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不必去介懷孟庭靜抱的是怎樣羞辱的態度,他自己舒服過了就行。
宋玉章既想得開,便也敢想,算起來他素了很久,真的是要像宋明昭說的那樣,快憋壞了,然而聶雪屏倒好似還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始終都同他保持在一個度上,宋玉章懷疑這亦是聶雪屏的手段,便心中頗為坦然鎮靜地同聶雪屏交往。
拜訪了廖局長後,宋玉章與聶雪屏一同去看電影。
這事說起來簡直不可思議,但它確實發生了。
還是聶雪屏主動提的。
也不算。
是宋玉章先找了聶雪屏,聶雪屏同他寒暄了兩句後,便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
宋玉章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宋玉章知道聶雪屏是個很謹慎的人,已做好了清場看電影的預備,然而聶雪屏同他卻是隨著人群一同進去,電影剛上映不久,看得人不少,烏泱泱地一起進去,宋玉章正走在人群裡,冷不丁便被聶雪屏握住了手。
宋玉章偏過臉看向他,聶雪屏也正看著他,影廳裡黑漆漆的,聶雪屏的眼睛很亮,也很柔和。
這一整場電影,聶雪屏都未曾放開宋玉章的手,宋玉章撫摸了他的手,感覺到他手上多個地方都長了繭,有寫字的繭,有陳年的舊傷,亦有用槍磨出的繭。
這是一雙有閱歷有故事的手,宋玉章未曾同比他年長這樣多的人有過什麼親密關系,倒也覺得新鮮有趣,邊看電影邊把玩著聶雪屏的手,聶雪屏始終都沒什麼反應,很配合地將手由著他摸來摸去。
等到電影結束時,聶雪屏才重又微微用力地抓住了宋玉章的手,宋玉章在電影院逐漸亮起來的燈中看向他,聶雪屏眼中依舊是深潭靜水,溫和無波,“走吧。”
出了影院,兩人又去了附近的西餐廳,海洲的西餐廳都裝飾得很有情調,包廂裡牆紙上全是吹喇叭的小天使,桌上花瓶裡插著兩支鮮豔的玫瑰,宋玉章隔著玫瑰看向聶雪屏,雙手交疊地墊在下巴下,他微笑道:“聶先生是在同我約會麼?”
聶雪屏道:“小宋先生認為呢?”
宋玉章笑道:“我認為聶先生你是把我當女學生一樣對待,看電影吃西餐,該不會等會兒還要去遊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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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雪屏笑了笑,“沒有遊湖,看花展可以麼?”
宋玉章失笑,他笑完之後,看向聶雪屏,發覺聶雪屏仿佛是認真的,他微微有些詫異道:“真去看花展?”
聶雪屏點了點頭,“有一些很珍稀的花卉品種展出。”
宋玉章大笑出聲。
他笑得很厲害,聶雪屏隻靜靜地看著他笑,等宋玉章笑完後才道:“我太老土了麼?”
宋玉章忍著笑搖頭,“對女學生應當挺管用。”
聶雪屏道:“抱歉,我不常同人約會。”
宋玉章道:“理解,聶先生你太忙了。”
聶雪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過一會兒,他道:“那麼,你還想去看花展麼?”
宋玉章忍俊不禁道:“我很樂意去,畢竟有很珍稀的花卉品種展出嘛。”
聶雪屏聽出他是在打趣自己,微微低下頭,很寬容含蓄地笑了笑。
用餐時,宋玉章又問起聶伯年,聶雪屏說天氣冷,聶伯年就很容易生病,現下正在家裡養著,最好是不要出去吹風生病。
“伯年的身體一直這樣麼?”
聶雪屏微笑了笑,“比小時候好多了。”
“有時間我再去瞧瞧他。”
“那很好,”聶雪屏道,“他總盼著你來。”
宋玉章笑道:“那麼我多抽點時間去陪陪他。”
“也不必太費心,你有你的難處,銀行很忙吧?”
宋玉章回避地笑了笑,“還好。”
兩人用完了餐,聶雪屏果然帶他去看花展。
花展裡就真的沒有人了。
“此地明日才正式開放。”聶雪屏向宋玉章解釋。
宋玉章點點頭,“那我們要小心些,別碰壞了哪一株。”
花很美,宋玉章缺乏對於花卉的了解,單隻能粗淺地欣賞它們的美麗和香氣,兩人靜靜地移步看花,宋玉章看了花卉下的介紹實在覺得有些無聊,便問聶雪屏,“聶先生很喜歡花?”
“我沒有這方面的愛好,青雲喜歡。”
“那聶先生為何帶我來花展呢?”
聶雪屏偏過臉看向宋玉章,目光降落在宋玉章臉上,緩聲道:“你不喜歡?”
“我……”宋玉章斟酌了一下,“尚可。”
聶雪屏道:“你看中哪些可以訂下,等花展結束,他們會把花送到你府上。”
宋玉章再一次錯愕了,他心想聶雪屏還給他送花,這是真把他當小姑娘了?
他掃了一眼滿場的奇花異草,“聶先生你喜歡哪些也可以訂下來,我也派人送到你府上。”
聶雪屏笑了笑,“那就先謝過了。”
他的回應令宋玉章莞爾一笑,“聶先生最好也別喜歡太多,這裡的花賣得不比金子便宜多少。”
聶雪屏笑了笑,他抬起手撫摸了一下宋玉章的頭發,雖然那動作轉瞬即逝,但溫柔的觸感卻很鮮明,“小宋先生請放心,能令我喜歡的,並不多。”
第78章
宋玉章忍俊不禁地看著柳傳宗臉上的傷痕,“那小子還打你呢?”
柳傳宗道:“是的。”
“狼崽子,”宋玉章轉到桌後坐下,“你要是實在沒法應付,我就把他帶走吧。”
“我能應付。”柳傳宗毫不遲疑道。
宋玉章淡淡一笑,抬眸看向柳傳宗,柳傳宗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宋玉章嘴角噙著笑低下了頭,“那就麻煩你了。”
柳傳宗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宋玉章手拿了鋼筆,禁不住微笑。
他一看到那個男孩子,就覺著很適合讓柳傳宗去帶著教養。
都是少年天才,總該有些惺惺相惜之處吧?柳傳宗成日裡獨來獨往死氣沉沉的,身邊有個小孩子也不錯。
沒一會兒,柳傳宗去而復返。
“廖局長打來電話,他明天要預約取款。”
宋玉章面色不變,淡淡道:“知道了。”
果然。
孟庭靜在盯著他。
雖然這段時日表面看上去他的生活一直都是風平浪靜,但宋玉章更願意相信孟庭靜是在享受他的垂死掙扎。
一口氣碾死有什麼趣味,當然是要一點一點地施加壓力慢慢折磨才更有意思,看著人滿懷希望,最終再變得絕望,這樣才能叫一個人發瘋發狂呢。
宋玉章放下鋼筆,人向後靠在椅上,目光落在桌上鮮紅的鴿血石上。
想必他周圍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孟庭靜此刻會覺得痛快麼?
他昨天才去登了廖局長的門,話都說得好好的,今天立刻就變了卦,毫無疑問是孟庭靜向廖局長施了壓。
其實這倒是很顯而易見的事,就像沈成鐸說的,做官就一定了不起麼?官上有“官”,就算他廖天東掌管了海洲整個運輸,照樣還是得聽孟家的指令。
孟庭靜有這個能力,百年的海運世家經營下來的根基,旁人羨慕也羨慕不來,撼動也難撼動得了。
宋玉章四平八穩地處理事務,等到晚上宋齊遠同柳傳宗對完賬後,他對宋齊遠道:“三哥,今晚你約一下廖局長吧。”
宋齊遠心念一動,“約在哪?”
“你們上回約在哪,這回就還約在哪。”
“好。”
宋齊遠匆匆離開,宋玉章留在銀行吃了點柳傳宗帶的幹糧,“這饅頭蒸得不錯,老柳,你有什麼是不會的麼?”
柳傳宗木頭木腦的,“我不會的有很多。”
宋玉章發覺柳傳宗其實並非天性麻木,隻是後天不知道被什麼法子磋磨了,整個人就顯得像根木頭似的,心思全藏在裡頭。
宋玉章不逗他,吃了半個幹饅頭,喝了水之後,對柳傳宗道:“走,去看看三哥去!”
柳傳宗依照宋玉章的吩咐把車開到了宋家三兄弟所居住的小樓之中。
分明宋齊遠此刻人應當在另一處小公館裡與廖局長談戲,宋玉章卻偏偏叫他把車開到這裡,對此,柳傳宗不聞不問,隻本本分分地幹自己的事。
宋玉章獨自下車叫門,按了外頭的門鈴,好一會兒才有佣人出來開門,佣人著急忙慌的,“五爺,您來了。”
“怎麼跑得這麼急,有人在後頭追你麼?”宋玉章微笑道。
正說著,宋玉章便聽見裡頭似乎有砸東西的動靜,他了然道:“二哥?”
佣人一臉苦相地點了點頭。
宋玉章笑了笑,“辛苦你了,三哥呢?”
佣人道:“三爺一下午都不在,您要麼去戲園子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