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大皇子剿匪去了,難道是有什麼匪徒來追他們了?
“餘公子請坐好了,說是前頭丟了位貴人,三皇子得了信兒,臉色大變,說要趕緊著趕到京城腳下去呢。”
“哪個貴人?”餘光神色變幻。
總不會是晉朔帝吧?不不,若是他的話,此時恐怕都天下大亂了。
這時候三皇子騎著馬從旁經過。
像是要從隊伍後端,換到前端去。
餘光連忙喚住了他:“殿下,誰丟了?”
“鍾念月。”
還有個宣平世子。
但三皇子一心隻知鍾念月扮成了宣平世子,也就直接把這個名號給忽略了。
“鍾家姑娘?”餘光面色微變,“她怎麼會丟?她不是在鍾府?”
三皇子心下已有不耐,隻斜睨他一眼,心中暗自嘀咕道,表哥怎麼這樣蠢了?連鍾念月都沒認出來,還真當她是宣平世子啊?
三皇子隨即不再看他,抬手一揮鞭,抽中了馬兒的屁股。
馬兒高聲嘶鳴,衝了出去。
鍾念月怎麼會丟呢?誰敢綁她呢?
一片緊密的馬蹄聲中,三皇子略有恍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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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是好對付的人啊。
鍾念月打了個噴嚏。
一時其餘人齊刷刷地朝她看了過來,一個個目光冷厲,落在她的身上,似是恨不能扎死她似的。
“應當堵上她的嘴,當心驚動了旁人。”梅娘道。
手臂受傷的男子,梅娘稱呼他為“武哥”。
武哥皺了下眉,但還是先請示地看向了相公子。
相公子已經被鍾念月戳穿了目的,自然也就不再假惺惺了。
他與他們光明正大地走在了一處。
此時夜色沉沉,月光壓在枝頭,他們行在一片密林之中,那樹影綽綽,密密麻麻、張牙舞爪,好似野獸正在展露自己的猙獰。
鍾念月一下無端想起了晉朔帝。
若是晉朔帝在,他怕是又該要不急不緩地走到她的跟前來,抓住她的手腕,淡淡道上一聲:“念念怕黑麼?”
也不等她回答,他便會牽著她緩緩往前行走了。
鍾念月及時壓住了思緒,她抬眸看向相公子,嘴角一撇,譏諷地道:“我一個噴嚏就能驚動人了?連夜翻山越嶺這蠢法子,才容易驚動別人呢。你見過有誰無故在深夜,穿得整整齊齊,有男有女,一個個穿梭在黑漆漆的林子裡的嗎?但凡是有誰往這邊瞧上一眼,都要被嚇得報官去了。如此藏藏躲躲,豈不是鼠首偾事之輩?”
這一番話,說得相公子的一幹手下都是面色漲紅,又驚又怒。
誰願意被人比作老鼠?
更何況還是被這樣一個柔弱嬌氣的女子瞧不上。
相公子神色不變,笑問:“那依你之見呢?”
鍾念月掀了掀眼皮:“要抓我的是你們,幹我何事呢?”
“我還當鍾姑娘要提議我們,光明正大地從城門而入。”
鍾念月:“你是豬嗎?”
相公子:“……”
鍾念月:“豬才會聽信這話。”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30節
相公子面皮抽搐:“我等自然不是。”
鍾念月:“嗯,那不就是了?既然說了你們也不會聽,那我浪費口舌作什麼?”
相公子實在忍不住,神情似怒似喜,哼笑道:“鍾姑娘真是,半點也不怕啊。”
“怕有什麼用呢?”鍾念月說罷,縮了縮肩道:“煩請你們誰人,脫件衣裳給我罷,這山林間有幾分寒意,一會兒我就可不止是打噴嚏的事了。我體弱得很,若是一受風寒,你們怕是得請十個八個人來抬我走才行。”
“你體弱?”武哥冷眼看著她,將她從頭到腳如此打量了一遍。
相公子輕嘆一聲,他瞧了瞧鍾念月,插聲道:“她確是體弱。”
說罷,他定定看著她道:“我算是知曉了,晉朔帝為何將你養得這般嬌氣。”
鍾念月心道那你可就想錯了,沒見著晉朔帝之前我就這副德行了。
相公子手底下的人倒是十分信服他的。
聽他這樣說,武哥便不情不願地道:“我脫件衣裳給她便是。”
相公子看了一眼,笑道:“她那樣嬌氣挑剔,你那衣裳,她怕是不肯要的。”
武哥扭頭:“那梅娘……”
相公子卻突地冷笑一聲道:“她對女子也憐香惜玉得緊,隻怕也是不肯要的。”
想是想到了洛娘背叛的事上去了,認定了是鍾念月叫洛娘改變了主意。
相公子說罷,解了自己的外裳下來,遞給了鍾念月。
此時林中光線昏暗,隻餘一點月光。
月光灑落在鍾念月的面龐,更勾勒得那五官精致美麗,如玉,似仙。
這人確實生得一副好模樣,蘇傾娥沒有說錯,是無數人見了都會禁不住心生一分向往和憐惜的模樣。
隻是相公子這念頭才剛起呢,便聽得鍾念月道:“誰要你的衣裳?”
若是晉朔帝知曉了,是扒了你的皮還是扒了我的皮?鍾念月腦中驀地冒出了這句話。不過隨即她便搖搖頭,將這點兒思緒從腦中甩了出去。
怪了,我想這個作什麼?
鍾念月心道。
我與晉朔帝又並非是真有一腿。
“那你要誰的?”相公子不快地問。聽他語氣,倒好似因著鍾念月拒絕了他,心生被冒犯的不滿來。
“梅娘。”
“你怎麼……”
“誰叫她揪我頭發?”
相公子這才又露出了笑容,當即叫梅娘脫了外裳。
梅娘身上穿的外衣,乃是駝色並印秋香色花紋的衣裳,顏色與花紋款式都極貼合她的年紀,但於鍾念月來說,就未免老氣了。
隻是這生得美的人,便是穿上這最老氣的衣裳,那換在現代也叫“復古風”。
鍾念月眼睛都不眨一下,接過來穿上了。
女子的衣裳幹淨又柔軟,大多還會燻些好聞的香。鍾念月對此分外滿意。
相公子卻是怔怔望著她,驀地道:“若是將頭發都梳起來,梳作墮馬髻,那便更美了。”
鍾念月知他曾說過洛娘像是他娘。
她便一揚眉道:“若是梳起婦人發髻來,你就要認我做娘嗎?好兒子。”
這事其實相公子的手底下人都知曉,但從來無人譏諷此事。
隻因相公子性情詭譎,這樣不著調的事落在他身上,旁人也不敢覺得滑稽。
一時眾人面色古怪了一瞬,不過都沒說什麼,甚至還松了口氣。
相公子認過的娘啊,那可真是沒有十個八個,也有六七個了,管她是誰,最終都不過是相公子手裡的工具罷了。相公子是真正心中隻有大業的人物!
他們原先還怕相公子是真對這鍾姑娘另眼相看呢,如今一看,不過依舊是老把戲罷了。
相公子哈哈一笑:“那不成。”
隨即就不再說話了。
鍾念月緊緊裹上外衣,沒走幾步,便又喊累。
“她當真柔弱到了這等地步?”武哥咬牙切齒。
“嗯。”相公子低低應聲,轉頭問鍾念月:“清水縣那一回很難熬罷?你替晉朔帝受了過,隻怕那病根子如今還落在骨頭裡呢。”
眾人聞聲,目光變幻一瞬,心道原來如此。
那毒確實厲害。
公子為了裝病也服了一樣的藥,隻是少了許多劑量,如今都還難受著呢。
“我背你罷。”相公子道。
鍾念月倒也不客氣,她折磨起他來,可是從來不會覺得心有愧疚的。
她當即攀住了相公子的背,喊了聲:“駕。”
武哥:“……”
梅娘:“……”
媽的。
他們是請了個祖宗回來嗎?
相公子面色不變,牢牢託住了鍾念月,緩步走在起伏的山坡上。
相公子其實並未真正見過自己的母親。
他母親早早就死了,隻留下一些畫像。可畫畫的人,似是心中有鬼,畫得多是側影、背影,少有正臉。
這從未見過,自然心生向往。
可他母親並非是個什麼好人。
她盤旋於兩個男人之間,將他的身份陷入尷尬境地。
她心中從未惦記過自己的孩子,隻將他當做博弈、爭奪榮華的籌碼,最後她輸了,死得幹淨,他卻要背負她的仇恨掙扎下去。
於是相公子又向往她,又瞧不起她。
他說洛娘似她,實則也生了半分羞辱自己生母的心思,是暗暗指她與洛娘一樣,輾轉數人之間。便從這般隱晦的報復之中,獲得一分快意。
鍾念月像什麼呢。
倒像是他年幼之時,於虛幻之中想象出來的,最想要的母親的模樣。
她美如天仙,翩若驚鴻,氣質高貴,嬌養長大,聰穎又銳利,嬌蠻又甜軟。
符合著這世上男子對女子的所有美好想象。
若他有生之年能背著他符合他所有美好想象的生母,走入孤寂無邊的黑夜……
那也就該是今日這樣了。
第82章 觀音(二更(補)...)
“敢問陛下, 何時歸京?”史成跪在地上問。
他是唯一一個被推出來的,膽敢在這個當口去請示晉朔帝的。
他曾經做過晉朔帝的近衛,後來才被提拔領了禁衛軍。與晉朔帝的交情, 比起旁人來總要更深厚一分的。
鍾念月丟的時候, 他也是第一個被晉朔帝傳到現場來的。
晉朔帝聞聲隻低頭看了他一眼。
史成深吸一口氣,因著與晉朔帝親近些的關系, 他便也不掩藏了, 隻出聲道:“太子趨近成年, 如今又掌監國之權, 陛下因青州一事親自奔走,雖解了百姓之困, 卻也脫離了朝堂數月, 臣唯恐……唯恐太子……”
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陛下越是在外久留,太子對朝局的掌控, 也就愈多一分。
不止是史成,其餘隨行的大臣也這樣想。
他們都是堅定的晉朔帝擁護者, 心中自然隻為晉朔帝著想,其餘人等, 即便是親兒子、親老子、親手足,他們也一樣為晉朔帝提防著。
孟公公連著咳了四五聲,面露愧色道:“史大人不必憂心,陛下定然早有謀算。此事……說來說去,到底還是怪老奴。”
他既已知曉陛下的心思,震驚歸震驚,但還是铆足了勁兒地, 一門心思地,哪怕拖著一條病腿, 那也得想法子給陛下助力啊!
可誰曉得這頭一回助力,就助歪了!
誰也不曾想到,近天子腳下了,還能出這樣一樁子事……
著實是狠狠給了他們一個教訓!
孟公公真是一頭將自己撞死的心都有了。
晉朔帝誰的話也沒有接,他隻低聲問:“可傳信與各州縣了?”
一旁有人出列回道:“已經傳下去了,便是連鍾家公子都收了信兒了。”
晉朔帝輕嘆一聲:“鍾家隻怕更要舍不得了。”話雖如此說,他面上倒並無什麼退讓猶疑之色。
史成少有聽見晉朔帝這般口吻的時候,於是一下垂下頭,頓住不說話了。
若是再不分好歹遊說陛下早日歸京,隻怕就跟抓著刀子往陛下心上戳差不多。
隻有孟公公此時疑惑道:“陛下,若是四下傳信,豈不是天下人都知曉姑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更要上趕著去抓姑娘了嗎?”
“孟勝,你要知曉這世上總是蠢人多。
“蠢人衝動易怒,辨不清身份時,恐他們出手誤傷,乃至誤殺了念念。對付這類人,隻能叫他們瞧明白了其中的價值利益,為之心動,這才能忍下衝動,小心寶貝地護著手裡的‘人質’。
“而越多人知曉她的貴重,才有越多的人不敢妄動,隻盼著拿她換取更大的利益。”晉朔帝緩緩說道。
他這時的口氣與平時無異。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31節
孟公公抬起頭來時,才發覺晉朔帝面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