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一笑:“倒是新鮮,不如分我些。”
宮人們對視一眼,為難道:“奴婢不敢。”
長公主愣了愣:“怎麼?難不成是給陛下熬的?”
“……是、是。”
長公主面色古怪了一瞬。
紅棗枸杞當歸……晉朔帝身體一向強健,何時也喝起這等女人愛喝的東西來了?
……
晉朔帝雖然離了宮,政務卻仍帶在手邊,如此一直忙到了子時。
此時帳外的聲音也漸漸都低了下去。
宮人伺候著他洗漱更衣,方才睡下。
隻是被子方才一蓋上來,他便嗅著了一點香氣。
晉朔帝突然睜開了眼。
宮人驚了一跳,怯聲道:“陛下?”
半晌,晉朔帝方才道:“無事。”
隻是當夜他便做了個夢。
夢見似是仍在清水縣時,他帶著小姑娘坐在馬車中,緩緩朝縣城行去。
Advertisement
他伸手去抱。
卻是抱了個空。
原本絲毫不覺的晉朔帝,腦中方才又湧現了那個念頭。……他捂在掌心,年年日日陪在身側的寶貝,長大了,已經不在他懷中安分待著了。
第40章 釵子(怎麼不見你謝朕...)
高淑兒是同母親和兄長一起來的。
她回到帳子的時候, 高家大夫人正端坐在蒲團上,翻看著面前的匣子。
高家的丫鬟見她進門,忙招呼道:“方才有人將食物送了過來, 姑娘快淨了手, 來用罷。”
高淑兒低頭一瞧。
桌案上擺著的,卻是些餅子、燻肉, 再有一壺熱水。全然不比家中的飲食精致。
她皺了下眉, 想起那罐雞湯來, 登時沒了胃口。
她轉頭看向高夫人, 問:“母親在看什麼?”
“宮人送來的。”高夫人說著,將那匣子推到了高淑兒面前。高淑兒定睛一瞧, 驚訝道:“好漂亮!”
那是一支喜鵲銜珠的釵子, 喜鵲用金鑄成,雕工惟妙惟肖, 那鵲尾微微上揚,一邊俯首去銜石榴石打磨而成的圓珠。其色澤豔麗, 形狀活潑。正是她這個年紀適合佩戴的。
她忍不住拿了起來,好一番愛不釋手。
高夫人又道:“我聽聞我們這帳子裡, 本該要同別家的女眷同住的,卻不知為何,又隻剩下了我們。”
高淑兒面上一喜:“那不正是好事?”
高夫人暗暗一搖頭:“我原想著你及笄後,總該是長大了,要聰明些了。如今卻怎麼依舊不動動腦子?你怎麼不想一想,為何這樣的好事落到了咱們的頭上?”
高淑兒怔了片刻,將那盛放首飾的匣子捧起來, 低聲道:“不錯……還有這樣的東西,是京中芳華齋也沒有的款式, 卻送到了咱們這裡來……為的是什麼?”
高夫人低聲道:“送的宮人說是替他們家的姑娘道謝。”
高淑兒脫口而出:“莫不是長公主?”
高夫人道:“她都早已成婚有子有女了,哪裡算是姑娘?”
“那我便想不出來了。”高淑兒嘴角抿了抿,笑道:“不過定是貴人的意思,隻是咱們還不知這貴人是何身份罷了。”
說罷,高淑兒便禁不住將那簪子插入了發間,扭頭問:“母親,好看不好看?”
高淑兒生得面容清秀,有一分嫻美在。
若是盯著看上一會兒,倒也是好看的,隻是她自覺不比鍾念月生得一眼驚豔,因而總是心有不滿。
這會兒那石榴石鮮紅通透,墜幾顆下來在耳邊,倒襯得她眉眼間也好似多了一分嬌豔之色。
高淑兒歡歡喜喜,一錘定音:“明日便戴這個罷!”
高夫人瞧了兩眼,也覺得這釵子的確漂亮。她這女兒的年紀已經不小了,旁人此時都該成婚了,唯獨高淑兒還未定親呢。也不該再藏著捂著了,是該要露一露顏色了。
高夫人道:“明日我為你挑衣裳吧。”
“嗯!”
鍾念月全然不知她派人送去的首飾,叫高家母女誤以為是什麼貴人送來的。
她幾乎把晉朔帝的湯婆子全拿走了,自個兒把被窩烘得暖暖的,什麼夢也沒做,一覺睡到了天明。
因著她前一日來了月事,別說香桃了,便是其他宮人也不敢來喚她起床,隻盼著她睡足了,養足了精神。
因而待她慢吞吞起床時,都已是日上三竿了。
“孟公公方才還派人來說了,說是不必急的,我慢慢給姑娘梳頭。”香桃道。
鍾念月低低應了聲。
等洗漱完,她便扯過蒲團坐下了。
其餘人這會兒都陸陸續續用過了早膳,家中交好的年輕公子與年輕姑娘,便三五成群且先玩去了。
隻是難免有人出聲問:“聽聞往年若是春獵,先要舉行儀式是不是?怎麼遲遲不見動靜?”
“誰知道呢。”
“想是陛下還未起身罷。”
有人長嘆了一口氣,語調期待,又害怕:“我還不曾這樣近地瞧見過陛下……”
他們說著說著,話茬便又拐到了別的地方去。
“張家姑娘今日怎麼好像是從凌家的帳子出來的?”
被他們點到的張家姑娘紅了紅臉,低下頭道:“我、我也不知,我原本應當是住岸邊那頂小帳子的,卻好像是有人同我換了。”
有人譏笑一聲:“那倒是你的好運道了,誰平白能與凌家攀上關系呢?”
這邊說罷,一抬頭,卻是又驚異了片刻。“高淑兒來了!”
“今日怎麼打扮得這樣出挑?高家不是最講究一個貞靜嫻淑了麼?”
等到高淑兒走過來落了座,不多時長公主也攜著驸馬出來了。
高淑兒不由抬頭多瞧了兩眼。
“淑兒姐姐,你頭上的釵子怎麼從來不見你戴過?”旁人的詢問聲,將高淑兒的思緒拉了回來。
隨即又有人問:“是在哪裡打制的?匠人是誰?我也要去定一支。”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66節
高淑兒嘴角一翹:“自然是沒有多的了……”
她們這廂說著話。
那廂晉朔帝掀起簾帳,緩緩走出了大帳。
孟公公眼利,掃過一圈兒,便驚聲道:“姑娘怎麼這樣早便起身了?”
晉朔帝聞聲,便也往不遠處分了些目光去,他卻皺了下眉,道:“不像是念念。”
孟公公一頓:“可奴婢瞧那頭上戴的分明是……”他頓了頓:“奴婢過去瞧一瞧。”
晉朔帝眸光變幻:“嗯,去吧。”
孟公公徑直走了上前。
那些人哪能不識得孟公公呢?一見了他,登時都匆匆起了身,客客氣氣地喚上一聲:“孟公公。”
這位可是天子近侍。
乃是陛下跟前說得上話的第一人。
孟公公定睛一瞧。
那釵子原來戴在……
孟公公看向高淑兒:“這是誰家的姑娘?”
高淑兒萬萬沒想到孟公公會先同自己說話,心下登時好一陣狂喜,隻是面上不敢顯露。她眼底的光芒閃動,這才柔聲應道:“公公,我是高家的嫡三女。”
孟公公又掃了一眼她頭上的釵子。
確實是一模一樣的。
孟公公笑了下,道:“倒是生得一個妙人呢。”
高淑兒聞聲,心下更是好一陣狂喜,連心髒都怦怦跳得飛快了。
隻是孟公公行事向來不輕易留紕漏,於是他又挨個問了都是誰家的姑娘,每一個都要誇上那麼一兩句。
眾人自然都歡喜極了。
唯獨高淑兒暗暗攥了攥手指。原來她不是那獨一份兒嗎?
可方才……方才孟公公分明盯著她頭上的釵子瞧了瞧,難道不是在確認她是不是將那贈禮戴在了頭上麼?
高淑兒咬了咬牙。
心道,沒錯的,恐怕是那背後的貴人不願我招來旁人眼紅,孟公公這才在問過我之後,便又問了其他人。
孟公公說完話,便離開了。
而高淑兒坐在那裡,心下卻久久不能平靜。她此時方才知曉母親為何總責怪她不夠聰明。原來到了這樣的時候,卻是要分析出一條正確的路來,她竟然都想不清楚。
此時鍾念月才從帳中緩緩走出來。
錦山侯提了一屜食物站在帳子外,見她出來,便立時將食物送了上去:“念念,我留給你的。”
鍾念月抽出來瞧了瞧。
裡頭有兩個白白的圓餅,底下還塞了幾塊糕點,鍾念月不由問他:“你從家中帶來的?”
錦山侯點了下頭。
鍾念月:“你咬一咬,還吃得麼?”
錦山侯伸手捏起一塊,小小咬了一口,還記得要將多的留給鍾念月。隻是下一刻,他五官便皺成了一團:“……怎麼像是壞的?”
“自然壞了。下回再好的東西,也不要留這樣久再給我了。”鍾念月道。
錦山侯這才將東西收住了,交給了身後的小廝。
他嘆氣道:“還是皇叔父好。”
鍾念月提了提裙擺,往前走:“嗯?”
“皇叔父什麼都能給你。”錦山侯道。
鍾念月禁不住笑了:“誰說的?也有他不能給我的東西呀。”便如她想要這世上沒有太子這個人,那便是不成的。
“是麼?”錦山侯耷拉著腦袋,隻當是鍾念月在安慰他,喃喃道:“念念真溫柔。”
他們沒走出多遠,便被宮人截住了。
那宮人笑笑道:“正念著姑娘起來了沒有呢,姑娘今日身子如何了?”
“尚可,隻是酸軟無力,腰疼。”鍾念月按了按腰腹,“還餓了。”
“姑娘隨奴婢來,早膳已經給您備著了。”
等高淑兒再見到鍾念月的時候,鍾念月坐在一隻繡墩上,懷裡抱著手爐,腳邊丟著兩個湯婆子,手裡還捧了一隻瓷碗,正小口小口地吃著碗裡的粥。
高淑兒忍不住道:“成何體統?”
那廂儀式啟。
鍾念月便一邊吃著一邊看著,好不愜意。
等吃得快飽了。
那廂籠子一開,足有半人高的鷹被放了出來,個個羽翼豐滿,尖喙銳利,它們一揮動翅膀,掠空而起,展開的翅膀帶出了美麗的富有野性的弧度。
這一幕是極震撼的。
一聲鷹嘯響起,那湖面都變得動蕩了起來。
鍾念月盯著看得認真。
卻突然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好像有誰在看她。
於是鍾念月想也不想便轉頭,回望了過去。
晉朔帝端坐在那裡,受臣子擁簇。
眾人都在看鷹。
而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面上不知為何不見笑容,連目光好像都是沉沉的。
但鍾念月素來不怕他,便想也不想衝他笑了笑。
於是晉朔帝的面色好似也緩和了些。
他動了動唇,唇形像是在說:“過來。”
鍾念月想了想,把碗遞給了一旁的香桃拿著,然後扭頭繼續看起了鷹。
等見到鷹從空中疾衝而下,掠過水面,再起來時,微微弓起的利爪間便抓住了一條魚。
鍾念月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
那廂懷遠將軍心情多少有一分忐忑,他發覺陛下今日的興致似乎並不怎麼高。不由低聲道:“陛下,今年養出來的鷹,是不是不如往年來得英勇兇猛?”
晉朔帝隻淡淡應了聲:“嗯。”
懷遠將軍還待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