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她看向高淑兒,道:“你帶了手爐麼?”
“不、不曾……”
“那誰帶了?”
“怎麼?”
鍾念月道:“那便煩請你去為我取個新的來,你瞧,我的已經不大熱乎了。”
高淑兒剛想說,你怎麼敢這樣支使我?但一下又想起來,方才在太子跟前,她滿口都說自己是鍾念月的朋友……
高淑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不就是一個手爐麼,我這就去為你尋去。”
鍾念月點點頭。
心道小姑娘也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高淑兒去尋手爐時,叫周家姑娘逮了個正著。
周家姑娘疑惑道:“你去哪裡了?怎麼來了半天都見不著你……”
高淑兒張張嘴:“我……”她一抬頭,正巧見羅家姑娘揣了個手爐,她忙道:“羅姑娘,你那手爐……能不能借我一用?”
羅家姑娘疑惑地看了看她。
高淑兒轉頭看了看。
鍾念月已經走到園子裡了,一時間不少人都在看她。
高淑兒咬咬牙,轉回頭來,道:“羅姑娘,當真有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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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姑娘這才將手爐給了她。
高淑兒一抱在懷裡,便轉身朝鍾念月去了。
周家姑娘笑道:“她終於忍不下鍾念月了,怎麼還要拿爐子去砸她麼?我去瞧瞧。”
沒等她邁出步子,便見高淑兒將那手爐放在了鍾念月懷中。
周家姑娘臉色一變:“她在做什麼?”
羅家姑娘見狀,倒是雙眼微微一眯,心道,這鍾家姑娘果真是個嬌姑娘。走到哪裡,都是有旁人伺候著,順從著。
這廂且不提。
另一廂,祁瀚離了長公主府後,便入宮拜見了晉朔帝。
他在晉朔帝跟前,身形挺得越發筆直了,低聲稟了近日來辦的差事各自如何了。
晉朔帝翻動著跟前奏折,應了聲:“嗯。”隨即將御筆一放,方才問:“你胸口的傷如何了?”
祁瀚捂胸跪地道:“還有些疼……”
他心知他父皇是個骨子裡冷酷無情的人,要得他半分心軟,那實在比登天還難,因而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祁瀚垂首道:“太醫瞧過了,說是要養些時日。如今藥已經連著吃了半月,下月還要往嶽州去……”
晉朔帝道:“不必去嶽州了,此事交由你大哥去辦。”說罷,他隨手從桌案上扯過一本書,扔到了祁瀚跟前,道:“兩年前朕考校你時,你隻堪堪背得下來一半,如今呢?”
祁瀚躬身將那本書撿起來,面上沒有旁的神色,躬身道:“兒臣已能全部背誦,其中不大明白的地方,也請教過錢大人了……”
晉朔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仔細打量起了他。
換做從前,祁瀚一定是受不住的,額上都該滲出細密的汗珠了。可今日他卻穩穩當當的了。
晉朔帝面上方才有了點笑意,他道:“太子長大了。”
祁瀚心底松了口氣,便趁著此時,一叩頭道:“謝父皇,兒臣正有一事,想要同父皇說……”
“說。”
“兒臣與鍾家姑娘,自幼相伴,感情甚篤。兒臣想鬥膽請父皇為兒臣和鍾家姑娘賜婚……”
晉朔帝面上笑意頓消。
沒有那蠢如豬的周巖文,沒有三皇子,沒有錦山侯,卻也還有個太子等著。
“今日鍾姑娘都去了哪裡?”他問的卻是孟公公。
孟公公忙衝一個招了招手。
那人連忙拾級而上,跪在晉朔帝的面前,壓低了聲音道:“長公主府上。”
晉朔帝低聲道:“方才一會兒不見的功夫……”
底下的祁瀚半晌都聽不見父皇的聲音,不由再度出聲:“父皇……”
他年歲漸長,日漸沉穩,本事也長了許多。卻到底還是不知曉,要從他正當壯年的父皇的手裡取東西,是多麼難的一件事。
第46章 考校(哪個有陛下好呢...)
“太子府中家臣幾人?”
祁瀚乍然聽見這句問話, 愣了愣。
但他還是答了:“回父皇,應當一共有一百二十七人。”
晉朔帝:“天下臣民有幾人?”
祁瀚沉默片刻:“……難計其數。但去歲戶籍報上來,隱約是七千萬餘人。”
晉朔帝又問他:“太子至今日, 大小事務, 處理過多少樁了?”
祁瀚不自覺地彎了彎背脊:“……十九。”
他尚年少,手中掌得的事務並不多, 就這還是晉朔帝大放放權, 任他去歷練的結果。
晉朔帝垂眸, 面上沒什麼情緒:“太子再看朕的案頭, 奏折有幾?”
祁瀚抬頭一瞧,一時間也說不出來:“……百十來封?兒臣說不準。”
晉朔帝站起身:“隨朕來。”
祁瀚隻能跟了上去。
約莫半炷香後。
晉朔帝與祁瀚都換了一身勁裝, 立在宮中的演武場之內。
“太子會使什麼?”晉朔帝立在那裡, 宛如一座大山。
祁瀚低聲道:“刀。”
“那便取刀。”
祁瀚瞳孔驟然縮緊,驚駭道:“兒臣不敢。”
在晉朔帝跟前舞刀弄槍, 他就算是親兒子,也能被當場處死了。
晉朔帝:“拿著, 都未曾開刃。”
祁瀚深吸一口氣,知父皇的旨意不可違逆, 於是這才堪堪走到那兵器架旁,選了一把大刀出來。
他心下一時間夾了無數雜緒。
父皇要做什麼?
教他功夫?還是要考校他?父皇會用什麼兵器?他隱約記得負責起居注的史官,曾記錄過父皇會使長槍,別的他便不知曉了。他其實也從未見過他那正襟危坐的父皇動手。
若是長槍,豈不是一個照面,就能將他的兵器挑飛?
祁瀚腦子裡還想著呢。
而晉朔帝已經隨手抽出了一把扇子。
那扇子與普通的沒什麼兩樣,看著便不像是一樣兵器, 隻是兩邊的扇骨,似是用銅或是鐵鑄的。
不過祁瀚見狀倒是松了口氣。
他知兵家常說, 一寸長一寸強。因而戰場上,多是用長槍致勝的。
祁瀚一抿唇,頭一回生出了這般大膽的心思,他道:“兒臣鬥膽……”
然後提刀上前,橫劈豎砍。
他的力氣比起早兩年,已然大了許多,身形也都穩當了。
隻是不過一個照面,晉朔帝展扇一擋,腕力強勁,震得祁瀚的手都有些不自覺的發麻。沒等祁瀚反應,晉朔帝轉動手肘,扇骨重重擊在了祁瀚的背心處。
那一瞬間,祁瀚隻覺得眼前一黑,胸口一悶,像是要將心都吐出來了。
他整個人也控制不住地摔跌在了演武場上。
而晉朔帝立在那裡。
若非是穿著勁裝,便還要如那翩翩君子一般。
晉朔帝眉毛都沒動一下,他道:“再來。”
祁瀚流下了幾滴汗水。
他不敢懈怠,於是立即爬了起來。
否則父皇怕是要問他,連將軍都為他做老師,為何還這般羸弱無力?
晉朔帝:“你胸口的傷未好,朕讓你一隻手。”
祁瀚深吸一口氣,他咬緊牙關,注視著晉朔帝,想要從他身上尋出幾分破綻來。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76節
但依舊不過一個回合。
這次扇骨抽在了他的脖頸上。
晉朔帝:“再來。”
這次扇骨抽在了他的臉上。
祁瀚嘴角都流了點血。
祁瀚茫然了一瞬。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厲害了,原來卻還是不值一提麼?
晉朔帝扔了那把折扇,從孟公公手中接過帕子,動作不緊不慢地擦了下手指。隨後方才道:“去請個太醫來。”
祁瀚臉上臊紅:“不,兒臣不必,……兒臣胸口的傷並未裂開……”
晉朔帝沒應聲。
不多時,太醫來了。
跪在地上,顫巍巍地為祁瀚看了看胸口的傷:“回陛下……太子殿下胸口的傷將將大好了,並無什麼妨礙。”
祁瀚登時將頭埋得更低。
他本還想以此做籌碼,隻求得他父皇心軟半分。如今倒好……
然而晉朔帝卻好像根本不在乎他隱瞞傷勢的事。
“太子的臉呢?”晉朔帝問。
“臣給太子開一個玉顏膏,每日裡擦上三回,自然就消了。”太醫道。
晉朔帝卻道:“擦什麼?留兩日。”
太醫都聽得傻住了:“是、是。”
祁瀚如今沒有鏡子,自然見不到自己被抽成了個什麼模樣。
晉朔帝道:“下去罷。”
太醫隻能應了聲,又提著藥箱趕緊走了。
晉朔帝轉過身來:“太子每日還要多扎幾個馬步。還有這手刀法……實在使得難看。自去請伍將軍教教你。”
祁瀚:“……是,兒臣知道了。”
晉朔帝這才轉身往外走。
孟公公等人自然連忙跟了上去。
祁瀚這時候抬起頭來,望向晉朔帝的背影。
男人的身形高大,那巍峨的殿門都要被他周身的氣度壓一頭。而那殿外落進來的光,披灑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身影看上去,更讓人說不出的敬畏臣服。
“太子如今能握在手裡,並握得穩當的東西,實在少之又少。如此這般,又怎攀折得下來那枝上的寶珠?”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飄了過來,落在祁瀚的耳中。
祁瀚一怔,攥緊了手指。
他在那裡坐了良久,殿外都沒有人了,他還是叩伏,咬著牙道:“多謝父皇教我。”
教我還要蟄伏。
晉朔帝的話,無非便是指他力量實在還過於弱小……
是……
我還護不住表妹。
縱有萬般不甘,但祁瀚還是牢牢壓了下去。
他起身後,先去了一趟惠妃宮中。
他已經有許久不曾拜見過自己的母親了。
惠妃如今穿戴比之往日,更要富貴些,但形容卻不知為何憔悴了些。
她先驚聲問了祁瀚身上的傷痕,祁瀚自然隻說了是晉朔帝親手教了他功夫,還叫他在京中養身子,嶽州的事交由大皇子去了。
惠妃聽到這裡高興不已:“恐怕是要讓你去六部辦差了……”
祁瀚應了聲:“興許吧。”
那廂蘭姑姑端了點心茶水來,祁瀚卻一口也未用,他忍不住道:“我想請母妃辦一件事。”
“何事?”
“與小姨母和姨夫說上一聲,不要這樣早便為表妹定親。”
惠妃臉色驟變:“你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