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明白過後,大皇子內心如同掀過了一陣風暴,久久才又平靜下來。
太子怎麼敢!
他瘋了嗎!
他是不要自己的身份位置,不要命了嗎!
而後大皇子便不敢再深思了,隻當什麼也沒發現。
他平日裡易衝動,但也還沒真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若要將他與三皇子放在一處,他自覺還是有點腦子的。
因而眼下他哪裡敢應承下這聲道謝。
大皇子當即出聲打斷道:“不敢當。”
他把這段話帶了過去,轉而道:“倒是我昨日失態,冒犯了姑娘的身邊人。放心不下,怎麼也要登門告罪……”
洛娘一心隻怕鍾念月難做人。
她忙道:“哪裡的事?不過你情我願罷了。倒也不好拿到姑娘跟前來說。”
大皇子一下愣住了,似是全然沒想到洛娘會這樣說。
洛娘還催促道:“大皇子且回去吧。”
大皇子立在那裡不語。
又等了會兒,才見著他突地朝鍾念月跪了下來,道:“我有大過,請姑娘治罪。”
洛娘擰眉道:“殿下跪得倒是痛快,卻怕外頭要議論姑娘性情霸道,還未進宮,便如此苛待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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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登時額上流汗。
他結巴了一下,道:“這、這本該是……本是該有的規矩……外頭誰胡說,我自然找上門去,先砍了他的頭!”
鍾念月慢吞吞地眨了下眼,覺得眼下好似不必她來為洛娘做主出氣了。
恰巧此時外頭來了人,一路小跑著進門道:“姑娘,宮裡又來人了,說要請姑娘入宮呢。”
那人說著,一見孟公公,也是一愣:“這怎麼……孟公公怎麼已經在了?”
孟公公笑道:“不妨事,我隻是出來辦差的。這外頭的,應當是陛下要接姑娘入宮去的。”
鍾念月點了點頭,扭頭道:“洛娘你自個兒做主罷,我且先去走一趟了。”
自個兒做主?
洛娘愣了下,一時雙手似乎都不知曉該放何處放了。
這怎麼能自個兒做主呢?
她還從未自個兒做過主呢。
她這輩子幹過最大膽的事,一則拼了命地想著要多認兩個字,二則叫晉朔帝拿下的時候,毫不留情地供出了相公子。
等洛娘怔愣回神。
廳中已經沒有鍾念月的身影了。
孟公公點了香桃道:“你且領著我,到姑娘院子裡仔細瞧一瞧。這姑娘的習慣哪,那是了解得越多越好!”
香桃聞聲歡喜,哪有拒絕的道理?
於是忙帶著孟公公去了。
這下廳中便徹底安靜了下來。
下人們也都隻守著外間,一點聲兒都傳不進來。
不過是個硬賴在府上的下人,如今倒好像是個主子。
洛娘愣愣心道,這才扭頭看向了大皇子。
這廂且不提。
另一廂鍾念月入了宮,輕車熟路地入了上書房,正巧聽見底下人誇呢,說“陛下掛在牆上的墨寶有幾分不羈之意”。
鍾念月抬頭一瞧。
那是她寫的。
能不羈嗎?
鍾念月都覺得有些臉紅了,抬眸一瞧,晉朔帝倒是聽得分外認真,面上還有幾分與有榮焉的味道。
他點下了頭,道:“不錯,這幅字用心極深。”
那大臣也是個聰明的,隱約從落款處瞧見似有“壽”“賀”之類的字眼,便猜測,那贈此書畫的人,極有可能是在陛下壽誕時送上的。
這陛下都過了多少年的壽辰了?
他禁不住遺憾道:“隻可惜,這一面牆上,竟隻能掛得下一幅字,掛得多了,便不好看了。”
晉朔帝深以為然。
他那裡已經收了好多幅字了。
鍾念月頭一回學畫畫的那第一幅畫兒,也收在他那裡呢。
如今隻能收在箱中,確實遺憾。
鍾念月望著這二人你來我往、大為贊同的,忍不住直想說,醒醒吧您!
她都快覺得自己確實像是個會下降頭、蠱惑晉朔帝的妖女了。
此時小太監見鍾念月不動,不由出聲道:“姑娘怎麼不進去?”
裡頭的人這才聞聲瞧了過來。
“念念。”晉朔帝抬手一指,“正說你的字呢。”
大臣一下驚駭地扭頭看過來。
這是鍾家姑娘寫的?
若他不曾記錯,這牆上掛著的筆觸類似的字,已經掛了有幾年了罷?這鍾姑娘與陛下之間的淵源,還真是長遠啊……
大臣躬身道了聲:“鍾姑娘。”
隨後便自覺地退下去了。
等到了殿外,他才想起來,這還未大婚,這鍾家姑娘難道不該按規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府中繡一繡鞋襪荷包帕子,再為自己做一做喜服嗎?
哦。
要做皇後來著。
那沒事了。
這誰能去指摘鍾家姑娘呢?
何況……
大臣轉念一想,倒也著實無法想象鍾念月繡鞋襪的樣子。
要這小祖宗去繡東西?
那得先把自己的手指頭扎上十個窟窿眼兒。
到時候便是陛下心疼了。
大臣搖搖頭,大步往外走去,全當自己今個兒什麼也沒瞧見。
這頭鍾念月到了跟前,問:“孟公公是陛下特地派去的?”
晉朔帝應了聲:“嗯,大皇子究竟生的什麼急症,本也該要瞧一瞧。何況,朕知念念看重身邊的人。”
洛娘已經跟在鍾念月身邊了,自然就不一樣了。
晉朔帝至今還記得,朱家姑娘死的時候,鍾念月哭得有多傷心。
鍾念月點點頭,又道:“那酒裡……”
“念念此事就不必管了。”晉朔帝的口吻依舊是慢條斯理的,眼眸裡卻綻著冷意。
鍾念月想了想,幹脆也就不再多問了。
若真是太子幹出來的渾事,他自然要承擔其中責任。至於怎麼著給他量刑,那便是晉朔帝的事了……
難怪她看過的這類小說裡,最愛用的便是下藥的手段呢。
隻因這事就算敗露了,偏又牽扯著他人的名譽,自然就不好放到明面上來升堂了。
算了。
不必想了。
晉朔帝自有法子處置。
太子大婚已過,鍾念月便想起了另一樁事:“那南郊國的大王子不是到了嗎?”
晉朔帝應聲:“嗯。”他淡淡笑道:“念念,如今還不是時機。”
嗯?
那該是何時?
晉朔帝道:“再過幾日,便是太後壽誕。”
鍾念月仔細回憶了一下,太後往年壽辰確實從來不見辦過。而晉朔帝的壽誕,她也多是稱病不出。
今年這是要在太後的壽誕上,將惠妃的事掰扯個清楚嗎?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85節
那不是既惡心了惠妃,又惡心了太後?
晉朔帝低聲道:“念念,朕素來是個記仇的人,隻是外人不知罷了。”
太後還想挑撥她和晉朔帝。
還想通過萬家的事來掌控她。
鍾念月忙道:“記仇好,記仇妙。我也記仇啊。”她將自己的腦袋往晉朔帝的手底下送了送,叫他摸兩下,好去了心中對生母的失望不快。
她語氣輕快地道:“因而咱們才要做一對兒麼。”
晉朔帝輕笑一聲。
攬住鍾念月的腰,將她整個抱了起來。
鍾念月:?
鍾念月忙按住了他的手背:“別把我放桌上了,一會兒東西又撞翻了。”
“嗯,不放。”晉朔帝抬眸笑問:“園子裡的拒霜花開了,朕帶你去瞧瞧,去嗎?還有南郊國上貢來的幾樣奇珍異獸。”
“陛下拿我當小孩兒哄麼?”鍾念月從他懷裡跳下去。
晉朔帝眉心一動。
還不等他再開口,鍾念月便繞到了他的身後,扒拉住了他的背,道:“不過我喜歡。陛下背我去罷。”
晉朔帝好笑地彎下了腰。
鍾念月牢牢抱住了他的脖頸,一下騎在了他的腰間,道了聲:“駕!”
晉朔帝:“……”
“好大的膽子,拿朕當馬了。”
他手指一轉,掐了把鍾念月的屁股。
綿綿軟軟的。
指間好似都燙了下,那骨子燙,更一路蔓延到了心間去。
晉朔帝哭笑不得地蜷住了手指,一時也不知罰的是鍾念月,還是他自個兒。
……
鍾念月從皇宮回去,已經不見大皇子的身影了。
孟公公在他們府上倒是逛了個意猶未盡,出來見了她,道:“姑娘且放心,昨個兒的事就算了了。”
了了?如何了了?
鍾念月不知曉,她回了院子裡,再問洛娘,洛娘也不再多說了。鍾念月再問,洛娘便尋思著,教教她床笫之間的事。
洛娘隻道:“這出嫁前,府上的嬤嬤定是要教的。可她們教的,都規規矩矩的。姑娘是不知,這做官的也好,富商鄉紳也好,他們娶了正妻,為何還要納那麼多妾呢?不過就是因著這正妻事事都要講規矩,他們便覺得不合心意了,跟往家裡放了塊木頭似的。哪裡有半點夫妻間的快活呢?”
說到此處,洛娘又遲疑了。“姑娘將來是要做皇後的,照理說,也不必學這些個東西……”她又希望姑娘榮寵一世,又怕自己胡亂教一通,拉低辱沒了姑娘的身份。
鍾念月哪兒聽過這些啊。
這東西擱在什麼時代,教育都是隱晦的。
洛娘覺得學這些,是用來討好夫君的。
鍾念月暗暗一琢磨。
咂咂嘴心道,這難道不是讓雙方快樂的東西嗎?
鍾念月叫香桃倒了壺茶:“洛娘,展開講講。”
鍾念月在洛娘這兒連著還聽了幾日的葷故事,而後便迎來了太後的壽誕。
而此時除了南郊國外,其他小國的時辰也已經紛紛抵京了。
他們還未等來帝後大婚,倒是先好好見識過了大晉的帝王娶妻,過大禮時該是何等的陣仗。
“如今的大晉皇帝不是素來不喜奢靡嗎?先帝立後時,也不曾聽聞過這般陣仗。”
“而今大晉在晉朔帝手中再鑄盛世,較往日自然更輝煌。”
“你們不懂,我分明聽聞,是大晉的新後有洛神之貌,這才有今日的大禮相待。”
各個來朝的小國私底下竊語了幾句。
眼見著南郊國的人也從使館緩緩走了出來,他們當下收了聲。
他們之間,南郊的身份最為尷尬的。
隻因當年和大晉打得最兇的便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