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月忍不住皺緊了眉。
來了來了。
電視劇裡,宮鬥坑害旁人的常見手段。
隨意找個和尚道士,說你什麼克父克母克天地,恨不能直接鼓動皇帝弄死你才好。
“都寫了什麼?”鍾念月惱聲問。
晉朔帝聽出了她惱怒的口吻,眼底不由透出了幾分笑意。
他道:“觀音骨,羅剎心,邪祟路,早亡命。”
觀音骨。
聽著似是誇獎的話罷。
大抵是說此人骨相奇美。
羅剎心。
指的大抵是晉朔帝有一顆狠辣壞心唄。
邪祟路。
那應當就是說晉朔帝將來要走的一條路,非是正路。
可怎麼還帶罵人早亡的呢?
“這不是滿口胡言是什麼?”鍾念月不快地道。
Advertisement
我可是生長在紅旗下,絕不參與任何封建迷信活動的三八紅旗手!
呸!
“念念又怎知他所說為虛言呢?”晉朔帝垂眸盯著她。
“陛下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何來的早亡命?”
“誰又說得準呢。”晉朔帝道。
原先鍾念月還聽他說起過,從前不求長生。
隻是遇著她後,才會覺得那長壽面都多了點滋味兒。
這樣一想,鍾念月便更覺得心下不快了。
難怪晉朔帝從來不求長生,於生辰一事上分外淡薄。
怪隻怪早前有個老禿驢胡亂說話!
鍾念月飛快地抬手,牢牢捂住了晉朔帝的嘴,道:“呸呸呸!方才的話就當沒說過。”
晉朔帝垂眸瞧了一眼她的手腕,而後抬手將其牢牢扣住了。
他是真真想要將她變得再小一些。
能時時刻刻揣在袖中便好了。
鍾念月忙問:“後來呢?”
晉朔帝也沒有掙開她的手,隻輕輕動唇道:“後來先帝不屑一笑,隻道他乃真龍天子,管它羅剎還是邪祟,見了他,也自有俯首稱臣,被鎮壓下去的結果。於是朕成了第一個,由先帝親自養在膝下的皇子。”
鍾念月:……?
這倒是我沒想到。
您爹的腦回路竟也如此清奇麼?
聽完這麼一段批語,第一反應倒是老子要展露真龍之氣,壓一壓這邪祟!
她方才腦中都已經快要聯想出來,有了那段批語後,晉朔帝如何從永寧宮被驅走,又如何遭受宮人的欺辱,兄弟姐妹的嘲笑,父母的冷眼,一口飽飯都吃不上,如此數年,方才熬出了頭。
……結果現在你告訴我,壓根沒有這回事?!
鍾念月兩眼微圓地瞪住了晉朔帝。
白心疼了。
晉朔帝被她瞧得忍不住摩挲了下她的腕子,道:“念念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什麼?”鍾念月習慣性地脫口而出,但隨即便隱約有了個答案,她遲疑道:“因養在先帝跟前,陛下也跟著耳濡目染,學了許多帝王之道。不管陛下有沒有,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是麼?”
晉朔帝應了聲:“嗯。”
那麼結果就顯而易見了。
晉朔帝養在先帝這裡,與生母和親兄長親姐姐,都沒了培養感情基礎的空間。
太後花了許多的心思在定王的身上,世人也都認為他將來要繼位,便連那時的遠昌王和長公主都一心輔助他。
如今橫空出了晉朔帝這樣一個變故。
便是再親的血緣關系,此時也少不得要生猜疑、提防,更乃至是直接將之視為敵人了。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65節
鍾念月的身子歪歪地坐著。
她的背脊往下塌了些,便好似往晉朔帝的方向倚了倚。
她輕聲問:“於是此後,陛下便沒有了親生的兄長和姐姐,也沒有了生母,是麼?”
晉朔帝忍不住輕撫著她頭頂柔軟的發。
他應聲:“嗯。”
撫著撫著。
晉朔帝的手指便落在了鍾念月的耳垂上。
他輕輕揉捏了下,似是把玩上了癮,眼見著泛起了淡淡的緋色,他方才道:“念念,朕的兄弟姐妹不曾愛朕,朕的生母不曾愛朕,而先帝心中也更多是他的無數美人。從未有人相信,有一日會有誰來愛朕。”
鍾念月張了張嘴。
她手下一用力,揪皺了晉朔帝的衣擺。
晉朔帝輕聲問:“念念,若是見到了太後……”
鍾念月一下埋在了他的膝間。
她悶聲道:“您瞧著好吧,我自然叫太後大開眼界!”
晉朔帝輕輕哼笑了一聲。
應道:“嗯,朕等著。”
他漸漸掩去了眼底的沉沉色彩。
人在年少時,興許是會渴望父母親情,手足之情。
但他已經做了多年的皇帝。
他親手殺死了定王,冷眼望著先帝在床榻上,因服食丹砂過多而臉色發青,痛苦薨逝。
他又怎麼還會對此耿耿於懷呢?
可念念卻是信的。
他的好念念。
第102章 方子(她愛晉朔帝至深...)
皇宮之大, 等鍾念月再抵達太後宮中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後的事了。
太後身邊的嬤嬤,倒是比惠妃宮中的要規矩得多, 不管心中怎麼想, 那是一分一毫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奴婢姓吳,姑娘喚奴婢一聲吳嬤嬤就是。”對方說著, 一邊露出了慈和的笑容。
她年過五旬, 眼角布著皺紋。
這般面相很容易給人以親近之感。
“姑娘也不必更衣潔面洗手漱口了, 隻管進去就是。太後娘娘已經等了許久了呢。”吳嬤嬤說著, 還伸手要去攙鍾念月。
鍾念月歪頭瞧了瞧她,倒也沒有拒絕。
有人伺候, 自然是好的。
吳嬤嬤一扶住她, 便忍不住道:“姑娘的肌膚滑膩如凝脂,倒是叫奴婢都忍不住多摸上兩下。”
以此為開頭。
吳嬤嬤將她從頭誇到了腳, 就這樣一直到了太後跟前。
鍾念月脆生生道:“哪裡是處處都好好呢?卻也有不好的地方。”
吳嬤嬤問:“哪裡?”
除了脾性不好外,她確實不大想得出來, 鍾念月身上還有什麼不足之處。
這小姑娘身上還有一股淡淡幽香,與宮裡宮外常用的那些個燻香氣、脂粉氣, 都不大相同。
她若是男子,都該恨不能溺在這鍾家姑娘的身上了。
鍾念月道:“你瞧,這胸還不夠大。”
吳嬤嬤:“……”
她驚愕地望著鍾念月,著實沒見過這等大膽的姑娘。
座上的太後輕笑一聲道:“早先不是有個秘方嗎?去,取來給她。”
吳嬤嬤恍惚著應了聲。
她扭頭正要往外走時,便聽得那鍾家姑娘道:“這椅子上頭再墊軟些罷,我不喜歡坐硬的。”
太後也就應了聲, 讓人墊了軟墊子上去。
吳嬤嬤走到門口。
又聽得鍾家姑娘嬌聲嬌氣地道:“太後知曉陛下都喜歡什麼嗎?”
太後問:“何出此言?”
吳嬤嬤幾乎都能想象得出,那鍾家姑娘微微蹙眉, 愈發美得不可方物的模樣。
鍾家姑娘道:“自是因我愛極了陛下,便也希望所行的事樁樁件件,都能叫陛下喜歡才好。我要陛下愛我長久,便如我愛陛下一般。”
吳嬤嬤整個人都震顫住了。
宮中何來真情意?
這鍾家姑娘竟然真與晉朔帝講起了真情。
她生得這樣美,卻真將一顆心全給了晉朔帝。
還毫無顧忌地說出了這樣大膽奔放的話。
她怕是自幼沒有嘗過半點苦頭吧?……也是,素來聽聞她在京中行事嬌蠻,誰的面子也不給,隻顧著萬事順自己的心意。自然是順風順水,從未嘗過一點苦頭了。
這宮中誰人敢生出這樣的念頭呢?
吳嬤嬤怔忪了一瞬。
腦中卻是又可不抑制地生出了個念頭來――正是因為這宮中無人敢生出這樣的念頭,正是眾人都虛情假意,這鍾家姑娘的坦率愛意,便變得極其的珍貴了。
但凡見過無邊黑夜的人。
總會更渴望那太陽升起時的光。
便是他們這樣做奴婢的,都總會有那麼一瞬,想著能有個真情實意且純粹的人。
吳嬤嬤暗自搖搖頭,沒有再聽下去,大步跨出了門,先到偏殿去找方子去了。
這廂太後也不自覺地握緊了下身下寶座的扶手。
她的嘴角牽了牽,露出一點笑容,道:“哀家也不知曉。”
鍾念月輕輕應了聲:“啊。”
她抬臉,問:“太後是陛下的生母,怎麼會不知曉呢?”
宮中靜寂了一瞬。
連宮人們都不自覺地紛紛低下了頭去,一時心跳都快了些,幾乎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太後垂首,淡淡道:“是啊,偏偏就是不知曉。興許是因著哀家有太多的孩子了,不止陛下一個。哀家隻有一個人,哪裡分得出那樣多的心力呢?”
鍾念月道:“我也有兄長。我母親偏愛於我,父親偏愛於他。便是如此,我母親也曉得我兄長更愛吃金乳酥,而不是我愛吃的糖蒸酥酪。”
太後道:“那哪裡一樣?你母親隻有你兄妹兩個。”
鍾念月:“那太後為何要生那麼多個呢?”
一時氣氛更凝滯了。
宮人們忙將頭埋得更低。
太後似是脾氣極好。
她轉聲道:“你為何不直接去問陛下?”
“沒有人給過太後驚喜嗎?自是要悄悄地打探清楚,再悄悄地做他喜歡的事,方才能哄得人更歡喜啊。”
“……”太後眼底的笑意徹底匿去了。
她沒有得到過。
她一時都不大分得清,京中與鍾念月有關的傳聞,當真如此,還是有作假。
“哀家都不知曉。”太後隻好又同她強調一遍。
她見著了這鍾家姑娘。
確是個不可再得的絕世美人,晉朔帝會喜歡也不奇怪,何況這樣的美人,竟是一心一意地向著晉朔帝,待旁人卻沒有這樣好的臉色。
誰會不喜歡呢?
而晉朔帝眼下愛她越多,她氣焰自然更盛。
便是太後,也不能輕易去捋她的鋒芒。
“那太後去問一問罷。”鍾念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