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話可以聽一半,絕對不能全信。你說血祭的方法是那個紀爺爺提出來的,能提出這種方法的絕非良善之輩,我甚至懷疑當初所有村民去那位墓中人的墓前跪下來謝罪,效果都要比血祭來的好。”
“畢竟按照紀連韫的說辭,他們這個村子是守墓村,他們的先祖是守墓人,村民偷了一次寶藏後,辦了次廟會平息了那個存在的怒火。”
“你難道認為關鍵點在辦廟會嗎?”林蘊平靜道:“關鍵在於他們是當初守墓人的後人。”
“我想,哪怕不辦廟會,跪在墳前痛哭涕流一通,這幫人也可以取得諒解。”
唐寧聽完了林蘊分析,恍然大悟,覺得林蘊說得無比有道理,他趕緊道:“那紀爺爺是在騙我嗎?”
侃侃而談的林蘊沐浴在唐寧崇拜的目光中,他的眼神頓了一下,“如果從惡的角度去分析,那個紀爺爺可能是和鬼新郎達成了某種交易,他借著叫魂的名義把你當成了貢品獻給了鬼新郎,而後紀珂就被找到了。”
唐寧睜大了眼,確實,之前怎麼找也找不到紀珂在他從幻境裡清醒過來的瞬間,就出現在了鏡子裡。
“所以很有可能是紀爺爺特地編了謊話,讓你不敢去撿聘禮。”林蘊沉默了一下,“當然,也不排除我的推測是錯的,畢竟推測隻是推測,我隻能根據現有的信息做出分析——”
“或許有人給了我們錯誤的信息。”
唐寧已經完全聽暈了,他茫然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最保險的方法,扔一半,留一半。”林蘊看著還是一臉茫然的唐寧,他翻譯了一下,“通俗來說,就是腳踏兩條船,如果事態有變化就及時踹掉一條。”
這下唐寧聽懂了。
他直接裂開。
第65章鬼夫
腳踏兩條船,其中一條還是鬼,一旦翻船恐怕會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唐寧吞咽了一口口水,小聲問:“我具體要怎麼做?”
“你養過魚嗎?”林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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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過。”唐寧有點茫然,不理解林蘊怎麼忽然問這個問題,但還是認真回道:“是小金魚,後來養貓了,魚就送人了。”
林蘊和唐寧對視了幾秒,隻從那雙澄澈的眼裡看到了他自己的面容,幹淨到不可思議,他聽到自己問:“你談過戀愛嗎?”
唐寧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談過。”
“幾個?”林蘊問。
唐寧安靜了一會兒,莫名感到了腳踏兩條船的心境:“......兩個。”
“端水會嗎?同樣的事情做兩遍,不要太偏向一方。”林蘊看似平靜道:“我不確定你和他們的親密接觸會造成什麼影響,所以我建議你如果和其中一個接吻了,另外一個也不要落下。”
唐寧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
林蘊挑明道:“昨天鬼新郎親了你,為了平衡,等紀連韫出現時,你最好親回去。”
頓了頓,林蘊又道:“做了更進一步的事情也同樣如此。”
唐寧徹底呆住了。
“怎麼了?”其實林蘊一眼就看出來唐寧和鬼新郎的進展沒有到最後,倒不是他有多火眼金睛,而是就唐寧那個體質——
聲音沒有啞,路還能自己走,腰也能挺得直直的,漂亮得和一隻小天鵝一樣,顯然沒有。
唐寧連忙搖頭。
他咬了一下唇,最終還是沒有把那個人做的那件......事說出來。
“井裡的東西不太方便拿。”林蘊提議道:“我們現在先把珍珠撿回來。”
清晨太陽還沒出來,四周都是霧蒙蒙一片,四周的房屋窗門緊閉,枯樹上掛著的紅燈籠在色調灰暗的村莊裡紅得突兀。
唐寧經過每幢房屋時,後背都爬著微微的寒意,他在鏡子裡看到過那番景象,窗口、房檐都掛著一具具青白的屍體,死相悽慘,怨氣衝天,理智告訴唐寧不要去看,不要去看,可當後背的肌肉顫慄到極致時,唐寧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什麼都沒有。
空蕩蕩的房屋被晨風吹過,發出了細碎的嗚咽。
唐寧唰得轉回頭,整個身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緊繃。
他走在紀珂和林蘊中間才有一點安全感,有個東西叫“人氣”,指的是活人身上的氣息,這種氣息就和太陽一樣能驅散一些冷意。
如果可以的話,其實唐寧很想和紀珂或者林蘊中的任何一人手拉手一起走,他真的無法在看過昨晚那麼恐怖的畫面後,依然保持正常的心態走在這個村子裡。
隻不過紀珂和林蘊都要蹲下來撿珍珠,沒時間去照顧他,那散落的珍珠在各個角落,荒廢的農田裡、廢棄的磨盤上、積滿落葉的臺階前......
時間很緊迫,他們必須早點回到唐家村,唐寧不想自己因為恐懼就拖大家的後腿。
他握緊了拳頭,試圖壓制住已經布滿了整個身子的虛弱顫慄,唐寧艱難蹲在地上,伸出手摸向了一顆珍珠。
指尖觸碰珍珠的剎那,一個趴在地上玩珍珠的鬼童身影忽然浮現,它伸手摳下自己的眼珠子,把珍珠放進眼眶,而後咧嘴笑著將眼珠遞給了唐寧。
唐寧腳一軟,從半蹲的姿勢直接癱軟在地。
“怎麼了?”紀珂一直在關注唐寧,他將撿到一把珍珠塞進口袋,對唐寧問道。
唐寧僵硬地抬起頭,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紀珂身後排著一個個青白色的鬼童,它們像玩老鷹捉小雞裡的小雞一樣,後面的小手搭在前面的身上,一隻手接著一隻手,直到落在了紀珂的腿上。
“是不是蹲久了腿有點麻?”紀珂說著自己錘了一下自己的腿,他身後的一個個鬼童轉動腦袋,衝唐寧露出了詭異的笑。
唐寧喉嚨裡一句話都發不出來。
“你怎麼了?”正彎腰撿珍珠的林蘊也抬頭問道。
坐在林蘊肩頭的鬼童搖晃著雙腿,笑嘻嘻著伸手去夠林蘊手中的珍珠,當珍珠被林蘊放進口袋時,上一秒還笑著的鬼童下一秒就鐵青著臉,怨毒的目光直直盯著毫無所察的林蘊。
唐寧似乎要無法呼吸了,他的手掌撐著地面,聲音不住地顫抖:“別撿了......”
所有的鬼童都齊刷刷轉動腦袋,死死盯著唐寧。
唐寧這才意識到,之前林蘊說的方法有多麼天真。
紀連韫和鬼新郎之間的鬥爭,從始至終都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
“都...扔掉......”唐寧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變調。
在他說出這句話後,所有的鬼童都露出了怨毒的目光,好像唐寧是搶了他們玩具的罪魁禍首。
珍珠稀裡哗啦灑了一地,意識到什麼的紀珂和林蘊沉默地拉起癱軟在地的唐寧,一左一右架著唐寧往回走。
唐寧的腿軟得像面條,恐懼的淚水從眼尾滲了出來,他不想回頭去看,可現在好像隻有他一個人能看到這些。
唐寧顫抖地、僵硬地、遲緩地扭過頭,他看到那條長長的小道上,站滿了小小的青白色身軀,它們被若有似無的迷霧覆蓋,冰冷又怨毒的目光卻穿過了晨霧,死死定在了唐寧身上!
唐寧的靈魂在尖叫,他顫抖著轉回頭,對上了前方鬼童陰森森的面孔。
那回去的路,也被堵死了!
不!千萬別過去!
發軟的身體突然有了力氣,唐寧拽住了還想繼續往前走的紀珂和林蘊,他的手需要伸得很靠下,才能碰到這兩人的手——
唐寧愣了一下,看到自己牽著的是兩隻青色的小手。
左右兩邊的鬼童正抬起頭對他咧嘴笑。
完了。
寒意灌進了唐寧的身軀。
“咳咳,咳咳。”一陣虛弱的咳嗽聲傳來,那聲音有些沙啞,“你怎麼一個人到外面來了?”
隨著這道聲音的出現,所有鬼童的身影也都消失不見,唐寧呆呆地抬起頭,看到一臉病容的紀連韫將手握成拳狀,抵在唇上,羸弱地咳嗽了一聲。
似乎一陣晨風都能吹倒的紀連韫緩緩走到了唐寧面前,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輕柔地披在了唐寧肩上,“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凍到了?”
唐寧顫抖著抓住了紀連韫的手。
那手是溫涼的,常年囚於病榻並沒有太過灼熱的溫度,緊緊握住時能感受到近乎涼薄的暖意。
“手好涼。”紀連韫捧起唐寧的手,輕輕哈一口氣,他溫聲道:“你一個人在外面做什麼?”
“......撿珍珠。”唐寧氣若遊絲道。
“你看起來很累。”紀連韫伸手摟住了唐寧,“要不要先回屋休息一下?”
唐寧沒骨頭一樣靠在了紀連韫的肩頭,整個人都貼在紀連韫身上,甚至不想去考慮對方那麼虛弱的身體能不能承受他的重量。
“不......”他的聲音還是輕而顫抖,卻透出說不出的執拗,一點水光從睫羽間滲透出來,唐寧將這點湿意蹭在了紀連韫的衣服上,“我要和你一起。”
紀連韫看了唐寧一會兒,又微微咳嗽了一下,“好。”
他們往回走了一段距離,唐寧看到了額頭上貼著一張符箓的林蘊,以及身上撒了灰白色粉末的紀珂。
看到紀連韫的出現,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林蘊和紀珂將身上的道具收下來,眾人沉默地在地上撿珍珠,那零零散散灑落一地的珍珠被放進了紀連韫的衣服口袋。
“咳咳。”紀連韫不斷咳嗽著,唐寧緊張地去看紀連韫,得到了對方一個安撫的目光,“你餓不餓?”紀連韫柔聲問。
唐寧除了那杯酒,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餓得胃部都麻木了,紀連韫這麼一說他才反應過來,趕緊點頭。
“等會兒我給你熬粥,吃點熱的暖暖胃。”紀連韫細心道。
唐寧用力點頭,那快要崩潰的心理防線在紀連韫一句句關切的話語中重新建構,嚇到慘白的臉也浮現了一點血色,他小聲道:“其他的聘禮在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