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默然。
柏天衡依舊看著他:“一般人遇到事,沒那麼大的衝勁,能退就退,有人幫總比沒人幫好。你不一樣,太要強了,還總要做最好。”
柏天衡:“別人有想要退讓的時候,會有想依賴別人的感情需求,內在有這層情感,需要的時候當然能調動出來,跳著跳著就成了‘小甜甜’,你沒有,你怎麼跳都是披荊斬棘、一往無前,都成不了‘小甜甜’。”
柏天衡:“棉花糖三個字,你的確一個都不佔。”
江湛從柏天衡那邊收回手腕,由衷道:“柏老師還真是了解我。”
柏天衡把那腕子又拉了回來:“知道怎麼做‘小甜甜’嗎。”
江湛再抽手:“願聞其詳。”
柏天衡再握:“都願聞其詳了,還不讓我握一下。”
江湛誠懇道:“柏老師,我藝、身都不賣的。”
柏天衡把那瘦到硌手的腕子用掌心緊緊圈住:“誰要你賣藝賣身了,哥哥帶你去約會。”
第70章
《無路可追》的取景地在昆市下面的一個縣級市, 劇組剛來的時候, 當地人趕熱鬧一樣想瞧個新鮮, 可取景在山上,大家擁過來,除了人擠人,也看不到什麼大明星,沒幾天, 大家就散了。
現實裡, 追星、認識明星的, 在廣大普通群眾中不佔多少。
要是去老頭老太多的地方, 如江湛這種選秀走紅被人所知的, 都能不戴口罩大搖大擺地走。
要是再在非周末的夜裡逛個當地小景區的花燈展,連口罩都不用戴。
江湛刷票進景區的時候,驚嘆柏天衡能找到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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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全是傍晚出來溜達的老頭老太, 還有父母推車嬰兒車,帶著孩子出來看燈。
夜色由稀薄轉入濃酽,古剎佛塔的莊嚴與攢動的人流交相輝映,燈盞在清爽的夜風中, 如同夏夜流螢。
江湛回國後,沒多久就參加了選秀,一直過的都是封閉式的集體生活,很久沒出來這麼逛過了。
尤其是晚上,永遠在跳舞、訓練,不在教室就在寢室樓。
習慣了四四方方的圍牆, 月色都是透過窗戶往外看到的。
突然身處廣袤天地,周圍又都是人,一時竟有些不太適應。
好的是,根本沒人看他們,老頭老太帶著水瓶搖著扇子,誰會多看誰一眼。
江湛覺得身心放松,進了門就是一排花燈,他和進來的其他所有遊客一樣,舉著手機拍了兩張。
柏天衡站在旁邊:“不知道p神老師回頭是不是又要換頭像。”
江湛拍完,順著景區的主幹道往裡走:“柏老師別發微博就行了,40一張的門票,App雙人聯票75,回頭又要被說破產了。”
柏天衡走在旁邊:“破產就破產,我有粉絲,我粉絲修圖都能養活我。”
江湛嗤了一聲:“六塊一碗的豆腐腦,讓你粉絲天天請你吃吧。”
兩人至今沒戳破p圖的話題。
江湛沒說,柏天衡也沒問,但雙方心知肚明。
而和江湛對這個話題的緘默比起來,柏天衡的不多問便是對這種緘默的尊重。
因為他太了解江湛了,不但了解,還願意順著。
隻要江湛一天不提,他可以一天不問。
反正那過去的2516天,已經因為p圖的出現,意義變得完全不同。
知道真相後的千頭萬緒,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表達的,不說,沉澱在心底,歡喜都變得更加濃烈。
柏天衡近日的心情也是一天好過一天,江湛說自己和棉花糖三個字一樣不佔,柏天衡卻覺得,有些人明明甜得不行,甜不自知。
不但甜,還可愛,景區路邊扎的動物造型的花燈,都要舉著手機挨個拍一遍。
拍的時候因為燈挨拍攝角度高,還要分開腿扎個馬步蹲著拍,拍完一個再拍下一個,完美的大眾遊客。
柏天衡兩手抄兜站在一旁等,人群伴著夜色從身邊來往穿過。
見江湛這麼熱衷遊客照,柏天衡問他:“要給你拍嗎?”
江湛正兒八經道:“太黑了,拍拍燈就好。”
拍完道:“走吧。”
往前,是一條二十米長的花藤小道,來來往往全是人,頭頂高高地架著棚,頂上吊著一束一束垂落的帶光假花,一眼看去,像滿天銀墜。
阿姨大爺們舉著手機拍照片錄視頻,江湛也拍,拍完景還背對花藤小道,仗著個子高,手機舉起來,給自己和這條人頭攢動的花徑小路拍了N張合影。
柏天衡繼續在一旁等。
江湛拍完自己,手機舉起來:“柏老師。”
柏天衡看過去,江湛飛快地給他拍了幾張:“好了,走吧。”
兩人沿著花藤小道往前。
柏天衡:“拍別人這麼拍?”
江湛:“拍你才這麼拍。”
柏天衡:“我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江湛理所當然:“別人不會不耐煩,還會配合鏡頭,你不會啊。”
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是,江湛有段時間熱衷拍照,相機帶來學校,老師、同學、校園風景各種拍,拍其他人都沒什麼,拍到柏天衡,永遠是臭臉。
江湛感慨:“哪次拍你不是最快的速度按快門。”按晚了,鏡頭都找不到人了。
柏天衡:“你的相機又不是隻拍我。”
江湛:“隻拍你你就配合了?”
柏天衡:“對,隻拍我我就配合。”
江湛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時候不高興是因為這個。
兩人剛好走到花藤小路中斷。
柏天衡握住江湛拿手機的那隻手,胳膊貼著胳膊,舉著面向兩人。
江湛錯愕,沒回過神,柏天衡的掌心貼著他的手背,將他的拇指挪去指紋解鎖。
手機瞬間亮起,屏幕裡,頭頂的花燈從銀變藍,仿若置身川流。
江湛訥訥地轉頭,眸光裡蕩著藍色螢火,柏天衡站在他身後,胳膊與胳膊相靠,肩與肩相貼,半擁的姿勢。
快門按下,手機相冊將這一幕完整記錄。
拍完照,柏天衡換了隻手,捏著江湛的腕子,兩人一起繼續往前。
頭頂花燈從藍變粉,從粉變紅,映在面孔上,掩飾了江湛逐漸紅透的耳尖。
他轉頭看了柏天衡一眼,柏天衡也轉頭,視線從帽檐下探出。
江湛由衷地誇了句:“膽子真大。”
柏天衡彎了彎唇角,在川流的人群中說道:“光明磊落。”
江湛:“不怕被拍?”
柏天衡圈著腕子的那隻手捏了捏,指腹輕輕刮蹭:“拍到了就說人太多了,握住手腕,以防走丟。”
江湛神情漸變:“那你現在在幹什麼?”
一條花路,有人往南,有人往北,前後左右都是人,人擠人。
快到盡頭的時候,人群中,柏天衡捏著江湛腕子的手緩緩下挪,掌心相貼,牽住。
幹什麼?
柏天衡牽著江湛走出花路,沒入夜色中:“不幹什麼,都說了,約會。”
江湛的心跳傳到耳膜,所有的感官都在相牽的兩隻手上,他的掌心有點涼,柏天衡掌心的溫度穿過層薄汗帶著湿潤向他蔓延。
夜色是個好東西,擋去了光,遮去了視線,還掩蓋有些人的心慌意亂。
江湛出神地想:不是柏天衡膽子大,是他們兩個人一起膽大。
走了一段路,柏天衡回過頭,問:“你手心怎麼那麼燙。”
江湛在昏暗的路上瞪他:“別沒話找話。”
柏天衡哼笑。
又走了一段,柏天衡問他:“現在覺得甜嗎?”
江湛嘴硬:“不甜。走累了,要喝水。”
景區裡有流動攤位,兩人過去買水。
攤位就在路燈旁,小店裡的燈光又亮又白。
柏天衡刷二維碼付錢,攤主阿姨往他帽檐下瞄了好幾眼,沒好意思直接問,就悄悄問江湛:“你朋友好眼熟啊,是不是演電視的?叫那個什麼什麼什麼,唉,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江湛憋著笑:“沒有的,阿姨,你認錯了。”
阿姨:“不是嗎,我覺得好像啊。”
江湛皮了一下:“對對對,以前也有人說他像明星。”
買了水,離開攤位。
江湛走在前面,仰頭喝水,拉長的脖頸弧線在燈下渡著層柔光。
柏天衡走在旁邊,視線在那層柔光上臨摹,他擰緊瓶蓋,反身回攤位,問阿姨:“有糖賣嗎?”
阿姨:“我這裡隻有口香糖,還有這種水果硬糖。你要哪種。”
江湛喝完水,轉頭,柏天衡買完糖走了回來。
江湛把空瓶扔進垃圾桶:“買什麼了?”
柏天衡:“張嘴。”
一粒糖放進嘴裡。
濃鬱的酸甜味化開。
柏天衡又問了一遍:“甜嗎。”
江湛心道你哄小孩呢:“甜。”
柏天衡也剝了一顆,放進嘴裡,扔掉水瓶和糖紙,剩下的糖塞進口袋裡,抬手牽江湛。
花燈沿著景區一路往內,到裡面,人多、花燈多、光線更暗。
柏天衡牽手牽得肆無忌憚,單手剝糖,喂給江湛。
江湛的膽子隨時能跟上節奏,有人這麼肆意妄為,他也不能露怯。
柏天衡再喂糖,他便用唇卷住糖,溫潤的舌尖輕輕一掃。
柏天衡指尖被掃過,牽著江湛的手驟然一緊。
江湛“嘶”了聲,不怕他,還手去捏,兩人在夜色裡互掐著玩兒。
又捏了幾下,江湛把嘴裡的水果糖嚼完,喉嚨黏膩的咳了聲,說:“太甜了。”
柏天衡看看附近,都是燈盞,沒有攤位賣水。
江湛:“走嗎?”
景區不大,已經逛到盡頭了。
柏天衡:“走吧。”
兩人牽手一起往回走。
再經過那條花藤小路的時候,柏天衡改牽為握,掌心圈著腕。
他回頭看江湛,有幾分不滿,捏了捏腕骨:“瓦罐湯都喂不胖?”
江湛誠懇道:“大哥,不能胖,好嗎。”聲音黏膩,清了清嗓子:“你買的糖太甜了。”
柏天衡的胳膊輕輕一帶,兩人並肩挨著,他湊過去,隔著帽檐的距離,低聲道:“現在甜了?”
江湛從帽檐下抬眼:“甜的是糖,又不是我。”
走出花路,再沒入夜色裡,柏天衡松開腕子,抬臂在他肩後一摟,靠到江湛耳邊,確定的語氣:“人是甜的。”
江湛轉頭,肩膀頂開他:“我怎麼沒覺得甜。”
柏天衡笑了一聲,沒反駁,沒說話。
出了景區,江湛要去門口的小攤位買水,被柏天衡一把拉走。
江湛:“我買水,太甜了。”
柏天衡把人塞上車:“我知道你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