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想著, 怪不得司先生從來不自己動手畫畫寫東西,據說演講稿都是專人寫好了讓他照著念就行的。
大概是因為自己畫或者自己寫太容易暴露他滿腦子放飛的悶騷本質了吧。
顧白腹誹不停, 然後深吸口氣, 垂眼看著桌面,有點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這幅畫。
他本來準備幹脆燒掉毀屍滅跡, 但看著那張畫想了又想, 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轉而把它壓進了箱底。
畢竟是司先生親手畫的畫,還是很難得的。
顧白一邊把手裡的畫紙小心的夾進文件夾裡,一邊想著, 萬一哪天司先生突然問起他了,難不成告訴他這畫已經被他扔了嗎?
這多不禮貌啊。
顧白這樣想著,然後將手中的文件夾往抽屜裡一塞,就幹脆當成無事發生過,拎著整理出來的工具箱,拍拍屁股爬上了二樓。
二樓並不算多整潔的大畫室讓顧白感到了幾分親切。
對於顧白而言,雜亂無章的環境比起整潔幹淨的地方更讓他有親切感一些。
顧白把拎在手上的畫板打開,抽出夾在裡邊的畫紙,然後又從櫃子裡翻出闲置的夾子,把那些已經有了內容的畫紙挨個的夾在了他以前懸掛好的鋼絲繩上。
畫板裡的這些畫是他這段時間以來的寫生和速寫,有遺留下來的那些草原風景,有大北方的山與荒原,還有這幾天他到處亂跑記錄下來的小縣城的畫面。
那些畫紙被掛起來,背著光,面對著顧白平日裡作畫時所面對的方向,在短短的五六分鍾裡,讓原本顯得空曠的大畫室霎時熱鬧起來。
顧白滿足的看著他的這些作品,感覺心裡美滋滋的。
在視野開闊親眼見證過那些廣闊恢宏的景色之後,所得到的感悟、畫出來的畫與先前那些技巧的堆砌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現在想起初次參展的那副傳承,顧白就覺得那是他的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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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師兄和老師都表現得挺滿意的,但在如今顧白自己看來,相當的不妥。
顧白拉開了那張被他磨磨蹭蹭畫了快兩個月還沒結束的夕陽圖,看了一眼還因為審核消息沒下來而在闲聊打屁的群組,默默放下了手機,在即將到來的死線的逼迫下,卯足了精神,開始趕起了工。
顧白的時間表其實排得相當的滿。
刨除掉這幅要參展的夕陽圖不說,跟師兄們一起的那個團隊工作,是因為他私心的想要把玄武的事跡放到人流量肯定會相當大的地方。
S市新開的文化旅遊線,擺明了就是給外地來的遊客開設的一條遊覽專線,因為S市身為超一線大都市,的的確確是沒有什麼太多值得遊覽的自然和人文景點的。
所以這條線路應運而生,每一站所銜接的都是相對而言本地特色濃厚、抑或是有歷史意義的站點。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條線一旦開放,就會成為旅遊熱門路線。
能把自己想要傳達出去的訊息放到這樣的地方,根本就是白賺的人流量。
有便宜為什麼不佔!
顧白覺得要是能在這裡把玄武極光圖畫上,那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
除了這個團隊項目之外,謝先生前兩天也給他塞過來了兩個單子,一個是人類那邊的,一個是妖怪那邊的。
妖怪那邊的要求很奇怪,說是要一枝常開不敗的桃花,給三百顆靈石的報酬。
據謝先生所說,好像是那位妖怪客戶想要追求一位桃花妖而找上門來的,是當時顧白所看到的,在九州山海苑物業那邊排隊拿號的第一號妖怪。
而人類那邊想要一幅山水畫,出價相當的高昂,高昂到顧白忍不住要擦擦眼睛反復確認才敢肯定的地步。
用謝先生的話來說,顧白他現在的名氣很飄,其原因主要是他之前在S市藝術博覽中心的那幅圖被競出了天價。
而顧白本身的朋友圈子看起來好像又很牛逼的樣子,再加上他對外的代言人還是謝致這個出了名的百發百中的金牌律師,導致很多富商迷信追捧。
什麼新銳藝術家,什麼天才絕倫的新一代壁畫藝術家,什麼連司逸明都難求一畫等等一系列亂七八糟的名頭往他身上蓋,再加上謝致有意讓顧白放緩接畫的節奏,更是把顧白的身價炒上了天。
而謝致聯合翟良俊那一套以顧白的名義已經籌備完畢開始拍攝的紀錄片,再扯出幾個在人類藝術界裡混得不錯的妖怪的大旗,也同時壓下了藝術界的微詞。
所以顧白是真的很忙。
忙得甚至都有意無意的忘記了每天早上去給隔壁司先生投喂小零食。
而謝致體貼顧白趕稿忙碌,幹脆的表示顧小白最近忙晚飯就不來打擾了,並頂著司逸明的死亡凝視,給物業打了個電話,讓物業時刻注意著顧白家的冰箱,千萬別空著。
翟良俊自己就忙得要死根本沒空回來。
司逸明當然也做不出在顧白忙得要死的時候還去人家家裡蹭飯這種事情。
司逸明突然失去了田螺小白每天早上的愛心甜點,宛如突然失去夢想。
雖然以前顧白沉迷趕稿的時候這種情況也發生過,但在他意識到了自己對顧白的特殊看法之後,早上突然見不著人了,司先生還是覺得有點鬧心。
最鬧心的還不是這個。
最鬧心的是謝致那一個給物業的電話,讓司逸明連每天去給顧白送飯的理由都失去了。
司逸明一鬧心,整棟樓妖怪的皮就繃緊了。
恰巧這時候,翟良俊從山裡挖出來一批準備在他物流公司裡任職的妖怪。
這群剛從山裡出來,還不知人類世界變化了多少的妖怪,全都被塞進了司逸明所管轄的六單元裡。
這些妖怪對於人類還停留在幾百年甚至千年前的認知裡,一個個高傲得不行,對人類充滿了不屑與輕蔑。
雖然司逸明本身也不怎麼喜歡人類,但他很清楚,現在的人類不小心應對是會出大麻煩的,這些妖怪的態度不行。
司逸明的套路通常是語言教育一次。
語言教育不行,就是疼痛教育。
總而言之一個理念,不打不成器。
不聽話?
打到你聽話為止。
貔貅最近心煩,打起妖怪來無比兇狠,直接導致樓裡新來的那一批妖怪見到貔貅就渾身疼。
而以前就住在樓裡的那些妖怪,一個個都殷殷期盼著666號房的小崽崽什麼時候出來安撫一下那頭陷入暴躁的神獸。
顧白蹲在家裡沉迷趕稿了多久,那些新來的妖怪們就水深火熱了多久。
他在趕稿的時候按下了鎖門的按鈕,基本上是除了門鈴聲什麼聲音都傳不進來的,為了專心趕稿,他連物業直接給他冰箱補充食物的權限都重新打開了。
等到顧白那邊的團隊工作終於審核通過,他一大清早拎著剛烤好的菠蘿油出門的時候,被突然住滿了的公寓樓嚇了一跳。
六層剩下的幾個房間也住得滿滿當當的,這會兒一個個安靜如雞,開門關門都隻敢輕飄飄,連腳步聲都極其輕柔。
顧白一出門,那些嗅覺靈敏的妖怪們嗅到一股貔貅氣,頓時頭皮一麻,萬分驚恐的扭過了頭。
顧白被他們這麼整齊劃一的動作驚住了。
他剛邁出屋門的腳步一頓,然後沉默的縮了回去,接著,緩緩地、緩緩地關上了門。
隨著他屋門鎖扣落下的細微的“咔噠”聲,對門663號房的房門打開了。
顧白剛開了鎖,正站在自家玄關,準備等著那些不認識的陌生鄰居都先走了再出去,結果就聽到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響和幾聲哀嚎,除了發出哀嚎的聲音顧白並不認識之外,這種雞飛狗跳的動靜簡直謎一樣的熟悉。
可不就是以前黃女士和翟先生打架時的動靜嘛。
哦,還有司先生收拾他們兩個的時候的動靜。
顧白愣了半晌,透過貓眼往外看,發現是司先生正拿著一串長長的單子,在挨個核對揍妖。
司先生聲音不大,但顧白還是聽得很清楚。
司先生念的那個單子上,全是那些妖怪在人類社會裡犯的錯誤。
大的小的都有,小的比如搶走了人類小孩的棒棒糖,大的諸如跟人類發生矛盾把人打進了醫院之類的。
妖怪皮糙肉厚打一頓不礙事,打完照樣能夠活蹦亂跳的,但被揍的疼痛是實打實的。
疼痛教育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於妖怪而言的確非常有用。
從他們最近犯錯的單子長度日益變短這件事上,就能夠清晰明確的感受到他們的改變了。
但從來沒被這麼揍過的顧白,看到司逸明揍人的樣子還是覺得有點嚇人。
他聽著外邊的動靜,手握上門把,輕輕的打開了門,然後小心的探了半個腦袋出去。
司逸明動作一頓,抬眼看向顧白的屋門。
顧白愣在原地,被司逸明沒來得及收斂的氣勢嚇得打了個嗝。
司逸明一怔,超兇的表情霎時一收。
“要去工作了?”他問道。
顧白點了點頭,一邊打嗝一邊小心的打量了好一會兒司逸明,見他身上那股嚇人的威勢收斂下去了,然後又猶疑的看向那些轉頭看著他,滿臉震驚的妖怪。
司逸明眉頭一皺,惡狠狠道:“看什麼看!”
那些妖怪霎時收回了視線,趁著這頭巨兇的鎮樓神獸似乎沒那麼兇殘的時機,腳底抹油“哧溜”的跑了。
等到那些關注著自己的人都走光了,顧白才松了口氣,推開門從屋裡小跑出來,把手裡拎著的菠蘿油遞給了司逸明:“司先生,剛做好的菠蘿油。”
司逸明點了點頭,又仔仔細細看了一番好幾天不見的顧白,眼見著顧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強成長之後,露出了一個相當滿意的微笑。
這個微笑不大,卻讓那些剛準備離開,還有意無意關注著這裡的妖怪們倒吸一口涼氣。
怪不得以前就住在這裡的妖怪都天天盯著666號房。
敢情666號房裡住著這隻貔貅的對象啊!
顧白原本還想再跟司逸明叨叨幾句,結果那股被注視的感覺又跑了回來,如影隨形。
他硬著頭皮說了兩句話,匆匆忙忙的跟司逸明告了別,扭頭跑進了電梯,跟被火燒了屁股似的。
司逸明目送著電梯一路下到了一樓,慢吞吞的吃完了那個菠蘿油,拍了拍手上的殘渣。
然後目光掃過那些把顧白盯跑的妖怪,露出了一個無比兇惡的神情。
作者有話要說: 顧白:看我幹啥???
司逸明:嘖。
第67章 堂堂神獸貔貅竟然比不過區區一臺小電驢。
顧白這幾天蹲在家裡趕稿, 連睡眠時間都被壓縮了。
但顧白並不覺得疲累, 大概是由於他每天早上都會去陽臺上等著抓那一絲天地元氣的緣故, 每次熬夜感到疲累了,大早上吸一口, 整個人又重新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就是熬夜會餓。
顧白都不記得這幾天他到底吃了多少東西了,有的時候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把物業吃垮。
但好處還是非常明顯的,不需要顧忌別的事情, 他沉下心來畫圖的效率非常的高,即便睡眠時間遠遠低於正常人類的休息需求,也並沒有因為疲憊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