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真被太子嚇著了。
她怕護不住鍾念月。
大皇子想到此處,倒也不覺得酸,隻覺得,有何可怕呢?
我朝你走來了啊。
他的思緒漸漸變得恍惚。
他心道,難怪世人愛柔弱的女子。原來且分一點護佑給她,便能從中得一分成就感了。
隻恨不能保護她更多。
再後頭。
他身邊的人大呼小叫著,說他中毒了,扶著他就回了皇子府,洛娘竟也一路相隨,滿面焦灼。
他心下歡喜,體內血液便愈加滾得厲害。
還不等太醫來。
洛娘便似是有所悟,將他推倒在那床榻上,將眾人遣散去,獨自解了他的“毒”。
她原來不柔弱。
這般時候,她倒好似比他還要強悍一分。
可他並未覺得這樣有何不好。
大抵是因為因柔弱多喜歡了洛娘兩分,而後又因為喜歡洛娘,便也覺得這般強悍也是順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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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一夜的夢。
夢見自己親自射了大雁,要給洛娘做聘禮。
可誰曉得一覺醒來,哪裡還有洛娘?
他隻能狼狽地匆匆趕到鍾府去。
中途還與孟公公撞上了。
他終於又見著了洛娘。
也不知是不是因做了更親密的事,再見洛娘,就愈加覺得她的模樣美麗,恨不能將她藏入懷中。
洛娘卻張嘴隻與他道:“妾身卑賤,與殿下本是兩路人。殿下不必再來尋我,隻當我謝殿下一場,殿下做了一場夢罷。”
她說得瀟灑。
倒留他愣住了。
他禁不住想。
女子自來重名節,洛娘為何會是這般姿態?
眼見洛娘轉身要走,大皇子忍不住一下跪在了地上。
男兒膝下有黃金,何況皇子。
但他一想到,父皇哄鍾念月時,不也撤去了皇帝的架子麼?皇子又有何了不起呢?
我與母妃不同的。
我喜歡的,我應當要竭盡全力地去留住,而非是磨去滿腔熱情,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洛娘被他嚇了一跳,無奈笑道:“殿下當是愛我柔弱模樣吧?世間男子大都如此。少有晉朔帝這般不同的人物。可殿下昨日也見著了,我並非是柔弱的。那都是裝的,裝的懂得麼?為了活下去,為了活得更好一些,我裝出來的……”
大皇子愣住了。
而後洛娘走遠,他未能留住。
大皇子回去後,便有幾分心神不屬。
他渾渾噩噩發了回燒,起身時還問下人,洛娘可有來過?下人說沒有。
大皇子便更覺得腦子燒得厲害了。
他想若是此後洛娘也不同他說“多謝”了,隻怕唯一一點快樂便也要失去了。
他想來想去,便連夜入宮,先去見了自己的母妃,與她說,自己想要成婚。
敬妃神色平靜,隻問他是哪家姑娘。
他說是鍾念月身邊的一個丫頭,叫洛娘,從青州帶回來的。
敬妃沉默半晌,問他可知她更詳細的身份來歷。
他道:“我今日親去問她,我定要娶她的,我已經與她好了。”
敬妃見他滿面篤定,便隻道:“你若想好,那便去做罷。”
大皇子不喜惠妃、莊妃做派。
敬妃又何曾喜歡呢?
敬妃不想變成她們的模樣,恨不能將兒子握在自己的掌中,一步一步都要他們按自己的路子來。
敬妃道:“我自知不夠聰慧,謹言慎行才走到今日。我也不曾傳給你更多的優點。你不娶高門大戶的女子,也是好事。高門大戶的女子,便是她自己不想,她的家族也要謀劃,也要逼著你去爭,去奪。何必呢?人一輩子這樣短暫。做蠢人也能好好過完這一輩子的……”
大皇子怔怔回頭。
又覺得好似與母妃親近了幾分。
可她看著還是那般不冷不熱的。
他流了幾滴淚,便立即借著這股勁兒,一口氣奔去見洛娘了。
洛娘再見他十分詫異。
又聽他要問自己來歷,為何說出那日那番話。
洛娘忍不住笑了下。
若是原先的她,聽見大皇子這番話,隻怕忍不住心下要生自卑、憎惡之心了。
畢竟大皇子所問,其實是她過往的傷疤啊。
可打從鍾念月說她,並非卑賤,她也一日日愈發這樣覺得後,再聽大皇子此言,她便隻覺得此人真有意思,開口如此直白。
她心道,若是說了,能叫他自覺離去也是好事。
她便當真與他說了。
等到說完後。
她一抬眸,已經是月上枝頭了。
不知不覺,手腳都涼了,視線也變得朦朧了許多。
她再看大皇子,眼圈又紅了。
她勸他:“你回去罷,我日後要一直跟著姑娘的。”
大皇子起身,疾步往前走去。
洛娘覺得臉上有些涼,抬手一摸才發覺自己講著講著,還是沒繞過當年的委屈,到底掉了兩滴眼淚。
此時大皇子卻是突地又折返了回來。
柔弱是裝的,無妨,強悍時也是可愛的。
沒有貞潔,也無妨,那三皇子的娘家表哥,暗地裡納了八個妾,豈不也沒有貞潔嗎?這破爛蠢貨,還不及洛娘一分玲瓏呢。
洛娘又護主,又知恩。
笑起來時我心動,哭起來時我又心疼。
大皇子頓在那裡,目光直直地盯住了她,他問:“那些人可曾都死絕了?我是皇子,自有處死他們的權利。若沒死絕的,明日便可叫他們死絕了。”
洛娘怔了怔,不知他是何意。
大皇子見她不出聲,也知是她傷疤,不好再揭,便匆匆轉身離去,想著自行去捋一份名單出來。
洛娘望著他的身影,緩緩吐了口氣,也說不清心底是更輕了些,還是更沉了些。
等到姑娘終於與陛下大婚了。
洛娘方才得了口闲氣兒。
她甫一坐下來,就又見到了久未見的大皇子。
大皇子將一張紙平攤在她的跟前,隻見上頭的名字,大都用顏色濃重的朱砂筆劃去了。
他道:“都死了。”
她愣了會兒,仔細辨認著上頭的名字,才隱約記起來那麼一兩個是曾經欺負過她的。
其實她那時身份低賤,有的人連名字都不知曉呢。
洛娘一時怔忡。
卻又見大皇子往她跟前放了一樣血糊糊的東西,將她嚇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
是一隻大雁。
定親六禮中,雁排在其首。
她聽得大皇子道:“隻願卿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說罷。
又似是怕她再拿搪塞拒絕的話。
他又急急忙忙道:“母妃都已然點頭了!”
他道:“我本事隻有那般大,若要你做大皇子妃,隻做大皇子妃,你願意麼?”
洛娘的前半生極其坎坷。
多半農家女子都是這樣的。生得貌美的,尤是如此。
直到她出了一次糟糕的任務。
沒能勾引得住她的任務對象,可她從此跟在了鍾家姑娘的身側。
然後她做了這輩子也不敢想的事。
曾經要拼了命地才能多學一個字的洛娘,竟然也能做貴人了啊。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213節
番外八傳說中的鍾念月
又一年小國來朝。
今歲有些不大相同, 隻因這些小國為了換得大晉的照拂,竟是送了些王子王女來京,也要入國子監讀書。
說得慘淡些, 是送質子來京。
說得心思深重些, 是送王子王女來巴結未來新儲君的。
王子王女們,性情自然各有不同。
其中以滄海國的一對雙胞兄妹, 性情尤為出挑。
兄長康追, 妹妹琉姬。前者生得英俊, 後者生得嫵媚。
“今日入宮, 陛下恐是沒工夫見你們的,咱們便且先去向皇後娘娘請安。萬不能怠慢……”
“我知曉了, 這些話, 還未出發時,你們便已經講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琉姬道。
“自從大晉的皇帝與皇後大婚後, 你們回到國內,便總是提起, 說那南郊國大王子如何蠢笨,竟隻知討好太後, 反而不知討好新後,於是落得那個下場。我們都記下了。皇後尊貴,是不是?”康追也道。
隻是話雖這樣說,到底是不曾親眼見過,少年人心下便多少是有些不以為意的。
有關大晉皇後鍾氏女的傳聞有許多。
傳說她生得洛神之貌,天下無女子能壓過她的美貌。
又傳說她生性紈绔嬌蠻,偏又聰穎厲害, 於是俘獲了陛下的愛意。
可誰見過洛神呢?誰知道洛神究竟生得什麼模樣呢?
琉姬與康追這樣想著入了宮。
誰曉得來向皇後請安的王子王女還不止他們,一數, 竟有七八個。
往前一掃,好像一個都還未被傳進去。
“是這坤寧宮的宮人格外傲氣些麼?怎麼不傳人進去?”康追忍不住道。
“噓。”
此時宮人朝他們掃了一眼,淡淡道:“诰命夫人與遠昌王妃正在裡頭陪著娘娘說話。”
他們不知诰命夫人是何人,隻知這聽著便應當是有身份的人。
遠昌王妃就更不必說了。王妃,身份很貴重吧?
這一等,便是足足一個多時辰。
原來每日裡要來請安的不止是他們,除了什麼诰命夫人,王妃外,還有個什麼縣主,說是太後娘家的姑娘。之後還有個生得極為貌美,好一副楚楚可憐我見猶憐模樣的女子,提著食盒進去了,他們隱約能聽見那女子笑道:“主子,我今個兒改了改方子,重新做了幾樣吃食,你嘗嘗?”
他們聽旁人說,那是大皇子妃。
來歷不明,卻獨得大皇子寵愛。
可大皇子妃怎麼會管皇後叫“主子”呢?
不多時,大皇子妃出來了一趟。
琉姬抬眸大大方方地看向她,道:“你生得真好看。”
大皇子妃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隻淡淡道:“是麼。”
琉姬心下疑惑,心說這大晉的貴人怎麼這樣難討好,誇她,她也不見神色熱絡!
大皇子妃喚來了宮人,吩咐了幾句下去。
似是要去御膳房取什麼來。
琉姬低聲與康追道:“你瞧她,生得這般美,興許是比皇後還要美的。隻是性子好像傲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