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倒也不是不成……隻是哪能就換一樣這個呢?那不是白費功夫啦?
鍾念月笑眯眯地抬臉道:“陛下背過人麼?”
晉朔帝就知道她不會老老實實地順著他的話往下走,他好脾氣一般地應道:“不曾。”
“陛下背我罷,這樣我就能站得更高,看得更遠了。我可以趴在屏風上頭……保管他們瞧不見我。”鍾念月道。
孟公公嘴角抽了抽。
姑娘的膽子真是普天之下獨一份兒。
晉朔帝沒有拒絕,隻是不緊不慢地問她:“念念想好說服我的法子了嗎?”
鍾念月熟門熟路地揪著袖子搖了搖:“好陛下。”
晉朔帝還記著探花的事,他垂眸一笑,道:“念念不會以為一招便能管個夠吧?”
鍾念月頓了頓,面上連紅都不紅一下,隨即就飛快地松開了他的袖子。
“那我不瞧了,他既然做了探花,想必是要留在京中做官的,改日總得見得到。”
晉朔帝一點頭:“嗯,朕明日便讓吏部發下文書,派他到嶽州去做縣令。”
鍾念月:“……”“那我哥呢?”
“他留在京中,先入文淵閣。”晉朔帝道。
“那便成了。探花又不是我哥哥,我倒也沒有那樣操心。陛下且自個兒玩罷!”鍾念月略略略做了個鬼臉。
晉朔帝頓了片刻,隨即笑著瞧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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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嬌氣是嬌氣了些,卻還是極聰明的,他自然知道她不會輕易被诓住。
無妨。晉朔帝心道。
鍾念月說走便走,宮人隻有送著她出去了。等她往側門走了,祁瀚三人才被傳到了晉朔帝跟前去。鍾念月瞥上一眼,驚訝道:“太子挨了打了?”
從下巴蔓延到脖頸,那是一小片紅痕。
襯得祁瀚的面容,都無端多了分妖邪氣。
宮人哪裡敢議論主子的事,便隻訥訥道:“奴婢不知。”
鍾念月也沒再問,轉身走了。
等那宮人再回到晉朔帝身旁,晉朔帝問她:“姑娘方才同你說什麼了?”
一聽這句話,祁瀚便禁不住抬起了頭。
他表妹方才當真在!
宮人此時低聲道:“姑娘問……問太子殿下是不是……是不是……”
祁瀚沒成想會聽見自己,晉朔帝也沒想到。
一時兩道目光齊齊落在了那宮人的身上,壓得她氣都有些喘不過來,隻能嗫喏道:“是不是挨打了……”
三皇子忍不住酸了一句:“她倒心疼得緊!”
話音落下,太子還不曾有什麼反應呢,倒是他父皇看了他一眼。三皇子忙閉了嘴,生怕又落個小心眼兒與女子鬥氣的名頭。
晉朔帝坐在那裡,並沒有立即開口。
隻等了一會兒的功夫,三皇子額上便忍不住滲出了些汗水,他的頭越垂越低,這一垂下去,便瞧見了他父皇的袖子……
三皇子怔忡地脫口而出:“父皇的兩個袖子怎麼都皺了?”
不該啊!他父皇從來都是形容整齊,一絲不苟,半點褶皺也無,坐在那裡,好似連煙火氣也沒有一般啊……
晉朔帝也垂首掃了一眼。
是被鍾念月故意團吧團吧揉皺了的。
他大大方方地露出那袖子上皺巴巴的痕跡來,輕笑了一聲:“從雪域來的貓,生得雪白,又嬌氣,愛踩著人的袖子玩。”
說罷晉朔帝神色緩和了些,方才又道:“傳太醫來為太子瞧一瞧。”
宮裡哪來的這樣的貓?
太子這樣想。
三皇子也這樣想。
不過三皇子到底是松了口氣。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便是晉朔帝不言語的時候了,那一片靜寂無聲,逼得人手腳都軟了。
晉朔帝對他們今日的表現也未作點評,等太醫將玉顏膏給了祁瀚後,晉朔帝便讓宮人送著他們出去了。
祁瀚走到門口,突地頓了下。
是,屏風後沒有貓,卻有個鍾念月。
祁瀚忍不住又遠遠瞧了一眼他父皇的袖口。
晉朔帝此時微微摩挲著衣袖,面容隱入屏風後的昏暗光芒之下,他似是在思量著什麼,叫祁瀚心驚。
父皇……也喜歡這隻貓嗎?
這廂三皇子轉身去給莊妃請了安。
莊妃氣得直罵他:“今日要你們一同審閱點評那些貢生的策論,便是在為你們各自鋪路。你若言之有物,選擇得當,那貢生自然服你,將來願作你的門客。可如今倒好,你都說了些什麼東西?隻怕這些個讀書人,眼裡是半點也沒有你這個三皇子,隻有那太子了!”
莊妃冷靜下來後,道:“男子先成家後立業。興許是你沒成親的緣故,方才這般幼稚天真……”
三皇子一聽便知道他母妃要做什麼,登時忙捧著頭,連聲喊著難受,趕緊溜出門去了。
他母妃便是想著尋一個端莊大方、飽腹詩書,又出身不低的女人來給他。
這樣的女子,恐怕滿口都是規矩,到時候豈不是還壓在他的頭上來管束他?若是如此,倒還不如娶鍾念月呢。他還能想法子欺負欺負鍾念月!
這廂鍾念月回到府中,鍾隨安前腳也才剛到。
鍾隨安正冷靜地同萬氏訴說今日殿試是何情景,面上不見一絲驕色。
“恭喜哥哥。”鍾念月從袖中取了一物出來,遞了過去。
這還是她頭一回,當真買的一手的,未曾給旁人使過的東西,來給鍾隨安作禮物。
鍾隨安低頭一看,那是一塊玉佩。
鍾隨安心中震動,他攥緊了玉佩,低聲道:“多謝妹妹。”他今後自然將一腔心思都用於朝堂之上,來日若能升遷高位,縱使妹妹不再受晉朔帝照拂,他也能將她護得嚴實。
他還要親手為她挑選夫婿,送她出嫁,瞧著她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生。
鍾隨安將掌中的玉佩緊了又緊。
等到再低頭細看時,卻見上面囂張地刻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發財!
鍾隨安嘴角抽了抽,一腔慈愛的兄長之心頓時去了大半。
……不過他到底還是掛在了腰間。
隻是不知改日掛著它出席各色場合時,他的風評會不會被害……
這廂鍾念月摸了摸自己兜裡的另一塊玉,興衝衝地道:“走走走,回屋子接著雕玉去!”
香桃問:“姑娘怎麼還要雕一塊?”
“這個給陛下!”鍾念月道。
她咂咂嘴:“上面就刻陛下努力多生孩子。算了……字好像有點多。累手。”
她嘀嘀咕咕:“人家都是什麼‘升官發財’,這般美好寓意。可他官兒是天下最大,又坐享天下寶庫……刻‘長壽’?估計萬歲都聽膩了。”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80節
“不如刻個‘牛逼’吧。刻完明日咱們就能去看探花了!明日定然有瓊林宴!”
第49章 信物(便是天下第一好...)
瓊林宴擺在了城南的暢明園。
暢明園乃是皇家園林, 往年的瓊林宴也都擺在此地,裡面亭臺樓閣、聽香水榭,無一處不精美。
無數軟轎、馬車相繼而至, 就連三位皇子也都親至了。他們方才一踏入, 便有人鬥膽上前搭話。
遠處的一方水榭之中,晉朔帝穩坐在石桌前, 將眼前種種收入眼底。
孟公公在一旁驚喜道:“奴婢瞧見鍾家公子了!”話音才落, 他便又訕訕道:“怎麼、怎麼不見姑娘?”
這會兒鍾念月還坐在馬車裡, 緩緩朝著西林巷去了。那巷中住著朱、王兩家。
鍾念月的馬車方才一抵朱家的門口, 便有丫鬟出來,將她從角門迎了進去。
那丫鬟抹了抹眼角, 道:“多謝姑娘肯來……”
“幼怡呢?”鍾念月出聲問。
“還在夫人房裡。”丫鬟說著, 一路將鍾念月引到了朱夫人的院子裡去。
明明已經入春了,朱夫人的門口仍舊懸著厚重的棉布來擋風。
丫鬟卷起簾子, 請了鍾念月進門,口中一邊道:“鍾姑娘到了。”
鍾念月一進門便聞見了濃重的藥味兒, 因為密不透風的緣故,還有些類似於腐朽的木頭的氣息散在空中。
裡頭點著燈, 燈下少女倚坐著床沿,聞聲當即扭過了頭:“你怎麼來了?”
“來瞧瞧你。”鍾念月低聲道。
朱家夫人自打春獵歸京後,身子方才好了兩日,便突地急轉直下。朱家的下人還記著春獵時,陛下施恩派了個太醫隨行,而那應當是看在鍾家姑娘的臉面上方才有的……
於是朱家下人這才鬥膽傳了消息到鍾府上。
朱幼怡生得一張圓臉,杏眼。
這會兒轉過頭來, 兩頰卻是瘦得微微凹了進去,容顏憔悴。
鍾念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 朱夫人緊緊合著眼,似是連意識都不大清醒了。
朱夫人是最重規矩的人,若是尋常時候見她來了,就算是再有不適,也該要撐著坐起身來,與她說上兩句話。
鍾念月心下輕輕嘆氣。
她穿的怎麼不是個外站甜文呢?比如說裡頭有個醫妃啊毒妃啊什麼的,她沒準兒就能學兩手,然後拿來救朱幼怡的母親了。
她每天就過得跟條鹹魚似的。
“吃過了沒有?”鍾念月出聲問。
朱幼怡的丫鬟忙答道:“哪裡吃得下呢?姑娘在這裡陪著坐了一夜了,連眼都沒有合過。”
“那還愣著作什麼?還不快去拿吃食來?”
丫鬟點了頭:“奴婢這就去熱一熱飯菜。”
“怎麼還要熱?不做新鮮的?”鍾念月轉頭問。
丫鬟道:“府裡有規矩,用膳定了時辰的,時辰一過,自然隻有用涼了的食物了。”
鍾念月還真不曾體會過這樣的滋味兒。
原身的所有不幸都是從她喜歡上太子帶來的,一旦與太子割裂開,她便能夠過得美滋滋。
萬氏給她修了小廚房,如今請廚子錢,都還是鍾隨安出的,她那錢包裡,一分錢也不曾動過。
鍾念月隻好道:“那先熱一熱,少吃一些。”
丫鬟應聲下去了。
朱幼怡倒也沒有出聲推拒,鍾念月的到來,像是將她從猶自沉溺的情緒中拽出了。
鍾念月挨著她坐下:“都請過什麼大夫來瞧了?”
“榮喜堂、貴芝堂的大夫都請來瞧過了。”朱幼怡低聲道。
有婆子在一旁顫聲道:“本來想要去請太醫的,可那要拿大老爺或是二老爺的名帖去,我們老爺不在京中,就隻能指望著二老爺,誰曉得二老爺連著幾日也不曾歸府……傳了信兒去也無用。這便耽擱下來了。”
說話間,便聽得外頭的人道了一聲:“二夫人來了。”
話音落下,那簾子一掀,一個穿著棗紅色衣裙的年輕婦人,款款進了門,道:“我來瞧一瞧嫂子如何了……”
“這是?”
“這是鍾家姑娘。”一旁的婆子道。
二夫人一笑道:“鍾家姑娘?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婆子道:“乃是長平巷的那個鍾家。”
二夫人:“哦。”她看向朱幼怡,道:“可憐見的,一夜沒睡,也沒用飯了罷?隻是如今廚房停了火,我該帶些點心來的。你母親如何了?中途可醒過?隻可惜你二叔遲遲歸不了府,倒也隻有我來擔事。可寫信給你父親了?”
鍾念月見她來了這裡,倒也不像是來做什麼事的,隻嘴上問兩句便罷。於是毫不客氣地插聲道:“香桃,你去請太醫。”二夫人轉過了頭:“卻不知鍾家姑娘是要上哪裡去請?”
“瓊林宴。”鍾念月頓了頓,對香桃道:“哥哥出門前說過了,是在城南的暢明園,你叫車夫載著你去。快些。”
香桃聞聲點了頭,匆匆轉身就去了。
二夫人似有所悟一般,道:“今日瓊林宴上,太子殿下,還有大皇子、三皇子應當都在罷?以鍾家姑娘與太子殿下的交情,請個太醫自然連名帖也不用。”
說罷,她才笑看向朱幼怡,道:“幼怡,先前老夫人還在的時候,總說你給貴人做伴讀去了,如今一瞧,那不知姓名的貴人倒還不如鍾姑娘妥帖呢。”
鍾念月面色古怪了一瞬。
原來他們各自的家裡人,都還不知曉,原先晉朔帝尋他們去,是為了給她尋陪玩麼?
此時朱幼怡的丫鬟送了吃食進來。
朱幼怡垂首不聲不響地吃了起來。等吃了沒兩口,她又驀地想起了什麼:“給鍾姑娘拿些茶水點心來。”
“倒也不必,我隻飲溫水就是了。”鍾念月在外頭用食物都用得少。
朱幼怡點了點頭,這才又低下了頭。
二夫人倒也沒有走,她瞧了瞧兩人,便自個兒尋了張椅子落了座,道:“我且等一等,瞧瞧今個兒嫂子還能不能起身……”
室內寂靜,一時無人應她的話。
二夫人掩了掩面,便又道:“鍾家姑娘不吃茶,我卻是要的。”
底下丫鬟動了起來。
鍾念月卻是悄然趴在了桌案上,側過臉去瞧朱幼怡。
興許是在這個朝代生活得久了些,她便越發清晰地感知到,朱幼怡、秦誦這樣每日裡向著她勸學的也好,還是錦山侯那幫聽她話的小紈绔也好,都是與男女主大不相同的。他們都是活生生存在於她的生活裡,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