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月低聲道:“本來秦誦他們也要來的,隻是到底不大方便,方才隻有我來了……”
二夫人聽得“秦誦”的名字,方才朝這邊多看了兩眼,那丫鬟將茶碗遞到她跟前,她都忘記喝了。
朱幼怡頓了頓手中的筷子,低低應了聲:“嗯。”
跟著掉了兩滴淚,“啪”落在了桌面上。
鍾念月默不作聲地抬手,給她擦了擦眼角,還歪過身子,將那二夫人的視線都擋住了。
朱幼怡一抬眸,便隻瞧得見鍾念月的面容。
她當年第一回 見著鍾家姑娘時,想的便是,好看得過了分。
而今也是這樣。
朱幼怡胸中梗著的那口氣,緩緩消散開了。
旁人隻道鍾家姑娘如何不學無術,如何脾氣驕縱。
她卻覺得念念是天下獨一份兒的。
念念分明又聰穎,又乖巧,又生得極美。
朱幼怡擱下筷子道:“我吃好了。”
這邊剛說完,隻聽得一陣匆匆的腳步聲近了,簾子一掀,先進來的是香桃,緊跟著的便是個長身玉立的少年。
那少年身著藍色圓領袍,面容俊朗,一踏入屋中,便急聲道:“表妹,你病了?”
鍾念月抬起頭,皺了下眉:“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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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香桃去請,本意是讓她去尋孟公公,隻是不好明說罷了。誰曉得香桃還真把二夫人那話聽進去了,竟給她把太子帶過來了!
此時屋裡的其他人倒是驚了一跳,連忙跪地都來不及:“參見太子殿下……”
祁瀚頓了頓,掃視一圈兒,道:“唐突了。”
底下人哪裡敢說是呢?
“我已經命我身邊的人,去請段太醫了。”祁瀚道。
一屋子的丫鬟僕婦自然感激不已,忙又跪地叩頭,更無人提起他貿然闖入的事了。這段太醫乃是專門負責宮中貴人請脈問診的,近來總往太子府上去,為祁瀚調理身上的傷。
是朱家人拿了名帖,也未必能請得來的。
二夫人在那廂立著,掩唇一笑道:“太子殿下與鍾家姑娘果真是情誼深厚……”
祁瀚看了她一眼,面上柔和些許。
鍾念月:“倒也沒有很深。”
二夫人一噎。
心道這鍾家姑娘真是個傻子,太子殿下為她做臉,她卻不給太子臉面。
不多時,外頭又響起了匆匆腳步。
那簾子再一次被掀起來。
祁瀚轉過身去:“可是段太醫來了?”
來人驚訝道:“殿下怎麼在?”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81節
那人走到近前,祁瀚定睛一瞧:“盧太醫?”
這下滿屋子的人又結結實實驚了一跳。
若說像是段太醫這樣伺候貴人的,已是常人不大能請得來的,那更不必提盧太醫了。
這盧太醫平日裡隻管一人的平安脈。
那便是當今陛下。
這是太子請來的?
眾人迷惑又茫然地望著祁瀚。
祁瀚暗暗一皺眉,倒是沒有顯露出來,隻是客氣地道了一聲:“太醫請吧。……表妹,你我就不要在此地再作妨礙了,不如到外間去等候?”
鍾念月頭也不回:“表哥是外男,還是表哥先行吧。”
祁瀚無奈一笑:“罷,我知曉你定是憂心朱家姑娘,我去外頭等你罷。”
寥寥數語對話下來,便又使眾人吃了一驚,心下暗暗道,太子殿下待這鍾家姑娘竟然這般縱容。這表兄妹,就是與旁人不同。
祁瀚往外走,鍾念月卻是翻了個白眼,半點也不給他面子。
盧太醫便權當沒瞧見這些,隻緩步走到那床榻旁,仔仔細細為朱家夫人瞧了起來。
朱幼怡坐在一旁,面色也一點點緊張了起來,她顫聲問:“如何?”
盧太醫面上緊皺,並未直接了當地說出來,而是道:“最好是有太醫院中的同僚,與我共診。”
二夫人問:“是什麼頑疾怪病?”
盧太醫沒回答她的話。
外頭有個丫鬟怯聲道:“姑娘,二夫人,又、又來了一位太醫。”
而這回來的是太醫院裡赫赫有名的擅長婦疾的江太醫。
那江太醫進了門,先朝鍾念月道:“姑娘體弱,莫要過了病氣,還是在外頭歇著罷。”
二夫人的面色變幻莫測,心道鍾家姑娘好大的排場。
這般利用太子之便,就不怕為太子招來不賢之名嗎?
鍾念月輕嘆了口氣,道:“罷了,我左右也幫不上什麼忙。香桃,走罷。”
香桃應了聲。
鍾念月往前走兩步,笑道:“二夫人也莫要在這裡妨礙太醫了,如今府中連個管事的人也無,難不成便要將太子幹晾在外頭?”
二夫人一個激靈,這才匆匆地搶先一步出去了。
鍾念月小聲道:“我走啦。”
朱幼怡衝她笑了笑:“嗯。”
鍾念月便落後幾步,跨出了門。
那廂二夫人正要請祁瀚去花廳稍坐,祁瀚本不大想應,見鍾念月出來,他方才點了頭。
“走罷。”祁瀚道。
卻見著鍾念月徑直與他擦肩而過。
“你去哪裡?”祁瀚問。
香桃也茫然地問:“姑娘,咱們不是在外頭歇著麼?”
鍾念月點點頭:“嗯,去府外頭歇著吧。走。”
香桃從來不會質疑她的決定,於是壓下了心頭的疑惑,連忙跟了上去。
祁瀚眼看著她走遠,也不好將自己剛才應承的話吃回去。
二夫人殷切地道:“殿下請……”
祁瀚卻隻覺得不快。
請什麼請?
這廂鍾念月徑直出府後,便在府門外見到了一駕篷子漆成寶藍色頂的馬車。
她徑直走上前,將馬車簾子掀開,大搖大擺地坐了進去。
晉朔帝放下手中的書,淡淡道:“知道朕在外頭?”
鍾念月點了點頭:“唔。”她問:“那個段太醫呢?”
晉朔帝道:“朕的人將他攔回去了。怎麼?還要這個段太醫?太子挑選的人,有何獨到之處嗎?”
其實叫段太醫一並去朱家也無妨,多個人,於朱家夫人來說,更是多了一分性命的保障。
但在見到祁瀚跟著香桃走了之後,晉朔帝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便想也不想,就將那段太醫打發回去,不必到鍾念月跟前去露面了。
“我又不識得段太醫,我哪裡知曉他有沒有獨到之處?”鍾念月搖搖頭。
晉朔帝神色緩和了些,笑道:“那盧太醫比他更好一些。隻是他未必擅長婦疾,因而朕又傳了一個來。”他頓了頓,道:“你若是早些來尋朕,自然他們到得更早。卻偏要去找太子……太子到底還隻是儲君,而非是君。這天底下還多的是他使喚不動的人。”
鍾念月胡亂點了兩下頭。
卻是不大明白晉朔帝為何同她說這些。
她道:“是香桃誤以為要請太子,我實際卻是想讓她去尋孟公公的。”
晉朔帝面色又緩和了些,微微俯身,將一物系在了鍾念月的腰間,他道:“改日若逢急事,倒也不必去尋孟公公了。免得你那糊塗丫頭,今個兒請了太子,明個兒又請了三皇子。”
又與三皇子何幹???
鍾念月咂咂嘴,不過還是低下頭,一邊也抬手摸了摸那東西。那是一枚金子打制的葉子形狀的掛墜,配在腰間,便成了腰飾。上頭也沒甚麼標識,連個“令”字都沒有,再不濟應該刻個“威武”上去啊。
鍾念月摸了摸金葉子。
把自己那塊差點刻壞了的玉佩也拿了出來,道:“陛下,禮尚往來。”說罷,她也彎腰想去給晉朔帝系上。
晉朔帝垂下目光,落在她的發髻上。
他掐了下指尖,忍住了掐她面頰的欲望。
鍾念月直起腰來:“嗨呀,累死了,系不上,陛下自個兒系吧。”
晉朔帝:“……”
他頓了片刻,隨即無奈地笑了下,便當真自己系了起來。他的指腹很快便摸到了上頭的刻紋,不由出聲問:“刻的字是何意?”
鍾念月道:“便是天下第一好的意思。”
晉朔帝的手指一頓,抬眸定定地看著她:“是嗎?念念當真這樣想?”
鍾念月:“嗯嗯嗯!”她道:“陛下贈我金葉作信物,急事可用。唔,我贈玉給陛下,也可作信物……便是,便是日後,哪一日陛下要來鍾府找我了,我一定出來。在被窩裡睡覺,也出來。”
這可實在是太重的誓言了啊!
能讓一個熟睡的人從被窩裡艱難地爬出來,這是多麼彰顯它的貴重啊!
晉朔帝捏了下那打磨粗糙,刻紋如同鬼畫符一般的玉佩,沉聲道:“念念可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第50章 面首(我要養八十八個...)
鍾念月在馬車裡坐了一會兒, 又喝了晉朔帝的茶,方才想起來問:“陛下從瓊林宴來,沒有什麼妨礙嗎?”
“什麼妨礙?”晉朔帝淡淡道, “這樣的宴會, 本來也不會由皇帝親自主持,不過是有幾個官員陪宴罷了。朕留下皇子, 對新科進士來說, 已是極大的榮耀。”
鍾念月雙手捧著茶碗, 轉了一圈兒, 道:“不對啊,那陛下怎麼去了瓊林宴?”
晉朔帝一頓:“……”
晉朔帝出聲道:“孟勝, 去問問那朱家夫人如何了?若是要取藥, 便派個人去取。免得拖著,朕還要陪著一並在這裡等候。”
孟公公應聲, 連忙掀起簾子出去了。
鍾念月不由道:“辛苦陛下了。”
晉朔帝:“你既知曉,卻也不說兩句好聽的話來。”
她摸了摸腰間的兜, 笑道:“好陛下,我給陛下買糖吃。”
晉朔帝:“……”
“還不知要等多久呢, 不如下去買糖。”鍾念月說著便去掀簾子。
晉朔帝問她:“你要等到何時?”
“等到太醫有個定論罷,到底是能治還是不能治……陛下先回去歇息?”鍾念月動作一頓。
晉朔帝面上神色莫測,隻道:“朕先回去歇息,然後你便拿了買給朕的糖,去分給太子吃麼?”
這怎麼還陰陽怪氣起來了呢?
鍾念月眨眨眼,不過倒是明白了,聽這般口吻, 便可知太子當真同他說了要娶她的事,而晉朔帝顯然是不大同意的。
不同意才好呢。
鍾念月甜甜笑道:“自然不是, 我要給陛下的東西,便隻給陛下一個人,也隻會給陛下。”
那馬車外頭把守著的禁衛,都不禁眼皮動了動,心道這鍾家姑娘實在太會哄人了。這世上會說漂亮話的人多,可說得討喜,又能敢在陛下跟前說的,那可就真是少之又少了。
“陛下在這裡等我,拿了糖再走罷。”鍾念月說罷,便跳下了馬車。
晉朔帝見她動作,原本眉心一皺,想也不想就伸手想要去撈住她的腰,免得她不小心摔了。隻是到底沒來得及,便隻與她的裙擺擦了下。
鍾念月穩穩落地,一提裙擺,便叫上了香桃:“走。”
她的身影利落,與先前大不相同。一走動起來,連裙擺都是微微飛揚起來的。
晉朔帝收回手,緩緩坐回去,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這是他悉心嬌養的姑娘。
“跟上去。”他道。
當下便有兩個禁衛不遠不近地跟在了鍾念月的身後。
這廂祁瀚也坐得有幾分不耐了。
他記得朱家大房老爺,得他父皇盛贊潔己自修,與人不苟,如今外放青州,來日若還朝,必然要被提為重臣。朱家二老爺也是個年少便負才名的人物,如今在工部當差。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82節
怎麼府上的二夫人,卻這樣叫人不快?
“殿下應當在瓊林宴上吧?卻為著臣婦家中這樁事,親自駕臨,實在令我等惶恐……”
祁瀚打斷了她:“你說的不錯,本宮實則還有要事在身。既已將太醫送到,便也不多留。府上不必惶恐,先是朱大人得父皇看重,受百姓稱贊,結下善緣。再有我那表妹與府上的朱姑娘乃是閨中密友,如此交情之深,安能不管不顧?”
說完,也不去看那二夫人是何臉色,當下衣袍一甩,起身出去了。
二夫人胸口起伏兩下,隨即才平靜了。
她回頭問:“三姑娘呢?”
下人道:“還在梳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