫然又困惑地看著紀連韫,紀連韫被他這麼看著,神情也逐漸痛苦,他按住了額頭,臉上的青筋好像即將破體而出的細小蟒蛇,“......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是又做了什麼嗎?”
紀連韫痛苦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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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真的很痛苦。
這好像才是真正的人類紀連韫。
剛才突然拋下他離開的不是這個紀連韫,而是那個可惡的鬼新郎,他不應該去遷怒無辜的紀連韫呀……
唐寧現在已經恢復了一點力氣,他軟軟地伸出手,用柔軟的指腹去揉了揉紀連韫的太陽穴,明明唐寧自己才剛從痛苦中脫離出來不久,但現在他就在努力嘗試去分擔對方的痛苦了。
柔軟細膩的肌膚貼上那一刻,紀連韫好像被棉花糖包裹著了,輕飄飄的像夢一樣,他沒想到唐寧會幫他按摩太陽穴,那深邃的眼眸怔愣地望著唐寧,臉上迸起的青筋漸漸消失下去。
唐寧看到紀連韫此刻痛苦的情緒不太明顯。
難道是他幫紀連韫按摩的功效嗎?
“你...和我親密接觸會有什麼好處嗎?”唐寧小聲問道。
紀連韫現在的身體實在是太糟糕了,那臉色和死人的臉沒有什麼區別,身體冰冷,唇角還在溢出鮮血,他真的很擔心紀連韫隨時會倒下。
比起那位鬼新郎,唐寧更願意得到這個真正的紀連韫的保護。
卡牌上說某些存在和他接觸能得到好處,如果他的親吻、擁抱、撫摸之類的能讓紀連韫恢復身體健康,唐寧很樂意這麼做。
聽到了唐寧這個問題,紀連韫不知想到了什麼,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和你結婚,一開始確實是一位算命先生的建議,他說我隻有和你在一起,才不至於病死。”
“但其實,我一開始並沒有動過要和你結婚的念頭。”
紀連韫望著唐寧,每一個字都很輕,組合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悲哀,“我知道自己身體,時日不多,身上又有病,我還沒什麼錢財,像我這樣的人,本不應該和任何人結婚。”
“但你的爺爺也找上了我,他說他想要將你託付給我,我最初也拒絕了。”
紀連韫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那悲哀的語氣也染上了萬般柔情,他輕聲道:“你的爺爺帶了一張你的照片。”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或許這也顯得很輕浮,但我對你一見鍾情。”
第73章鬼夫
唐寧愣住了。
他想聽的完全不是這個。
紀連韫這是什麼意思?他們難道不是各有所需的包辦婚姻嗎?怎麼突然......突然就扯上一見鍾情了?
而且一見鍾情這種東西說白了不就見色起意嗎?
與紀連韫那雙深情的眸子對視,唐寧被看得不太自在。
他其實遇到過很多對他一見鍾情的人,那些人似乎都對他抱有著異常美好的想象,總是把他看得很好,好像認為他在其他領域也可以像他的容貌一樣閃閃發光。
可唐寧知道,他除了這張臉,實在是一無是處。
那些向他靠近的人都太極端了,或優秀到讓唐寧自慚形穢,或變態到讓唐寧避之不及。
唐寧怯怯地望著紀連韫,他知道自己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奇怪到不太適合和別人去建立親密關系。
該怎麼說呢?他似乎最適合去默默喜歡一個人,那種喜歡藏在他的心裡,就像他最開始對溫柔的紀連韫抱有好感一樣,雖然他也不清楚那究竟是喜歡,還是在危險的副本世界裡對紀連韫帶了濾鏡。
但他想,起碼在這個副本裡,他確實是喜歡紀連韫的。
他也能意識到,紀連韫好像也喜歡他,他願意讓他們的關系保持在朦朦朧朧的喜歡上,像微醺的酒,酒醒之後就又是嶄新的一天。
這種喜歡實在是不該被點破。
還是用那樣深情的眼睛,用那樣深情的語氣。
太多太濃的愛意一下子就有了稜角,鋒芒畢露,讓唐寧本能想要退縮,如果是在現實世界,這個時候他就應該熟練地說——
很感謝你的喜歡,但我現在沒有戀愛的打算,我想以事業為重,公司不允許地下戀情,真的非常抱歉。
然而紀連韫是他在這個遊戲副本裡的護身符。
“......原來是這樣呀。”唐寧小聲回道。
紀連韫溫柔一笑,似乎將剛才那句告白說出口後就完成了他的心願,他心疼地碰了碰唐寧脖子上的傷口,一圈駭人的紅痕出現雪白的脖頸,好像一隻雪白嬌矜的小貓戴上了紅色的項圈。
唐寧蹙起眉,那傷口隻是被碰了一下都疼得厲害,讓他的眼睛一下子浮出了水霧。
紀連韫原本是想立刻收回手,不知怎麼的,他的手掌放在了唐寧的臉側,接住了那滴由水霧凝結而成的淚珠。
晶瑩的淚滴化為更多更細小的水滴濺開,紀連韫的內心似乎隨之響起了丁零當啷的清脆聲響。
很是動聽。
紀連韫再次出了神。
懷中人總是給他一種捉摸不定的感覺,哪怕已經抱在了懷裡,哪怕成了親,都脆弱到似乎下一秒就要從他手裡溜走。
隻有當這個人皺起眉,最好是盈出了淚,溫熱的淚水砸在他的掌心,為他們的肢體接觸起了反應,才會讓紀連韫感覺他真的觸碰到對方的切實感。
耳垂上還殘留著唐寧咬下的刺痛。
紀連韫方才沒有暴露出來的東西是,在被唐寧咬住時,他心中湧起了說不出來的感覺,似乎一切都糟糕透了,他能從那雙剔透的黑眸裡看到許多濃鬱的情緒,他甚至......想上去舔一下這樣好看的眼睛。
紀連韫收回手,努力遏制住那些糟糕的念頭,他深吸了一口氣,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剛才怎麼會去上吊,是遇到了什麼想不開的事情?”
上吊?
唐寧看向了周圍的玩家,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是他想知道的,然而和他眼神接觸的玩家們全都避開了視線。
唐寧有點茫然地回過頭,才發現當他在看誰時,紀連韫也跟著去看那個人。
“我沒有想要上吊,是我看見了鬼。”唐寧說到這個字還是心有餘悸,好像被蛛網般恐懼的網籠罩住了,隻有靠在紀連韫身上他才能找到安全感,“鬼要拉我上吊。”
唐寧說著再次看向了四周的玩家,那些玩家裡終於有人開口說話:“我們沒有看到鬼,隻看到你自己在上吊,怎麼攔也攔不住。”
聽到這番話,唐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應該是遇到了鬼的幻術,就和鬼打牆那樣,如果不是紀連韫救下了他,他就和韓餘年落得同樣的下場。
那麼這個身體的爺爺,唐賢恆的死也是遇到了吊死鬼的幻術嗎?
如果是的話,唐賢恆又為什麼會提前穿好壽衣,還像臨終託孤那樣給他安排了婚事,又特地叮囑小輩們一定要在七天內下葬他的屍體,不然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那麼多的準備,好像早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一樣。
唐寧努力思考了一下,沒有思考出什麼東西,他實在太累了,閉眼靠在紀連韫的胸膛,紀連韫抱住了他,輕聲道:“不要擔心,我會陪著你的。”
有了紀連韫的這聲承諾,唐寧確實安心了許多,紀連韫接著心疼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得回屋休息,今晚先不要守靈了。”
這個時候靈堂的香已經燒完了,對鬼怪最有克制作用的隻剩下了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紀連韫,但是當紀連韫說出這句話時,沒有玩家敢出聲阻攔。
唐寧在紀連韫的攙扶下起身,他和紀連韫都是身體虛弱的狀態,唐寧擔心他們兩個走回去又會遇到什麼鬼打牆,如果紀連韫再昏迷一次,他肯定沒有力氣逃跑。
【系統,現在幾點了?】
唐寧本想自己看手機的,不過他手機沒電關機了。
【零點。】
鬼打牆果然耗費了很多時間啊。
唐寧將手指遞到了紀連韫嘴邊,他小聲道:“你舔一下——”
還沒等他解釋這個看起來有些古怪的行為有什麼用意,那蒼白的薄唇便張開含住了他的指尖。
速度快到甘之如飴。
唐寧感覺自己為數不多的力氣都被紀連韫吸走了,對方不僅含住了他的一個指關節,那滾燙的舌尖還碰了一下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