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侯府,陳嬌早就知道周潛生病了,但她沒想到,周潛竟然病得這麼厲害,還主動退了婚。
真的治不好了嗎?
畢竟曾經朝夕相處,有過最親密的情分,想到周潛即將英年早逝,陳嬌心情十分復雜。
永昌大長公主看出義女的不忍,輕聲問道:“你與定王相識一場,現在他這樣,你要不要去探望探望?”
陳嬌猶豫道:“會不會不合適?”
永昌大長公主笑道:“傻丫頭,我去探望他,你陪著不就行了?”
陳嬌確實也想去送送周潛,點頭應了下來。
第二天,永昌大長公主就帶著陳嬌去了定王府。
“王爺,大長公主與郡主來了。”劉公公小跑著來到內室,對床上奄奄一息的主子道。
周潛人躺著,身體消瘦,但順利退婚,他心情還是很不錯的,至於他的病,不過是請當初出徵雲南時認識的一位苗族巫醫替他開了一副方子,病上三個月,時間一到,慢慢就會不藥而愈。此時聽說老相好來看他了,周潛心裡便有些痒痒。
劉公公將永昌大長公主與陳嬌一塊兒請了進來。
看到床上骨瘦如柴的周潛,陳嬌震驚地說不出話。
永昌大長公主瞧見周潛這模樣,也很憐惜,坐在床邊寬慰了很久,然後才退去了外間,給陳嬌與周潛敘別的機會。
“你留下做什麼?”仰面躺著,周潛目光淡漠地盯著陳嬌,一點都沒瘦,顯然他的噩耗並沒有影響她的口食之欲,這無情的女人。
他都快死了,陳嬌豈會跟他計較,坐在床邊,陳嬌還是忍不住問:“王爺好好的,怎麼突然染了病?”
周潛哼道:“你問我,我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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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被他噎了一下,不得不說,一個將死之人居然還有這麼大的脾氣,也是很少見了。
話不投機,陳嬌再次打量周潛的臉龐,十八歲的年輕王爺,膚色蠟黃,但眉眼依然俊朗,瞧著怪可憐的。陳嬌又嘆了口氣,低下頭,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能說什麼。
忽然,他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陳嬌慢慢抬起頭。
周潛握著她軟軟的小手,很久沒捏過的小手,低聲問道:“這麼久,你可曾想過我?”
陳嬌在武平侯府過得非常愜意,沒事想他做什麼。
“想過。”陳嬌自認還算善良,撒謊安撫他道。
周潛眼睛亮了幾分,一激動,他不受控制地咳了咳,咳完方道:“那,若我現在娶你做王妃,你可願意?”
陳嬌強忍著才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神色。他什麼意思?知道自己要死了,不忍心連累衛家表妹便求皇上退了婚,好啊,現在他就忍心連累她了?這是活著時覺得她隻配當妾,要死了就想拉著她一個卑賤卻美貌的民女一起下地獄?
“王爺病重,還是先養好身子再說吧。”陳嬌輕輕掙脫他的手,溫柔無比地道。
說完,陳嬌起身,退後兩步行禮,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潛呆呆地望著她玲瓏有致的背影。
不是想他嗎,怎麼他要娶她,她態度就冷了下來?
過了會兒,周潛突然回過味兒來!
這女人,她誤會他真的要死了,所以不想嫁給他陪他一起死!
他才開個頭她就匆匆跑了,避他如避閻王,那她前面說有想過他,分明也是哄人的!
周潛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虧他鬼迷心竅居然冒出一絲娶她當王妃的念頭,無情無義的女人,哪裡配?
第147章
八月底,就在賢妃燒香拜佛盼著周潛快點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周潛的病竟然開始好轉。太醫們本來都已經放棄了,如今看到希望,立即打起精神鑽研周潛的病。待到九月中旬,周潛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隻是過去三個月他掉下去的肉,還需慢慢養回來。
兒子身體康復,惠元帝龍顏大悅,想到兒子因為這場病耽誤的婚事,惠元帝出宮探望兒子時,就與兒子商量重新賜婚的事。惠元帝覺得,兒子之前那麼舍不得衛婉儀守寡,心裡肯定是十分喜歡人家姑娘。
周潛坐在惠元帝下首,一邊低聲咳嗽一邊道:“父皇,兒臣暫且不想考慮婚事。”
惠元帝疑惑:“這是為何?”
周潛臉色蒼白,神情恍惚片刻,他才誠懇道:“不瞞父皇,兒臣與表妹隻有兄妹之情,當日父皇賜婚,兒臣覺得表妹也不錯,便應了下來。但這番兒臣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回想前世種種,兒臣多了些感悟。人生苦短,兒臣想尋一位兒臣真心喜歡的女子相濡以沫,待兒臣找到這樣的姑娘,再請父皇做主,還請父皇成全。”
他說的是真心話。
惠元帝看著兒子消瘦的臉,一心疼,就答應了下來。
老六才十八歲,既然他自己不著急,那就再等等吧。
有惠元帝做主,賢妃準備掌控周潛婚事的計劃暫且是行不通了。
武平侯府。
陳嬌自然也聽說了周潛康復的消息,好歹相識一場,陳嬌還是挺為故人高興的。周潛病怏怏時想拉她一起墊背,現在他病愈了,貴為王爺,陳嬌相信周潛應該不會再來糾纏她,畢竟今年周潛生病前的六個月,都沒有找過她。
隻是,陳嬌這邊還有周潛送她的千兩銀票,上次探病絕對不是個還錢的機會,而其他時間,兩人根本見不到面。
就在陳嬌發愁如何還了這筆銀票時,定王府送了帖子來,說是定王身體痊愈,請了戲班子慶賀,知道永昌大長公主愛聽戲,特邀永昌大長公主、武平侯夫人與長寧郡主去王府聽戲。
永昌大長公主是個非常慈愛的老人,年紀輕輕的小輩熬過了生死關,她打心底裡替周潛高興,欣然應允。
陳嬌一直與永昌大長公主形影不離,既然永昌大長公主替她接下了定王府的請帖,陳嬌就專心準備賀禮了。在永昌大長公主身邊待了這麼久,陳嬌也收藏了一批好東西,包括一支上等的人參。陳嬌就命荔枝將人參包了起來,再將周潛送她的裝銀票的小匣子放在了人參旁邊,盒子一蓋,誰也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
到了宴請的日子,陳嬌隨永昌大長公主、武平侯夫人去了定王府。
今日定王府客人不少,諸位王爺、王妃都到了,都是皇親國戚,聽戲的時候席位也沒分男女。永昌大長公主輩分最高,坐在了中間的一桌,周潛親自作陪。
陳嬌一邊聽戲,一邊輕輕地嗑瓜子,冷不丁腳被人踢了一下。
陳嬌心中一驚,下意識看向對面的周潛。
休養了倆月的定王爺,還是比生病之前清瘦,但他身上那股武將的英氣已經回來了,而且顯得人也比以前成熟了幾分,坐姿端正,面向戲臺,放在桌子上的手還隨著戲子的吟唱而有規律地叩擊著桌面。
莫非是誰無意中碰到了她?
這麼想著,陳嬌繼續聽戲,不料那隻腳居然輕輕踩住了她鞋尖。
周圍都是貴賓,陳嬌此時若低頭往桌子底下瞧,那是極為不雅的舉動。
她不動聲色地將腳往後挪。
周潛身高腿長,她往後退,他繼續追,這次他沒踩她的腳,而是微微挑起她的裙擺。
陳嬌無法發作,但又不想白白被他調戲,便輕聲對永昌大長公主道:“娘,我突然有點不舒服,先回府了?”
永昌大長公主關切地問:“哪裡不舒服?”
陳嬌面露羞澀,聲音更低了:“早上來了葵水。”
永昌大長公主懂了,笑著點點頭。
陳嬌離席,領著守在一旁的荔枝朝外走去。
戲臺子搭在王府花園,陳嬌擔心周潛故技重施又在半路堵她,所以她走得非常快,可周潛早就做了安排,陳嬌走到半路,就被劉公公攔住了。
陳嬌警惕地望向周圍可藏身的地方。
劉公公笑道:“王爺還在聽戲,特意囑咐奴才帶郡主去書房稍等片刻。”
陳嬌怒道:“我若不去,你待如何?”
劉公公隻是拍了拍手,聲音未落,兩個侍衛打扮的女子就從暗處現出了身形,神色清冷。
陳嬌攥緊了手。
劉公公低頭道:“奴才也不想對郡主動手,還請郡主配合。”
陳嬌上次被主僕倆用聲譽威脅,這次她就不信了,叫上荔枝,繞過劉公公繼續往前走。
劉公公嘆了口氣。
沒走出多遠的陳嬌突然感受到一股風勢,她才回頭,一個女侍衛便將一團帕子塞進她的嘴,然後扛麻袋似的將她扛走了。陳嬌與同樣被擄的荔枝嗚嗚地掙扎,奈何兩個女侍衛走的是提前清理過的小道,一路半個人影都沒遇見。
劉公公目送她們走遠,再去戲臺子那邊,走到周潛身邊,用附近幾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王爺,貓主子不見了。”
周潛臉色大變,朝永昌大長公主告罪後,匆匆離去。
武平侯夫人小聲問婆婆:“聽說王爺養了一隻三十多斤的貓,特別寶貝,看來居然是真的?”
永昌大長公主也聽說過這個趣聞,笑著道:“有人養鶴,有人養龜,老六養隻肥貓也沒什麼稀奇的。”
書房裡,女侍衛將陳嬌放在內室供主子休息的榻上,再重新堵了一遍陳嬌的嘴,人就退出去了。
陳嬌手腳被捆,心裡一片絕望。
上次在武平侯府,周潛對她還算客氣,這次在他的地盤,他將她綁成這樣,難道真想用強?
最後一世了,陳嬌舍不得死,可是,讓她用這種屈辱的方式再被周潛欺負,陳嬌也真的不甘心。
正要試圖跳到地上,陳嬌忽然聽到一聲貓叫,她詫異地往地上看去,就見一隻異常肥碩的橘黃色的大貓慢吞吞從一張椅子底下爬了出來,整個肚子幾乎都貼著地,一雙琥珀色的貓眼睛微微眯著朝她看來。
陳嬌被這隻貓嚇到了!
胖成這樣,那真是貓嗎?
陳嬌忍不住往榻裡面挪。
肥貓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然後,它原地趴了下去,並沒有去撲陳嬌的意思。
陳嬌卻非常忌憚這隻可能是貓也可能是虎的東西。