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裡,聞裕遭逢巨變,臨危受命,在短短的時間內飛快的成長。聞國安不禁有點心疼。
雖然盼著他能早點撐起這個家,卻又覺得不該這樣揠苗助長,聞國安沉吟了一會兒,說:“忙完這兩天,你回學校去吧。”
聞裕雖然每天過得充實,疲勞之際,也是有些想念校園的。他畢竟才二十歲,都還沒有過二十一歲的生日,不管他在辦公室裡怎麼樣成熟穩重,如魚得水,骨子裡還是有著年輕人特有的跳脫。
聞國安發話讓他回學校,聞裕欣然接受了。
隔了兩天,給了紀安寧一個驚喜。
早上裝模作樣的跟紀安寧道別,坐電梯下地下車庫去了。紀安寧像平時那樣在車道邊等著高助理開車來接她,等到的卻是聞裕上學才開的那輛黑色悍馬。
聞裕放下車窗,一臉壞笑,捏著嗓子說:“紀小姐,高助理今天有事,小聞總安排我送你去上學,專車接送,24小時陪同。”
紀安寧笑著白他一眼,上了車,問:“今天怎麼不用去公司了?”
聞裕這才告訴她:“我爸把事兒都接過去了,放我回學校上學。”
因為這個他心情很好,說:“以後我們就能早上一起上學,晚上一起回家了。”
這可是他從前就想要的狀態,說起來的時候不由得眉飛色舞。
比起辦公室裡的事,學校的生活對聞裕來說,真的是太輕松了。同學們的面孔上都還帶著天真,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陰謀詭計,更沒有殺人害命。
可聞裕的睡眠並沒有因此改善,他三不五時的就要做一回那個夢,常常頭痛。
這導致了他有一回在學校裡碰到了趙辰,臉色陰沉得嚇得趙辰老遠就轉身跑掉了。
到了五月份,聞裕覺得這樣不行,他可能是真的病了。
既然病了,就得看醫生。聞裕誰也沒告訴,悄悄給自己約了省會裡最有名的心理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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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日子上門,見了面,醫生問他有什麼困擾,聞裕說:“老是做一個夢,睡得不好。”
醫生細細地問了夢裡的場景、人物,又篩理了一番他和趙辰之間的關系和近期的互動,判斷這是聞裕和趙辰在現實裡的互動關系,投射到了他的潛意識裡,才形成了這個夢。
至於為什麼反復的做同一個夢不能擺脫,醫生說:“有可能是你和他之間還有沒解決的問題,而你的表意識未曾意識到,但你的潛意識一直在反復地提醒你。”
但聞裕想了又想,覺得趙辰這個人雖然惡心人,但他其實沒真的對紀安寧做出什麼,打他一頓出口惡氣差不多也就到頭了。
至於趙辰以前做的惡事……他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俠客,真的管不了那麼多。
這就讓他費解,自己的潛意識究竟在提醒自己什麼呢?
第一次的治療淺嘗輒止,主要是用來建立他和醫生之間的信任感,還算比較成功。
聞裕和醫生定下了日期,每周固定來見醫生一次。
生意上的事都交換給聞國安,聞裕比之前輕松多了,他騰出手來,把之前因為程蓮的死而中斷、拖延了的事都清理了一下。
紀安寧忽然接到了舒晨的電話。
舒晨說:“看你們有沒有時間,想請你和聞裕一起吃個飯。”
好久沒聯系,他聲音聽著就透著一股子高興的勁。紀安寧莫名,追問了才知道,市裡新起了一座主要面對年輕人的,集購物、休闲、娛樂、餐飲於一體的大型商業綜合體。沒搞錯的話,應該是聞裕他們家旗下某個公司投資的。
聞裕以三塊五的低價,幫舒晨拿下了一間三百平的鋪面。還不止這樣,籤的協議裡前三年免了舒晨的抽成,三年之後如果舒晨續約,則隻抽成百分之五。
對舒晨來說,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必須得好好感謝聞裕一下。
而要不是紀安寧,聞裕又怎麼惦記著他,所以也必須得好好感謝一下紀安寧。
紀安寧問了一下聞裕,聞裕聽她說舒晨給她打了電話,樂了:“他可高興壞了。我跟你說,租金對外最低也談的是七塊,九塊的都有。我給他三塊五,這可都是看你的面子。”
賣乖邀功。
紀安寧莞爾:“行行行,太感謝了。”
聞裕掐住她月要說:“光嘴上說有什麼誠意,怎麼也得獎勵個鴛鴦浴!”
這晚恣意撒野,夜裡抱著紀安寧柔軟的身體,倒是睡了個好覺,沒有瞎做什麼夢。
因為已經到了看醫生的地步,心裡對這個事正在意著,便忽然意識到,好像每次與紀安寧親熱過,再把她抱在懷裡睡覺,就能睡得特別安穩。
聽起來有點玄乎,也沒法對醫生啟齒。第二次看醫生的時候,聞裕沒把這個沒有經過證實的猜想說出來。
醫生和聞裕做了深入的交談,發現聞裕和普通人比起來,三觀雖然不是很正,但總的來說,心理上卻沒什麼缺陷,是一個基本上沒什麼童年陰影的人。
簡單地說,他是一個自我人格完善,且內心強大的人。
快結束的時候,醫生給了他建議,希望下一次他能嘗試一下催眠介入。
“先是用催眠的手段輔助你進入睡眠,循序漸進,最終目標是將你的表意識導入到夢境中,令你能理性地分析和發現夢中場景暗示給你的信息。”
聞裕聽了還挺好奇的,痛快地答應了。
比起很多有童年陰影、有內心傷痛的病人的猶豫不決瞻前顧後,可以看得出這個年輕人內心深處的敞亮和無畏。
醫生覺得這個案子很有意思,期待著下一次能夠對他的夢境了解更多的信息,以供他對他進行深入的分析。
紀安寧和聞裕一起吃了舒晨這頓請。
紀安寧和舒晨半年不見了,一見面,覺得舒晨完全沒變化。舒晨卻說紀安寧“大變樣了”。
以前紀安寧漂亮,現在紀安寧清麗絕倫,漂亮逼人。
至少從面相上看,舒晨看得出來,紀安寧現在是過得很好的。從前眉目間那股因為勞碌而產生的輕愁,因經濟上的拮據而造成的憂慮,都沒有了。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散的時候也愉快的道別。日後預計見面的機會應該不多,好在現在已經是網絡時代,就算不見面,也能在手機的朋友圈裡做個點贊之交。
紀安寧也不再有當初從舒晨那裡辭職時的傷感,心境全都變了。
她已經完全接受了現世的種種變化,無論好的還是壞的。
回家路上她有點納悶地問聞裕:“我變化很大嗎?”
自己每天照鏡子,並沒有什麼感覺。
聞裕感慨:“我每天用生命精華給你辛勤灌溉,變化能不大嗎?”
要不是他在開車,紀安寧都想打他。
聞裕接受了第三次治療。
他躺在心理醫師那張很符合人體力學的床上,接受了催眠治療。
但這一次他並未做夢,倒是美美地睡了一覺。
等醫生搖鈴將他喚醒的時候,他還有點不想起呢。
“這個算是什麼?貴妃椅?還是床?”他拍拍那張床說,“這挺好,睡得香,我買一個放家裡。”
“……”醫生嘴角抽了抽,告訴他,“弗洛伊德榻。”
“下一次試著更放松一些。”醫生並不氣餒。
信任度是一點一點建立的,聞裕的潛意識對醫生的信任感還沒有到願意將那些困擾他的東西展現給他看的程度。
慢慢來,總能行的。
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夢很感興趣。
“好嘞。”聞裕睡了舒服的一覺,心情很好,痛快答應了。
哪怕治不好也沒什麼關系,就當花錢來睡覺了,也行。
第95章
“跟你說,”孟欣雨告訴紀安寧,“白露和陳浩,又吵架了。”
“怎麼又吵了?”紀安寧很是不懂,“他們都吵什麼呀?”
“主要還是白露,太愛買東西,跟我老鄉一個樣。”孟欣雨嘆氣。作為和紀安寧一樣能克制物欲的人,她也不是太能理解於霞和白露這樣的人。
你說她們壞吧,她們也從來沒幹過什麼壞事,不偷不搶,就是愛花錢,管不住自己的手。
但你要說不壞吧,孟欣雨又打心底隱隱地憂慮,總覺得於霞和白露這樣為了買什麼東西而去貸款的行為是很不妥當的。
“陳浩幫她還那個貸款呢。”她說。
紀安寧意外,問:“她不是說自己能還嗎?”
孟欣雨連連嘆氣:“她自己的錢拿去還貸款了,吃吃喝喝什麼的,不就都得陳浩掏錢了嗎?”
紀安寧啞然。
孟欣雨又說:“還是你好,你和聞裕,就沒吵過架吧?從來沒聽你說過。”
若細想的話,真的可以說是沒吵過架,有事,他們兩個都能好好的溝通,總能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平衡點。
可他們兩個有過至暗時刻,曾經一起沉淪瘋魔。
把她從這沉淪中喚醒並拉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孟欣雨。
上輩子沒能和欣雨做好朋友,真是遺憾。幸好這輩子沒有錯過。
紀安寧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像聞裕對她一樣,伸出手,幫孟欣雨把一縷碎發別到耳後。
她眼神太溫柔,孟欣雨給麻得起雞皮疙瘩了:“媽呀,你被什麼附體了?”
聞裕接受了第四次治療。
“上一次隻是入眠催眠。”醫生說,“這一次,我會引導你入夢,你要放松。”
聞裕躺在這個弗洛伊德榻上,不用醫生說就已經很放松了,聞言笑著說:“你放心,我很放松。”
聞裕還想美美睡一覺呢,但這次醫生催眠的方式和上次不一樣。
“跟著我一起回憶那個夢。”醫生說,“你看到了樓梯,你奔跑,有人在追你。你赤腳跑到了天臺上,地板很涼,有東西扎了腳,你向前撲去,摔倒了……”
醫生剛開始描述的時候,聞裕明明還是醒著的,可隨著醫生的聲音緩緩描述他夢中的場景,聞裕眼皮便開始發沉,很快,他便猛地向前一摔。
這一摔,摔進了夢裡。
爬起來,躲起來,流血的腳碰到地上一截冰涼的鋼钎,撿起來,握在手上。
呼吸聲裹住了耳朵,心髒怦怦跳得震人。
趙辰的鞋尖先踏出來,趙辰的臉露出來了,他轉頭了,他看見聞裕了。
聞裕使出吃奶的力一鋼钎敲過去,趙辰鼻梁迸裂,血崩了出來。
聞裕倏地便睜開了眼睛!
天花板色調柔和,燈光也柔和,身下是那張談話和催眠的時候用弗洛伊德榻。
醫生坐在榻旁的椅子上,靜靜地觀察他。
“自我保護。”醫生說。
“電線短路時,會自動跳閘。有人拿刀砍你,你會躲閃。這都是自我保護。”醫生分析說,“同一個,每一次都在同一個節點醒來,因為在這個節點之後,你知道會有傷害你的事情發生,所以你讓自己醒來以逃避這傷害。你的潛意識既要提醒你,又要保護你。”
“神奇!”聞裕還在回味這三兩句就讓他入夢的催眠術,“今天我是相信真的有催眠這種東西了。原來不是吹的。”
醫生:“……”
所以之前覺得我是騙子,依然花錢來這裡就為睡個覺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今天就到這裡。下次再入夢,要克服這個節點。還要掙脫這個視角。”
夢有不同的視角。
第一視角,你就是夢裡的人,所有的動作、事情都是由“你”來做。
第三視角,不論這夢裡有沒有你,你都是旁觀者,像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