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月這會兒已經覺得不大對了。
晉朔帝將她按得牢牢的,又是撫過眉尾,又是按壓過她的唇瓣,若說她還不能從中品出幾分屬於成年男性的侵略意味,那不是她蠢麼?
鍾念月有點兒心慌。
為了緩解這種心慌,她匆匆抬手抱住了晉朔帝的胳膊,想要用力拉拽下來,卻怎麼也拽不動。
鍾念月隻好又張嘴,咬他一口。
那史官方才從裡間退出去,就覺得自己隱約聽見晉朔帝“嘶”了一聲。
誰還敢咬陛下不成?
史官心頭一驚,也不敢細聽,覺得自己隱隱好像懂了什麼,又有點不敢懂。於是匆匆退了出去。
“念念是狗麼?朕瞧瞧你的牙。”晉朔帝並不松開,反而掰著鍾念月的臉,一手扒開她的嘴,真就摸了兩下她的小白牙。
這就比按嘴巴還要過分了。
就跟剝下了第一層糖衣似的,侵入得更深了。
鍾念月被迫倚在他的臂彎裡,又咬他一口。
“我要回去睡覺了。”她兇聲道。
“你將朕的清夢攪醒了,自己倒是要回去睡覺了?念念,哪有你這樣霸道不講理的?”晉朔帝低聲道。
鍾念月:?
到底是誰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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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按著我摸我牙!
鍾念月:“陛下當我不知道麼?你方才說‘怕朕答應了不認賬麼’,這不是就說明我方才說那些話時,陛下就醒著嗎?打從我進門,陛下就知道是不是?倒好意思怪我擾陛下清夢!”
晉朔帝輕嘆一聲:“……是。朕熟知你的性子,你是不肯吃虧的,朕拿了你的衣裳,你一定得從朕這裡想法子把這便宜佔回去。”
鍾念月咬牙切齒。
可恨她方才還說得那樣認真!
鍾念月懷疑地看著他:“不會是陛下故意與我說我迷糊時才會答應人,騙我上鉤吧?”
晉朔帝眉梢眼角還掛著溫柔笑意,他看著鍾念月,不急不緩道:“念念這樣想朕,朕心下倒是有一分傷心。”
鍾念月:“我方才撞了燭臺,我都還未傷心呢。”
“是,是。”晉朔帝應聲,一邊又伸手去掐她的臉,“你讓朕瞧瞧。”
“沒什麼好瞧的,我要走了。”
“不行。”於此事上,晉朔帝倒是分外的強硬,他按住了鍾念月,又掰起了她的臉。隻是燈光不夠亮,瞧得也不大分明。於是他略微抬高了聲音:“孟勝,將燈全點了。”
守在屋外的孟公公正遇上出來的史官。
他高高應了聲:“是!”
然後再看那史官,喜笑顏開的……孟公公抹了把臉,心道,瞧樣子他倒是做了個好差事,得了陛下的誇?
孟公公不再看他,連忙進了屋子,身後還領了兩三個宮人。
宮人們將裡面的燈接連點亮。
屋子裡最後一點昏暗的角落都被完全照亮了。
還被按在晉朔帝懷裡動不得的鍾念月:“……”
簡直公開處刑。
但這隻是她以為的。
事實上皇宮裡出來的宮人們訓練有素,她們多的一眼也沒敢看,把燈點完就低頭立在一旁不動了。
晉朔帝輕聲道:“這下便清楚多了。”
他抬手停在了鍾念月的面龐上,輕劃過額頭:“這裡有一點痕跡,都撞出印子了。鼻尖也撞紅了。”
他低聲嘆道:“念念這般不小心,實在叫朕心疼。”
晉朔帝待她好是一回事,但他很少會這樣說話。
他端坐在那裡的時候,都是冷冷淡淡,連溫柔地笑一下,也都透著十足的疏離意味。就仿佛那天上高不可攀的神仙。
可如今全變了。
這話一出來,又叫鍾念月覺得肉麻,又叫她覺得四肢都繃緊了,說不出的緊張和臊得慌。
鍾念月用力一抿唇,惡狠狠地道:“那是你的燭臺撞的我,怎麼怪我不小心?還有你的內室擺了那樣多的凳子,不是存心要絆我嗎?”
宮人聞聲,暗暗道,姑娘真是越發嬌了。
燭臺和凳子也要怪。
而這廂晉朔帝認真應聲:“嗯,都是那燭臺與凳子的過錯,朕將它們劈了,給念念做柴火燒。便給念念烤個烤雞吃如何?”
鍾念月:“我不吃!吃不下!”
“那便不吃……我知曉念念心中牽掛受災的百姓,自然無法獨自享用。我們便吃些別的罷?”
鍾念月:“我先回去睡覺了,誰這個時候吃得下東西?”
晉朔帝:“是,那先擦了藥再回去?”
鍾念月:“不擦不擦。一點點紅痕罷了。”
晉朔帝遺憾道:“那朕送你。”
鍾念月:“不要不要,您自個兒待著吧!”
她總算尋著了機會,晉朔帝的雙臂微微松了些力道,她便一下從他懷裡跳了出去。
她疾步走到門邊,想了想,又把袖子裡的手爐給他砸了回去:“陛下分明就是騙我。”
披風、手爐都一早給備好了。
他還叫宮女特地來與她說“陛下已經睡下了”,這不是故意釣她上鉤是什麼?
鍾念月趕緊溜了。
晉朔帝倚在床頭,望著她的背影輕笑了一聲。
但很快,那笑容便又漸漸斂住了。
他的眼底歸於了一片冷色。
孟公公看不明白這是怎麼了,隻能訕訕出聲問:“陛下,姑娘這是……像是很生氣的模樣?陛下怎麼騙姑娘了?若是尋常要求,陛下應一應不就是了嗎?”
“朕應了,每一樣都應了。”
“那怎麼……”
“是朕嚇著她了。”
孟公公一驚:“您、您讓她知、知道了……您……”孟公公這一驚嚇,是真的被嚇得不輕,難得像這樣開口都說不利索話。
晉朔帝摩挲了下放在被子底下的衣裳。
剛才鍾念月若是留心些,其實就能從被子底下把自己的衣裳扒回去了。
但她注意力全在史官那幅畫上頭了。
半晌,才又聽得晉朔帝平靜地道:“忍耐當真是天底下最難做到的事。”
他的貓兒本來都自己往他的懷裡跳了。
但凡他再忍一忍……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15節
“怪念念太可愛了。”晉朔帝輕聲說。
他也覺得自己這話實在過分,又怎麼能將這原因推到念念的身上去呢?
晉朔帝放下了另一面帷帳,道:“都歇息吧。”
他得想一想,明個兒怎麼哄人了。
這邊鍾念月一路狂奔回了院子。
書容與香桃見她模樣,跟受驚的兔子似的。這可實在太少見了。她們家的姑娘從來沒見怕過誰,什麼時候都是嬌裡嬌氣,又不緊不慢的。
“姑娘是不是挨陛下的訓斥了?”書容顫聲問。
香桃翻了個白眼道:“你當陛下是太子麼?隻有太子才那麼奇怪對我們姑娘不好呢。陛下怎麼舍得訓斥姑娘呢?”
鍾念月一頭扎進屋子,誰也沒搭理,先睡覺去了。
轉眼一夜過去。
晉朔帝想了大半個晚上的要怎麼哄人。
鍾念月倒是好一些。心情再怎麼復雜,也先好好睡了一覺。否則整日裡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早從她穿過來那一刻起,她就該睡不著覺了。
縣衙裡,幾個縣官已經在低聲議論了。
“那秦姑娘說要施粥,卻隻施了一日就不見了。”
“幸而沒有真將冊子給她,如今想想,她的來頭恐怕有異,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呢。”
“不知百姓是否真將她奉作女菩薩了……”
知縣捋了捋胡須笑道:“放心吧,她先前放下大話,如今卻不見了蹤影,百姓會如何想她?不論如何,都不是女菩薩。”
蘇傾娥這會兒就悄悄站在街頭,聽著那些個“賤民”出口無狀:“那女菩薩走了?”
“什麼女菩薩?恐怕是個女騙子,見官府的人來了,就跑了。”
“可她早就見過知縣大人啊。”
“如今怎麼一樣?陛下都親至了啊!她不是什麼菩薩,恐怕是什麼妖邪呢,所以才承不住龍氣駕臨啊!那日,那日那個在知縣身旁的,才是真正的身有貴氣,有福運。”說話的婦人,面色激動。
蘇傾娥氣得受不住了。
“這幫貪得無厭的刁民!”她扭頭看向相公子,想發作而又不敢發作:“公子不是說,一切都計劃好了麼……”
相公子沉著臉:“是我想錯了。晉朔帝哪裡是什麼君子呢?動手搶施粥的善人的糧食,他也幹得出來。”
“分明是鍾念月吹的耳邊風。”蘇傾娥忍不住道。
相公子失笑:“女子淺見。你以為一個女人,有這樣大的作用?”他一頓:“說起來,我倒是更想不明白,洛娘為何會背叛我?她若再多些本事,也不至將局面變得這樣難堪。”
縣衙中,洛娘打了個噴嚏,便以面紗捂臉,不好傳給了姑娘。
鍾念月一起身,她便到了鍾念月面前,低聲道:“陛下好像病了。”
第73章 探病(念念記仇)
鍾念月覺得自己倒也沒有那樣容易就上當。
於是她先問了:“是誰同你說的?”
洛娘道:“不是誰同我說的, 陛下這般貴重之軀,誰人敢妄議陛下的龍體安好與否呢?是我來見姑娘的時候,見著太醫, 那個蓄著山羊胡, 提著個藥匣子,身邊還跟了個童子的, 是太醫罷?”
“是。”
“我正是見他行色匆匆, 往著陛下的院子裡去了, 這才驚覺, 恐怕是陛下病了,於是連忙來與姑娘說了。”
鍾念月心道, 洛娘還是太年輕了。
與晉朔帝這般心有城府、老謀深算的人比起來, 都可算得上有幾分純良了。
若是晉朔帝當真病得厲害了,別說透出一絲風聲了, 旁人連太醫的影子都見不著。
洛娘說著說著,卻是憂心了起來:“先前姑娘不是說, 這發大水也容易帶來疫病麼?難不成是這樣的病症?”
她慌亂地捂了兩下自己的臉,自己把自己嚇得臉色白了白:“我今日來時還打噴嚏了, 姑娘,我……”
鍾念月擺了擺手道:“你興許是穿得少了。”
她捏了捏洛娘身上的衣裳,道:“你瞧,這樣薄。可別染了風寒。”
洛娘面頰微紅道:“原先習慣著薄衫了,衣裳若是厚了,瞧著就不夠美了。這薄衫麼,又容易脫……”
鍾念月也有一點臉紅。
這是我一個男朋友都沒有交過的人該聽的東西麼?
洛娘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忙將話拽回到正道上來。
她道:“我與姑娘說這個,倒並非是別的意思, 隻是……這人,無論男的女的,在病中時,便是個鐵打的,也該要生出三分脆弱來了。姑娘何不趁此機會,好好陪一陪陛下,這情誼也就更深厚了。我知曉姑娘與旁人不同,定是不稀罕去諂媚求寵的,可這陛下的榮寵,怎麼會多呢?”
她倒也是真心盼著鍾念月好了,這才用了自己一貫的法子,去給鍾念月做建議。
鍾念月輕嘆氣道:“他騙我呢。”
洛娘一愣。
陛下也會騙人嗎?
也是,世上哪有人不會騙人呢。
洛娘猶豫片刻,道:“若是大事上騙了姑娘,那姑娘就不去了罷。”
鍾念月笑著道:“洛娘心向我,我喜歡。”
洛娘叫她這樣一說,倒是禁不住又生出三分羞怯姿態。
這是她刻入骨子裡的,習慣擺給旁人看的姿態,不是一時能糾正得過來的。不過眼底喜色倒是真多了一些。
鍾念月起身道:“我還是去瞧瞧吧。”
理智分析得那樣清楚了。
可萬一……真病了呢?
鍾念月叫香桃給自己梳了頭,香桃今個兒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洛娘的刺激,梳個頭都更賣力了三分。
書容也在後頭幫著提了提裙擺,然後她們三人這樣擁簇著鍾念月到了晉朔帝的門外。
如今多謝蘇傾娥提供的糧食,交江縣的困境已經解了大半。
因為院子裡急躁焦灼的氣氛都轉為了一片寧靜。
“姑娘來了。”守在門外的孟公公欣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