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邊的湯婆子丟給她:“睡罷。”
鍾念月將湯婆子抱住了,很快便睡了下去。
孟公公見狀,便自覺地退到了外頭,連同另外兩個伺候的宮人。
等再醒來時,鍾念月已經在一張貴妃榻上了。
她掀了被子起身,緩緩朝外行去,正聽得底下人低聲向晉朔帝稟道:“春獵隨行的未定親的年輕公子,共有十六人。其中七人回到府中後,都與長輩提及了鍾家姑娘。興許也還有動了心思,隻是羞於提起的。”
鍾念月聽得都震驚了。
原先她親爹管她不能早戀的問題也就罷了,到了大晉,竟還有個晉朔帝會管這樣的事……
她同那些什麼年輕公子,還一句話都未曾說過呢!
“姑娘醒了?”宮女的聲音驟然在一旁響起,前殿登時便安靜了下來,隻隱約聽得o@的衣物摩擦聲。
鍾念月眨眨眼,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隻要她不覺尷尬,尷尬的自然就是別人。
這一走出去,她便當先瞧見跪在晉朔帝跟前的人,那人著禁衛打扮,額上緩緩滑落了些汗水,似是怕她將不快撒到他的身上去。
鍾念月一轉頭,再瞧晉朔帝。
他的面上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半點也不覺自己插手她的事有何不妥。
他還不急不緩地出聲道:“餓不餓?朕叫人取吃食來。”
鍾念月不答,轉而盯著他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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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這幾日總覺得晉朔帝有幾分怪異……那日無端問起披風的事,便是以為她與三皇子親近上了吧?那釵子又是為的什麼?高淑兒可是個女的。
晉朔帝任由她打量。
一會兒後方才問:“可瞧夠了?”
他道:“瞧夠了便用膳,一會兒餓著了,倒要怪朕了。”
鍾念月撇撇嘴:“我哪有那樣小氣?”
底下那人見此事被陛下三言兩語揭過了,這才松了口氣。他站起來,正要告退。
鍾念月轉身叫住他,道:“都有誰喜歡我?你手裡連名單也有了?”
那人額上的汗水一下便又下來了。
晉朔帝屈指敲了下案頭,不冷不熱道:“怎麼不知羞?哪有這樣問的?”
鍾念月:“有幾分好奇罷了。”
說來,她未穿書前就被家裡護佑得厲害,她親爹抓早戀抓得那叫一個緊,以至於她也還不知曉,談戀愛應當是個什麼滋味兒呢。
若說喜歡誰,那倒是喜歡過的。
她高中時,前一個月喜歡籃球隊長,覺得球打得好的真是帥,後一個月又喜歡年紀第一的大學霸,覺得思想有深度的人更有魅力,再再一個月過去,她又覺得一幫同齡小屁孩兒都不過如此……不遠處大學裡的學生會長成熟穩重更吸引人……反正就沒個長情的時候。
鍾念月道:“快給我瞧瞧。”
這個年紀在古代都是合法早戀。
刺激。
那人哪裡敢給名單,隻能抬頭求救地望著晉朔帝。
晉朔帝道:“都是些蠢人,沒什麼好瞧的。”
鍾念月頭也不回:“在陛下眼中,又有幾個是及得上陛下的聰明人?”
“我不懼蠢人,生得好看便好了。”她又道。
這下晉朔帝的眉頭終於又皺了起來:“胡鬧。”
他知她不懼蠢人。
人人不喜錦山侯,獨她不同。
難不成將來她還要嫁錦山侯?
單是想到這裡,晉朔帝的面色便已有些沉了。
晉朔帝將那人斥退,道:“你今日乖些,待你兄長殿試那日,我帶你到大殿裡去。”
這個吸引力確實要更大一些。
鍾念月皺皺眉,應聲道:“好吧。”
等應完,她才驟然反應過來:“要殿試了?成績出來了?他是貢士?”
“公子豈止貢士?”孟公公一笑,沒把話說完。
這風頭這麼敢和陛下搶呢?
後半句話是從晉朔帝口中說出來的,他道:“他在會試中,取了頭名。”
鍾念月並不奇怪。
畢竟作為原著中愛慕女主的重要角色之一,若沒有點本事,怎麼夠資格與太子爭奪女主呢?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70節
不過鍾隨安連著給她唱了幾回曲兒哄她睡覺,在她心中便也不止是那個扁平又可惡的原著角色了。
因而聽了這話,還是真有幾分為他高興的。
鍾念月嘴角一揚:“何時放榜?我要回去恭賀我哥哥。”
聽她一口一個“我哥哥”,晉朔帝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道:“明日再回去,先用膳。”
“府上興許在等我呢。”
“自有人去傳話。”
鍾念月這才坐了下來。
晉朔帝派了宮人去取膳食,轉頭道:“朕還未病,你便這樣坐不住了?”
旁人聽了這話還不知如何誠惶誠恐,鍾念月卻是不怕,反道:“若是陛下病了,我才日日陪著舍不得走呢。”
晉朔帝輕笑一聲,眉間一點褶痕又撫平了。
“你歪理多。”他道。
鍾念月在皇宮中多住了一晚,方才回了鍾府。臨走時還帶了些宮中的點心。
她道:“拿回去給我哥哥做彩頭。”
晉朔帝覺得有些好笑,道了一聲:“將來若是再逢朕的壽辰,不許拿同樣的法子來糊弄朕。”
鍾念月連連點頭,這才被他放出了宮。
鍾念月回府這日正是放榜日。
府中已然熱鬧了起來,她一踏進門,便有僕婦扯著嗓子,高聲喊:“姑娘回來了!姑娘回來了!”
不知道的,隻怕還以為中會元的那個是她呢!
萬氏滿臉笑容地將她摟進了屋。
“明日你哥哥他們要舉宴相慶,你可要一同去玩去?”
萬氏見她春獵歸來,身上並無異狀,便也不想再拘著她了。
何況年紀到了。
萬氏心道。
回來時,香桃便樂津津地同她說了,鍾念月去春獵時,甫一下馬車,便引來了眾人驚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萬氏隨後就將此事記在了心上。
太子已然不被他們家考慮在內了。
錦山侯無力庇佑女兒。
最好便是念念兄長的同窗了……皆是青年才俊,年長幾歲,自然更懂得穩重疼人。
鍾大人便比萬氏大了幾歲,她心下自然也更偏好為女兒選這樣的男子……
鍾念月還不自覺,她的親事已漸漸被家中人提上日程了。
她也正想多出去走走,便點頭應了。
等到了這一日,鍾隨安硬是等到遲些時候,才來將鍾念月喚醒,隨後一並往那宴上去。
馬車駛達,鍾念月倚著車壁,懶洋洋地往窗外一瞧。外頭已有不少隨兄長來赴宴的年輕少女了,她們頭戴幕籬,打扮文雅,手中握有詩文冊子。
就像是來參加什麼交流會似的。
不學無術的鍾念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
倒是馬車裡點心放得挺多的。
鍾隨安渾然不覺有何不妥。
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曉,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受了影響,並不覺得妹妹不好好讀書有什麼錯處了。
念念體弱。
懶怠些,不,不該叫懶怠,……嬌氣些是應當的。
鍾隨安心下念頭如此深深扎了根。
他們的馬車很快便被旁人瞧見了,有人朗聲道:“隨安怎麼來得這麼遲?”
“不錯,實在不似你的性子。”
他們沒覺得鍾隨安將自己妹妹帶來了。
那鍾家姑娘在國子監裡都是遲到早退,見不得面。平日若是和鍾隨安提起她,鍾隨安也是道,幼妹體弱,見不得風。
直到這會兒鍾隨安掀了簾子走下去,又小心翼翼轉過身,伸出手,道:“慢些……”
眾人驚了一跳。
“隨安,你帶了誰來?”
“我妹妹。”鍾隨安一抿唇,隻覺得光是說出這三個字,便已足夠叫他覺得說不出的一腔兄長的柔情。
眾人隻見那馬車裡伸出柔弱無骨的一隻手來,隨即一個娉婷少女走了下來。她沒有戴幕籬,隻大大方方地叫旁人打量,絲毫不見羞澀與畏意。
這似乎也並不奇怪。
隻因那少女生得洛神之貌,見之驚豔。恐怕隻有旁人見了她,驚覺害羞,不敢直視的道理。
這便是鍾隨安的妹妹……
這便是國子監裡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鍾家妹妹……
他們尚在怔忡之中,鍾念月便已經環視起周圍了。
她隨手指了個亭子:“我要去坐那裡。”
那亭子四面都掛了紗帳,後又有樹木掩映,實在擋風又遮面。
別人吟詩作對,她可以在裡面同人玩兒牌,玩累了,就掀起一角來賞春日裡的花……豈不美滋滋?
鍾隨安點了頭:“那便去那裡。”
此時另一頭,高淑兒不由得訝異道:“鍾念月怎麼也來了?見了滿堂的讀書人,她難道不會覺得臉紅麼?”
她身旁坐著的周家姑娘絞了絞帕子,咬牙道:“她臉紅不臉紅我不知曉,我那哥哥見著她,倒像是臉紅了。”
高淑兒受家中教導,滿耳朵都是為女子應當賢良淑德恭檢讓,才情次之,容貌顏色更次之。誰家選媳婦,都是這樣選的。若能做到最要緊的,自然不愁受人喜歡。
可如今她才驟然發覺,什麼到了那長得好看的人跟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這般將她認知全盤打破。
如何叫她舒心?
高淑兒轉頭看向身邊的周家姑娘,道:“你怕什麼?她能勾走你哥哥,你何不去與她哥哥搭話?”
周家姑娘臉紅了紅:“這樣好麼?”
高淑兒:“如何不好?你瞧,你哥哥人都不見了,沒準兒便是去尋鍾念月去了。”
周家姑娘一下就坐不住了,拿了自己的詩集,便朝鍾隨安走了過去。
鍾念月不受她們喜歡,但鍾隨安卻是大不相同的。鍾隨安生得俊美,又是連中雙元,實在是青年才俊中最拔尖的那一個了。
“鍾公子……”周家姑娘上前便出了聲。
鍾隨安道:“且等一等……”說罷,他轉頭看向那亭子,問道:“念念,亭子裡坐著如何?若是冷,便換一處。”
鍾念月:“不冷。”
她立在亭子裡,望著亭子裡早就落座的另一個人。
這人身形挺拔,身著白色常服,上面繡著銀色暗紋,紋路張牙舞爪,將凌厲氣勢隱於其間。他頭戴玉冠,氣質溫雅,看著仍顯年輕,與坐在宮中時的模樣,有些分別。
正是晉朔帝。
鍾念月有些驚訝。
怎麼會在此處見著晉朔帝呢?
不等她開口,從亭子後的樹叢中,卻是出來了一個人。
那人站定後,先理了理衣衫與發絲,隨即道:“鍾家姑娘可是在亭中歇息?”
鍾念月沒應聲,疑惑地轉了轉腦袋。
那人朝著亭子拜了一拜,道:“小可周家大房嫡長子周巖文,見過鍾姑娘。”
晉朔帝面色微冷,看向了鍾念月。
而鍾念月看也沒看他。
那周巖文又道:“巖文願與姑娘論詩文……”
鍾念月忍不住笑了:“我不曾寫過詩文,也不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