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
宋玉章抬起腿,將小腿擱在了宋明昭的大腿上,腳尖向後勾住他的腰,“四哥給我揉揉。”
宋明昭罵道:“我是佣人啊。”手上卻是老老實實地給宋玉章揉捏起了小腿。
宋明昭道:“你昨晚又回來得很晚。”
“銀行太忙了。”
“胡說,以前大哥二哥他們也沒天天那麼晚回來。”
“他們兩個人交替著忙,自然就有空闲的時間。”
宋明昭看他一眼,宋玉章面上帶著戲謔的笑,宋明昭輕拍了一下他的小腿,“淨胡說!”
宋明昭想說那以後有宋齊遠在銀行幫忙,看他還有什麼借口晚回家,但這話太酸,而且是兩頭都酸,所以宋明昭忍了沒說。
“你昨晚回來以後在浴室待了很久,”宋明昭裝作若無其事道,“是不是沾了誰身上的脂粉味洗不幹淨?”
宋玉章面上笑容稍稍有些淡了,隻是宋明昭低著頭沒看見。
“沒有的事,四哥你天天跟我睡在一塊兒,難道還不知道我一直都憋著麼?”
宋明昭面紅耳赤地瞟他一眼,“也沒人讓你憋著啊。”
宋玉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聲音壓低了,“四哥願意幫我?”
宋明昭又拍了下他的小腿,“混蛋,說的什麼屁話!”
“罵得真好聽,再罵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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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討厭鬼……”
宋明昭撲上去將宋玉章一頓揉搓,把他的頭發揉亂後,“快起來吧,懶蟲,早點去銀行把利是發了,讓他們早些下班回家同家人團圓,你也是,今晚哪也不許去,否則小心我跟你翻臉!”
宋玉章閉著眼睛邊聽邊笑,“知道了,管家婆。”
宋明昭正陶醉在兄弟晨起的親昵之中,聽了這三個字,又氣又羞,在宋玉章肩上拍了一下,“再管你我就不是人!”
宋玉章起早來了銀行,吩咐柳傳宗去給銀行裡上上下下分發過節紅包,雖然現在銀行正是“國庫空虛”的時候,該發的紅包,宋玉章卻是叮囑了一分也不能少,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露怯。
“晚上讓宋齊遠報銷就是了。”宋玉章道。
“是。”
宋玉章去了二樓俯瞰,他很喜歡二樓這個位置,可以將銀行廳中的情形一覽眾山小,令人很是安心舒服。
柳傳宗吩咐人派發完了紅包,上來向宋玉章復命,宋玉章自柳傳宗跟在身邊之後,思前想後發覺柳傳宗在他身邊竟然是一個錯處也沒有,無論叫他幹什麼,都能幹得漂漂亮亮,宋玉章不知道宋振橋到底是怎麼虧待了柳傳宗,這麼個人,無論誰得了都該好好珍惜才是。
宋玉章從西服的內袋之中掏出一個紅包給柳傳宗。
“銀行現在的情形你也知道,錢不多,討個好彩頭。”
柳傳宗沒接。
宋玉章道:“不要?”
柳傳宗這才伸手接了,“謝謝行長。”
宋玉章雙手扶在欄杆上,上下打量了下柳傳宗。
說來也奇怪,柳傳宗都四十一了也沒成個家,就算是家奴,應該也不妨礙什麼,看他人雖然不說長得多英俊,至少也不難看,頭發是白了些,臉倒是不顯老,也很幹淨齊整,掙的錢應該也不少,照理說成個家應該不難。
這種異常事,柳傳宗不主動說,宋玉章也不會愣頭愣腦地上去問,萬一戳中了什麼隱情倒不好了。
這一日銀行風平浪靜,同前些日子毫無差別,有時甚至會令宋玉章起錯覺,好像這銀行本就是這般如日月星辰一樣自然地轉動運行,沒有任何隱患。隻是每晚盤點金庫時,現實依舊是那般殘酷。
銀行閉市後,宋齊遠從後門進入與柳傳宗對賬。
宋玉章在一旁吞雲吐霧地看兩人對賬,宋齊遠不勝其煩,“你不看賬就出去。”
宋玉章笑了笑,“我又不說話,抽煙也礙著了?”
宋齊遠自上回被宋玉章“教訓”過後,回去便明白宋玉章是故意拿那些話引他入局,隻是那對母女情況的確十分可憐,宋齊遠留下了她們,同時也是警醒自己兩點:一是人該做什麼就要去做什麼,這樣活著才不會遺憾難挨,二是提防著點宋玉章,這個人太擅長攻心了。
宋玉章見宋齊遠不答話,故意問柳傳宗,“老柳,我在這兒,礙事麼?”
柳傳宗毫不遲疑道:“不礙事。”
宋齊遠看了柳傳宗一眼,他仍未知道柳傳宗在宋振橋的死中發揮了何等作用,道:“你這忠心也叫他繼承了麼?”
柳傳宗沒吭聲。
宋玉章邊抽煙邊笑,聳著肩膀出去了。
小半個鍾頭後,今日賬目清點完畢,宋齊遠出來,宋玉章問他同廖局長交際得怎麼樣了。
宋齊遠道:“他雖然是個渾身臭味的政客,不過對戲確實了解頗深。”
宋玉章一聽就知道兩人處得不錯,淡笑道:“人都是多面的,自然都是各有各的好處與壞處,再者說政客同戲子之間具有共通之處,自然同他們惺惺相惜了。”
宋齊遠聽他的前半句似乎話中有話地在給自己辯白,聽了後半句又覺得宋玉章這話辛辣得一針見血,所以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矛盾。
“三哥,我問你句話。”
“什麼?”
“你這麼日日來銀行的事,有幾個人知曉?”
“前端日子柳傳宗上門來談,大哥二哥隱隱約約有些知曉,之後我便著意留心,不叫人瞧出端倪。”
“也許有人跟蹤你呢?”
宋齊遠不屑地一笑,“那我不會看不出,我在軍校上過兩年學。”
宋玉章險些被自己給嗆著,他咳嗽了兩聲,道:“那就好。”
宋齊遠瞥他一眼,“你病了?”
“沒有沒有,”宋玉章忙道,“承蒙掛心,好得很。”
“你自己多當心吧,”宋齊遠平淡道,“老四是個實心眼,粗枝大葉,自己照顧好自己也就不錯了。”
宋玉章聽他的口氣仿佛是真把他當作分了家的兄弟一般,一時也有些奇特,他沉默片刻,壓低了點聲音,“三哥,我再問你句話。”
“什麼?”宋齊遠也壓低了聲音。
“晚上你要回家吃飯麼?”
宋齊遠又看他一眼,見宋玉章臉上有笑意,還真思索了一下,“不成,我不在,大哥二哥要翻天。”
宋玉章原本想戲弄宋齊遠幾句,但見宋齊遠苦大仇深地背著一雙討債鬼一樣背著兩個哥哥,他也就算了,有些親人,有還不如沒有,宋齊遠也是個倒霉蛋,生在這樣的家庭裡,半清醒不清醒的,始終也是作孽。
柳傳宗將宋玉章送回宋宅,宋玉章臨下車前問他:“你今夜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
這是個問題,而且是個不怎麼好回答的問題,柳傳宗手握著方向盤,隔了好一會兒,他緩緩搖了搖頭,搖頭的時候脖子轉動得慢,像生了鏽的機器,宋玉章不強求,下車進了宋宅。
原本中秋佳節,宋家上下都該裝飾一新,隻是如今宋家佣人少,沒有這個能力去做那樣費時費力的事情。
所以宋家同往日沒有什麼不同,隻是廳裡略微有些裝飾,宋明昭比宋玉章回來得晚,他一回來,宋家就熱鬧起來了。
宋明昭買了許多花燈,叫僕人掛起來,還有等會要在湖裡放的先收著,更是自己拿了兩個兔子燈給宋玉章看,說晚上一起玩。
宋玉章哭笑不得,“四哥你多大了?”
宋明昭不服氣,“去年全家人都一起玩了。”
他話說完,神色卻是不由自主地略微有些黯淡了下去。
去年今日,物是人非。
宋玉章摸了下他的後腦勺,“四哥,今晚我陪你玩。”
宋明昭“嗯”了一聲,轉眼又笑了,“咱們倆玩!”
宋明昭在廳裡忙活,宋玉章去了廚房。
宋家幾個大師傅倒都還在,其中有一位很擅長做海洲人很喜歡的鮮肉月餅,手藝堪稱一絕,宋玉章過去時,新鮮滾燙的鮮肉月餅正出爐,宋玉章以前沒吃過,嘗了一次後便覺得很是不錯。
“月餅做得挺多。”
“按往年的規矩,做足了量,待會便按五爺您的吩咐送到各家去。”
宋玉章雙手擦在口袋中,道:“給三哥他們送點過去。”
“诶。”
“還有柳傳宗,知道柳傳宗住哪兒嗎?”
“知道。”
“再送一份到維也納,就說我送給他們老板的。”
“诶,好。”
宋玉章拿起桌上的一個青檸檬嗅了嗅,“還有……”
家裡人雖然多,席內卻是有些冷清,孟素珊道:“庭靜,要不要叫爸爸一起來吃?”
“他病成那樣就算了吧,等吃完了再去看他。”
孟素珊笑了笑,夾了筷菜給孟庭靜前面的碟子,“這道菜你愛吃,多吃點。”
“多謝大姐。”
孟庭靜起身給孟素珊盛湯。
僕佣在門外呼喚,“少東家,宋家派人來送月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