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
“對啊,當大老板,”柳初很直白地講訴自己幼稚的野心,“然後我再找個像我這樣聰明的小孩子做我的心腹,給我幹活。”
宋玉章哈哈一笑,又摸了下他的毛慄子頭,肯定了他的想法,“可以。”
柳初覺得宋玉章在他見過的大老板中屬於很珍稀的一類——長得好看、還講道理,他決定對宋玉章好一點,以後不在心裡偷偷罵宋玉章生孩子沒屁眼了。
柳初畢竟還是個孩子,在沈成鐸笑嘻嘻地來摸他的臉時,還是厭惡地向後跳了一大步。
“宋兄,你這養孩子倒養得還挺不錯啊,野狗一樣的小崽子,弄幹淨了也挺像個少爺。”
宋玉章微微一笑,“柳初原本就不醜。”
“柳初?名字也怪好聽的。”
沈成鐸有點嫉妒,大大咧咧地一拍宋玉章的肩膀,“你也給我起個花名吧,要好聽的!”
宋玉章帶柳初來沈成鐸這裡買槍。
沈成鐸說不賣,隻送。
宋玉章直接笑納了他的好意,知道沈成鐸現在是牢牢地扒在了宋家身上,對他隻有討好。
槍的花樣很多,並排躺在幾個盒子裡,簡直令人眼花繚亂,宋玉章隨便挑了一把輕便的,然後就讓柳初也挑一把。
“我?”
“選吧。”宋玉章下巴朝著裝槍的盒子那揚了揚。
柳初立刻就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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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件能瞬間索命的兇器,柳初心裡很喜歡,這種喜歡發自天然,是對於力量與生俱來的崇拜,他著迷地摸著漆黑堅硬的槍管,想象著他拿起槍對著那些欺負他看不起他的人“唰唰唰”地橫掃過去,那些人像草一樣地被割倒,鮮血流淌到他的腳下,浸湿他的布鞋……
柳初興奮地打了個激靈,恨不能現在就來一場痛快淋漓的屠殺。
“給小孩子買槍?”
沈成鐸同宋玉章一齊坐在沙發裡,手上拿著一支雪茄煙。
“小嗎?他十歲了,”宋玉章沒抽煙,他一大早抽了煙,現在嗓子還有些不舒服,隻是拿著火機在手上玩,“十歲該有個像樣的生日禮物了。”
沈成鐸搖頭,“小孩子玩槍,小心走火。”
宋玉章揚聲道:“柳初,聽見了嗎?小心走火。”
柳初用他粗噶的聲音更大聲地回道:“我不會走火的,走火我就把自己的卵蛋割咯——”
宋玉章淡笑著看向沈成鐸,沈成鐸叼了雪茄搖頭,“行行行,敢拿自己的卵蛋發誓,我服了他。”
兩人正談笑時,沈成鐸的屬下過來湊到沈成鐸耳邊說了幾句,沈成鐸立刻對宋玉章道:“宋兄,我先失陪一下。”
柳初愛不釋手地挑了很久,終於選中了一把很小巧袖珍的蛇牌撸子。
“喜歡這個?”
柳初搖搖頭,“我不是喜歡它,是這個最趁手,等我再長大一些,力氣大點,就可以換更好的槍了。”
宋玉章道:“到時候也許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換更好的了。”
柳初一口答應道:“好。”
宋玉章問他會不會開槍,柳初說他見過人開槍,沒自己試過,宋玉章招了招手,讓沈成鐸的一個手下去院子裡教柳初怎麼開槍。
對於買槍,宋玉章承認是他昨晚在床上聽到聶飲冰的名字後才想到的。
被拿槍指著,尤其是被聶飲冰這樣的人拿槍指著,實在不是個怎麼愉快的體驗,可以說那是宋玉章覺得自己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小櫻桃被流彈打死,他也怕槍。
槍這東西他雖然不喜歡,但恐怕也還是自己備一把的好。
聶飲冰很不滿意,同時也不意外沈成鐸的無能。
這麼多人都找不到,沈成鐸也隻有兩隻眼睛兩條胳膊兩條腿,並沒有三頭六臂,所以他找不著也實屬正常。
沈成鐸道:“聶二爺,恕我多嘴問一句,你說那人叫趙漸芳,會不會這名是假的呢?”
“不會。”
“哦。”
聶飲冰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肅然地看向了沈成鐸,“漸芳隻是好賭膽小,並不是全然的騙子。”
沈成鐸這下也肅然了,想聶家竟養出這樣一個頭腦純淨的二爺,真叫他嘆為觀止。
兩人走出客室,聶飲冰聽到了槍聲,很敏銳地向後掃了一眼。
沈成鐸又對他殺氣騰騰的眼神感到了吃驚,忙道:“宋五爺來我這兒玩槍,沒什麼事。”
宋五爺……又是他!
聶飲冰很反感地扭過臉,剛要邁動腳步又有些邁不出去。
這麼一個不幹不淨的人,聶伯年是小孩子,不懂事親近過幾次也就算了,聶雪屏這麼大的人了,海洲那麼多男人女人不要,怎麼偏偏選了這個?
聶飲冰覺得自己的這位大哥平素端方穩重,一向也沒出過什麼差錯,毫無疑問是這位宋五爺的問題,把聶雪屏父子都給迷惑帶壞了。
聶飲冰很簡單地就起了殺心,同時不形於色,“我去看看。”
聶飲冰隨身帶槍,一共帶了三把,腰間左右各別了一把,袖子裡還藏了一把袖珍槍。
院子在客室的右後,聶飲冰腳步移動,映入他眼簾的先是沈家衛隊的幾個人,見兩人過來忙自覺地閃開了,他們閃開之後,便露出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他身旁站著一個小孩,正對著前頭堆起的沙袋射擊。
聶飲冰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熟悉,熟悉得有些異常,雖然異常,他仍是將袖子裡的槍滑了出來落到掌心裡。
沈成鐸正笑嘻嘻地想介紹兩人認識,見聶飲冰舉了槍,立刻驚慌道:“二少!”
他一喊,背對著他們的兩人也回過了臉。
柳初一回頭,看見個陌生男人拿槍指著宋玉章,立即也不假思索地拿槍指向了男人,“你幹什麼!”
沈成鐸呆了一瞬,連忙去按聶飲冰的胳膊,“二少,聶二少,有話好說——”
聶飲冰怔怔地看著那張記憶中的臉孔,目光一寸一寸地將人從眉到眼,從鼻到唇都深深地印拓了一遍,心中一時都不知道是悲是喜,是痛是恨。
他有些迷茫,又有些奇異,百般情緒湧上心頭,隻先夢遊般地匯成了一個念頭:“怎麼瘦了?”
第97章
院內一時寂靜無比,唯有眾人急促緊張的呼吸聲分外明顯。
宋玉章看著大半年不見的聶飲冰,還有他手上黑洞洞的槍口,發覺自己的心情已不復當時的恐慌,相反的,倒還挺鎮定。
畢竟經歷過這麼多事,他也今非昔比了。
宋玉章低頭看向柳初,抬起手輕撫了下柳初的頭頂,“還沒練好槍,別拿槍指著人。”
柳初一回頭,稚嫩的臉上顯出一股野蠻的兇相,“他先指你的!”
“聶二爺,五爺哪裡得罪了您,您好好說……”沈成鐸按住了聶飲冰的胳膊,膽戰心驚道,“別衝動啊……”
聶飲冰定定地看著宋玉章,雖然沈成鐸在他耳邊的聲音很大,但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眼睛隻能看到宋玉章的臉,耳朵裡也隻能聽到宋玉章的聲音。
聶飲冰拿槍的手墜了下去,大步流星地往宋玉章站的方向走了過去。
柳初發覺他靠近,想也不想地就甩出了一槍。
“柳初!”宋玉章立刻按住了柳初的手。
那一槍打在了聶飲冰的腳下,然而聶飲冰的腳步絲毫沒有停頓,他走到宋玉章面前,目光在宋玉章臉上逡巡了一圈後,伸手便將他抱在了懷裡。
聶飲冰的手有些顫抖。
他懷裡的是熱的、軟的、活的人。
不是虛無縹緲幻想中的夢境。
聶飲冰轉過臉,在宋玉章的脖頸處深深地嗅了一口,是趙漸芳,是趙漸芳的味道。
院子裡的人都呆住了。
柳初離得最近,手上還傻愣愣地拿著開過火的槍,呆呆地看著抱在一塊的兩人。
沈成鐸傻眼得更徹底,覺得這事情也太一波三折了。
聶飲冰先是要拿槍打宋玉章,然後又衝上去不要命一樣地抱宋玉章,這、這是怎麼回事?
最冷靜的可能當屬宋玉章本人了,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由著聶飲冰抱,聶飲冰的手臂鐵鑄一般死死地勒著他,他忍了疼,垂下眼對目瞪口呆的柳初使了個眼色。
柳初試探著舉起槍對準聶飲冰,又被宋玉章再使了個向外的眼色。
這下柳初終於看懂了,他拿著槍,對沈家的人甩了甩手,又指了沈成鐸,做了個向外的手勢。
沈成鐸心道他媽的兔崽子敢這麼使喚老子,然而還是對著自己的人都揮了揮手。
圍觀的人全都跑了出去,宋玉章這才抬起手在聶飲冰的背上拍了拍,“飲冰,好久不見。”
聶飲冰人顫了顫,稍放開了手,抬起臉,目光落在宋玉章臉上,定定地看了他幾眼,才道:“怎麼瘦了?”
“我累啊。”
宋玉章語氣帶笑,是全然的若無其事。
他先前想過如果碰上聶飲冰該怎麼辦,原本他一直想的都是抵賴到底,畢竟連宋齊遠都認他是宋玉章了,他這個宋玉章實際當得也算是一半的名正言順,隻要打死不認,想必聶飲冰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隻是這樣,免不了要鬧出一場風波。
以他對聶飲冰的了解,聶飲冰絕對會對他掘地三尺不肯罷休,到時候說不定麻煩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